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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雁門關外各籌謀

  北州,雍國。


  王都鹹陽,王宮大殿。


  雍王雍秋山頭戴金龍冠,外披墨豹裘。與公羊策冠披一般無二。一襲黑錦華服,刺繡金龍。令其微微發福的身子,反倒頗顯威儀。


  雍秋山身後隨行數名高手、侍衛,繞過大殿前的殿庭,悄無聲息的來到大殿之外。


  他一向不喜那種走到何處,都先來一番大王駕到——,接浪似的通傳。威儀排場不覺得,倒是為刺客省去了不少功夫。


  王宮大殿之中,文武大臣互相爭議的嘈雜之聲,皆被他聽在耳中。


  “唉!老夫早言柔然人凶猛,勸那公羊策多帶上一些兵將。他叫我休管閑事,如今怎樣?”


  “何止老大人,下官也曾勸過他。柔然大軍十三萬有餘,他卻隻帶六萬兵去。實是為名所累,太過托大了。”


  “哼!我勸他時,他還反言相譏,揚言要帶我同去。我一個大司農丞,隨他大軍遠赴北疆作甚?簡直豈有此理!”


  “哎,此言差矣。你身為大司農丞,更應知曉。帶的兵將愈多,這糧草用度便愈多。你掌管一國糧草,前番勸言時,心中實也在打鼓吧?生怕國師大人北征要的糧草多了。”


  “我護著這些糧草有錯嗎?難不成都是留給我自己吃的?我平日裏是手緊了些,可我拎得清輕重。他北征所用,我就是全家不吃不喝,也不會短他分毫。是他自己執意帶六萬兵去!”


  “再言這些還有何用?如今公羊策連戰連敗,這雁門城朝不保夕啊!唉!”


  “他這是咎由自取,我等管他做甚。”


  “他品行不端,早當有此一敗。丟了雁門,我看他這北州第一兵家,在大王麵前還能作何說辭!”


  “…………”


  雍秋山搖了搖首,歎笑一聲,轉身離去,並未入殿臨朝。


  王宮後宮,王後寢殿,坤寧殿。


  “大王今日為何不朝,可是跑到妾身這裏躲清閑來了?”


  一名極美的宮女戲言問道。


  雍秋山嗬嗬一笑,指著她道:


  “嗬嗬,鳳冠霞帔不愛穿戴也便罷了。成日裏宮女打扮,哪有個王後樣子?”


  王後董蓮湖掩口咯咯笑道:

  “咯咯!還不是怕了你那王弟,也就是他打仗去了,要不這坤寧殿妾身都不敢住的。”


  雍秋山拉過董蓮湖白皙嬌嫩的柔夷輕拍著。


  “哈哈哈,待得這次回來,他說不上就轉了性子。本王可是為他尋了一個妙人啊!嘿嘿!”


  雍秋山一想到為長姐雍秋水撮合的這門姻緣,愈是覺得滿意。


  董蓮湖也不想去詢問這妙人是何人,隻盼那公羊策真能轉個性子。


  若是真叫他與自己生出些什麽荒唐事來,雍秋山為人寬厚,倒也不會拿她與公羊策二人怎樣。可她董蓮湖又如何於此二人間相處呢?想想真是荒唐可笑啊……


  董蓮湖轉而關切道:


  “他此番北征柔然,這雁門戰事如何了?”


  雍秋山擺弄著條案上的玉把件,隨意答道。


  “雁門關棄守,連戰連敗,大概敗了有四五陣了吧。”


  董蓮湖驚的花容失色,忙道:


  “那你不速去朝上商議援兵一事,居然還有閑心於此處玩耍?!”


  雍秋山並未抬首,依舊把玩著手中的玉件。一臉快意的笑道:


  “我策弟是何許人?龍冠國師,北州第一兵家。他啊,一準兒贏!”


  北州,雁門城外,風息穀。


  公羊策連敗七陣,棄守了七處關隘。率軍北上雁門城外以東八十裏處的風息穀據守。


  祿英東與赫連鐵石正於帳中商議,如何攻打這風息穀。


  至於之前為何不繞過那些關隘、或是不去理會那風息穀。大軍直接攻打雁門城?實因再愚笨的將領也不會令自己處於腹背受敵的絕地。


  千古以來,多少兵家名將。領軍攻伐,皆是一關一城,步步為營。雖常有分兵奇襲弄險之人,但罕有率大軍繞雄關險隘而取城者。


  赫連鐵石難掩興奮道:


  “英東,那隻陰險的狐狸此番終是來不及蓋那些小土城了。斥候回報說,他於穀口的防禦工事。不過圍了些木頭架子,左右搭了幾處箭樓,擺了些拒馬槍,稀鬆平常的很。”


  祿英東狹目虛眯,惴惴不安。柔然連戰連勝,而祿英東卻是心中憂危,若蹈虎尾,涉於春冰。


  ‘據守風息穀?’


  風息穀,北向穀口開闊,可百騎同排而過。南向穀口狹窄,卻隻容得五人並行。穀深十餘裏,左右穀壁陡峭,約高數十丈。旦有北風吹過,穀中便會嗚嗚作響,如人哭咽歎息。故名,風息穀。


  祿英東眉頭緊蹙,遲疑良久,徑自言道:

  “五州兵書有雲:‘絕山依穀’。依穀而陣,一則利水草,一則附險固,以戰則勝。可北疆荒蕪,風息穀非但無水,更可算是寸草不生。此地並不宜久守。公羊策莫非有意引我等於此地死戰?


  五州兵書有雲:‘必死則生’。燒糧棄草,破釜沉舟,絕去生慮,則必勝。他定是要效古時兵家,置之死地而後生!”


  嘭!——


  赫連鐵石左右兩拳相擊,發出金石之音。內息之勁,帶得辮發飛揚。眸中凶光閃爍,恨聲言道:

  “沒有生!我要他死!”


  祿英東沉默一時,思索少頃,似是下了決心道:


  “如此,你率八萬大軍,攜上所餘攻城器械,去打風息穀。我自領三千風鳥,打雁門城。”


  赫連鐵石急道:


  “雁門城那姓曹的城主手中至少還有八千步騎守城,英東你領三千騎兵如何攻的下來?”


  祿英東鵠麵帶笑。


  “誰人說我要打下來了?你領大軍去打風息穀,雁門城必出兵來救,我去雁門城,便是為了拖住他們。”


  赫連鐵石方才明悟,繼而勸道:

  “英東,你還是多帶些人馬吧。”


  祿英東擺手道:


  “不可,公羊策雖連戰連敗,但雍軍幾乎並無死傷。此時於風息穀內仍有近四萬大軍。


  他於此處據守,已成窮寇,必定奮死反擊。你須以兩倍大軍,一鼓作氣,將之碾成齏粉!”


  祿英東狹目之中,凶芒熠熠。


  赫連鐵石自覺指揮大軍作戰還是祿英東更為合適,拖住敵軍之事更合自己口味。


  “英東,不如你率大軍去打風息穀。我領人去雁門城,拖住那姓曹的。”


  祿英東連連搖首,眉頭緊蹙,沉聲言道:

  “‘龍冠國師’公羊策,北州第一兵家。我不信他此番沒有後手。五州兵書中有雲:‘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


  祿英東看著一臉茫然的赫連鐵石,忙為其解惑道:


  “哦,即是說善於防守的統領,極善於隱藏自己的兵力,如同在深不可測的地下。雁門城內守軍或許不止八千,亦或是於別處已有伏軍待命。


  總之,你安心去攻打風息穀,我死也不會讓雍國援軍趕往風息穀的。小可汗跟著我太過凶險,且讓他跟在你的大軍之中吧!”


  祿英東言語之間已有死誌,赫連鐵石聽得心中百感交集。


  他一向覺得祿英東身為柔然汗國右賢王,卻總是要去學那些五州人,施展一些陰毒的詭計,實非汗國勇士所為。


  尤是前番祿英東收買雍國人,令他們於雁門關井中下毒一事。待進了雁門關,被赫連鐵石知曉此事後。還氣的跑去與祿英東大吵了一架。


  然而此刻,祿英東卻還顧著他和小可汗的安危,將自己置身險地。宛如凶獸一般高大壯碩的赫連鐵石,實為此前與祿英東的爭執之舉感到羞愧難言。


  “英東,……我……”


  祿英東拍了拍赫連鐵石笑道:

  “好了!待打下雁門城,你我好好喝上一回酒!在他們五州人的城池裏,喝我們柔然人的美酒!”


  赫連鐵石雙手扶著祿英東的肩頭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好!”


  風息穀內,中軍大帳之中。


  大帳之內,除了公羊策的主將之位,連一張條案都沒有。


  帳內公羊策端坐主位之上,雍秋水抱劍立於身後。身前左右,自是鄧驍、章犴、歸璽、李敬儒四人。


  公羊策嘴角噙笑,一揮羊首玄紋玉拂塵。


  “今夜,柔然大軍便會啟程往風息穀而來,約在明日辰時前後,至北麵穀口。眾將聽令!”


  身前四將齊喝:


  “唯!”


  公羊策微微頷首。


  “李敬儒!”


  李敬儒跨步出列,躬身行禮。


  “末將在!”


  公羊策咂摸著嘴道:


  “你立即帶七千步衛,三日之糧。沿東繞道,北上雁門關。雁門關與之前西麵六處關隘已皆為空城。


  你引軍一千,駐守雁門關。其餘六處關隘,選六名千夫長,各自前往駐軍一千。旦見柔然人來,不得出城廝殺,亂箭射走即可。”


  “末將領命!”


  李敬儒行禮領命,轉身出帳離去。


  公羊策看向鄧驍、章犴。


  “鄧驍、章犴。”


  鄧驍、章犴,出列行禮。同聲回道:

  “末將在!”


  “末將在!


  公羊策笑命二人道:


  “明日你二人率所部輕騎、鐵騎,出穀三十裏,迎戰柔然大軍。不準接戰,拋射兩輪箭雨便回。穿穀而過,分左右再迂回至其後路。待柔然後軍入穀,便守住穀口,不許放走一人。”


  “末將領命!”


  “末將領命!”


  二人躬身行禮,領命雙雙離去。


  公羊策再喚。


  “歸璽!”


  歸璽上前行禮。


  “屬下在!”


  公羊策起身問道:

  “可曾都布置妥當了?”


  歸璽附身回道:


  “依國師大人吩咐,俱已布置妥當。”


  公羊策一揮羊首玄紋玉拂塵,大笑著向帳外行去。


  “莫忘了這中軍大帳,哈哈哈哈哈哈!”


  雍秋水連日來隨行公羊策左右,雖不盡知個中詳細。但這妖人心思早已不用去猜,他定是要把這些柔然人盡皆留下。留在風息穀,留在雁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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