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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公羊捕鳥風息穀

  東朝十九年,冬,臘月二十五。


  龍日,煞南、衝虎。


  諸事不宜。


  赫連鐵石果如公羊策所言,於二十四日晚,率八萬柔然大軍連夜奔赴風息穀。於二十五日辰時趕至風息穀外三十裏處。


  鄧驍,章犴各領輕騎、鐵騎合計兩萬有餘。早已於此處候了一個多時辰。待得柔然大軍方近到騎弓射程。二人便率兵分左、中、右三路,呈內凹半弧陣型,遠遠引弓拋射了兩輪箭雨。繼而撥轉馬頭,領著兩萬餘騎,向風息穀方向火速退去。赫連鐵石自是引軍催馬,緊隨其後,向風息穀處追殺。


  祿英東此刻卻率三千風鳥,於雁門城外列陣,似有叫戰之勢。


  雁門城中。


  雁門城主曹為民,攜城內大小官員正於城門之下送軍出征。城中百姓亦自發立於道邊兩側送行。


  曹為民一臉肅然,盯著牽馬立於大軍之前的雁門裨將曹莽。


  “莽兒,莫要忘了為父緣何與你取這個莽字!”


  曹莽當然記得,雁門百姓人人記得。


  雁門曹氏,經學傳家,三代從文。曹為民更是飽學之士,一方名儒,實有濟世安邦之能。得任雁門城主一職。


  然,北疆柔然頻頻南下襲掠,雁門不勝其擾,更時有破城之危。


  當年,曹為民喜得貴子,恰逢柔然人犯境。曹為民為其子取名之時,怒而恨道:

  “


  柔然殺伐視耕作,戮我百姓絕農桑。


  隻恨提劍殺不得,直教我兒為草莽!

  ”


  雁門百姓聞之,無不同仇敵愾。是故,雁門子民旦有男丁產下,大多習武投軍。這便是為何雁門城內不過二萬餘戶,卻有著八千守軍。


  曹莽虎之目中殺意蒸騰。


  “兒必不負國師、父上所命。定要把這些柔然人拖於此處!”


  曹為民雙目赤紅,咬牙恨聲道:

  “是把他們拖死在此處!”


  曹莽神色決絕,頷首行過屬下之禮。翻身上馬大喝:

  “雁門兒郎!隨本將出城死戰!”


  雁門城上城下,八千守軍擊甲齊喚:

  “死戰!死戰!死戰!……”


  雁門城開,曹莽一馬當先,率七千步騎,直向城外祿英東之處撲去。祿英東見雁門城出兵來戰,卻是率麾下風鳥向西北退去,避而不戰。


  誰知曹莽根本不追,一帶馬首。隻領著五千騎兵向東而去。


  祿英東哼笑一聲,心道果然是去急援風息穀。故也不去殺那兩千步卒,隻率所部三千風鳥向曹莽的騎軍疾追而去。


  曹莽所率五千騎軍,卻是二千輕騎,三千鐵騎。論馬速是絕比不過祿英東那三千皆為輕騎的柔然風鳥。


  不須少頃,曹莽便為祿英東的三千風鳥追上,戰在一處。


  曹莽率軍向東,且戰且走。二千雁門步卒向東追在祿英東身後,意欲舍命拖住祿英東及所部風鳥,以助曹莽騎軍東行。


  誰人不知身後那二千步卒一時半刻根本趕不到風息穀,不過是用來纏住他祿英東。而祿英東自也不會去管那二千步卒,隻死拖著曹莽的五千騎軍不放。


  曹莽麵露焦色,心中卻是一笑。


  ‘祿英東啊,你中我國師之計猶不自知。非是你在拖住我,而是我在拖住你啊!哈哈!’


  雁門城以東八十裏處,風息穀穀口。


  赫連鐵石緊隨鄧驍、章犴二人,引軍殺至風息穀穀口,卻已不見了雍軍蹤跡。


  繞過穀內彎處,遠遠望見風息穀內倚壁而建的木牆圍欄、箭樓、拒馬槍等防禦工事。圍欄雖有三四丈高,卻不甚密。


  不知是太過倉促,亦或是木料不足。寨門之處的木欄尤為稀疏,便連木欄之後那密密麻麻的雍軍軍帳都隱隱可見。


  左賢王右大將察爾漢,於赫連鐵石右側縱馬問道:

  “左賢王,我等是否待後方攻城器械齊至,再一同攻打雍軍大寨?”


  赫連鐵石立於棗紅巨馬之上,犀甲彎刀,辮發飛揚。麵如金剛,神如惡鬼。皺眉喝道:

  “等什麽攻城器械?不過一些爛木頭!


  察爾漢!右賢王的都護巴格圖,連土牆都能撞碎。莫非我左賢王的右大將,倒還不如右賢王的一個小小都護嘛?”


  赫連鐵石抬起右手,一指刺向前方。一身凶威殺氣,高聲喝令道:

  “去!帶上身後的鐵鷂子。趟開那些拒馬槍,撞碎寨門!撞碎那些木頭!撞碎他們!”


  察爾漢於馬上含胸俯首,以示領命。繼而抽出腰間彎刀,揮舞大叫著去召集赫連鐵石身後的一眾鐵鷂子。


  赫連鐵石轉首,於左側的左大將索龍嘎下令道:

  “去!帶上風鳥中的射雕手,趕在鐵鷂子之前,射殺各處箭樓上的雍軍弓手。”


  索龍嘎含胸俯首領命,一言不發,摘弓在手。撥馬向身後風鳥騎陣縱去。


  木骨雄如今也是一隻鐵鷂子,本想跟著察爾漢去衝陣。卻被赫連鐵石下了死命,此戰隻許跟在他馬後。


  不知為何,木骨雄覺得馬前這高大魁梧,宛如北疆凶獸一般的汗國左賢王、柔然第一勇士。言辭之間竟是帶了幾分焦慮。


  赫連鐵石心中確是焦慮,他隻想於風息穀速勝,之後盡快與祿英東匯合。畢竟祿英東手裏此時僅有三千人啊。


  南下遠征,人在敵國。不知何時何處便會有雍國援軍趕來,更有那隻陰險狠毒的狐狸。祿英東的處境,可謂凶險萬分。


  ‘英東,等我啊!’


  赫連鐵石這般想著。


  風息穀外北風呼嘯,嗖嗖作響。風息穀內如人嗚咽,哭息不絕。


  赫連鐵石率八萬柔然大軍乘風而來,風鳥、鐵鷂子先出,順風縱馬,左右馳騁。有如風中鳥隼一般輕靈、矯健。


  柔然風鳥射雕手縱馬不停,也不去瞄。張弓弦響,一箭而走。箭樓之上的雍國弓手甚至來不及放箭,便紛紛而倒。


  左賢王帳下左大將索龍嘎,領軍向寨門木牆之後三輪拋射,以防埋伏。


  嗖嗖嗖嗖嗖嗖……


  滿天箭雨順風而飛,又如寒星紛紛墜落。落於雍軍帳上,皆是透帳而入。


  左賢王帳下右大將察爾漢,雙手套索如臂使指,將寨門之前數架拒馬槍一一拖飛。


  數萬人馬一色,烏藍鎧甲的鐵鷂子。匯聚成一柄烏藍巨劍直刺寨門。


  哐!——嘩啦啦!——


  本就稀疏的木寨大門應聲而碎,風鳥、鐵鷂子,數萬柔然大軍蜂擁而入。


  赫連鐵石一見雍軍帳中無人,想來雍軍此刻也不會於帳中等死,應是在南麵穀口集結。


  待赫連鐵石引軍衝出穀中空寨,幾個迂回,才望見南麵穀口之前竟已被亂石堵死。


  亂石如牆,堆有數丈之高。前麵更有無數巨石長木,紛紛籍籍。縱橫交貫,以致不可縱馬而行。


  赫連鐵石領軍在前,四處環顧。又哪裏還能尋見雍軍的影子。


  南麵穀口已封,且明明尚有如此多合腰粗細的長木,卻隻去修那一撞即碎的稀疏寨門。赫連鐵石心中暗叫不好,恐已中那狐狸奸計。


  便在此刻,一聲大笑兀的自穀上響起,隨風於穀內回蕩。


  “哈哈哈哈哈哈……”


  赫連鐵石一眾人等皆向頭上尋去,隻見東麵穀壁之上,兩麵玄黃大旗,迎風獵獵飛揚。


  左側上書,大雍國師。


  右側上書,龍冠公羊。


  公羊策領軍於前,龍冠豹裘,天仙洞衣。一支羊首玄紋玉拂塵,插於脖頸之後。周正清秀的臉上全是嬉笑得意之色,一邊擊掌而慶,一邊肆意煉氣放聲長笑。


  “哈哈哈哈哈哈!柔然風鳥、鐵鷂子。今入吾觳矣!”


  嗖嗖嗖嗖嗖嗖——


  穀上雍軍,火箭齊發。


  一片火矢織成海,萬道流炎天上來。


  轟轟轟轟轟轟——


  穀內長木、圍欄、軍帳、箭樓……轉瞬之間,處處火起。


  風息穀中,整座雍軍大寨,皆被公羊策命人澆滿了火油。尤是那些雍軍軍帳,非止帳子浸了火油,便連帳內之物也一一浸了火油。


  還有那箭樓之上的雍軍,也隻是以人首木架擐上盔甲,其內裹充之物,則同是浸過了火油的幹草。


  大火乘風起,烏騰穀滿煙。


  劈劈啪啪,人喊馬嘶。箭樓傾倒、木欄坍塌、軍帳連排,俱成火牆。


  後方隱有喊殺聲起,想也猜到雍軍此刻正於北麵穀口埋伏。


  赫連鐵石急欲引大軍折回北麵穀口逃離,可此刻北風呼嘯,卷動火蛇。毒燎虐焰,煙炎張天,整座雍軍大寨宛如火龍降世。攔在了赫連鐵石和柔然大軍之前。


  南麵穀口已封,巨石、長木縱橫,馬不能行。


  北麵穀口更有雍軍在守,向北攻殺也得先衝出這如龍火寨。迎風頂火,如何得出?


  赫連鐵石幾番引軍衝鋒,皆被那隨風狂舞,張牙舞爪的火龍擋回。氣得這頭北疆凶獸於馬上仰首,朝向公羊策所在穀頂,煉氣大吼道:

  “公羊策!你這陰險狠毒的狐狸!可敢下來,與我赫連鐵石正麵一戰?!”


  公羊策聞言,抽出插於領後的羊首玄紋玉拂塵。翻手一揮,如劍斷風,煉氣喝道:

  “好一個正麵一戰!柔然風鳥、鐵鷂子!來時便殺,去便走!可曾問過我公羊?!”


  公羊策居高臨下,瞪向赫連鐵石。長眉倒豎,眸藏凶光。周正清秀的臉上不怒自威,一身殺伐之氣噴薄而出。直教身後抱劍而立的雍秋水也驚的微微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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