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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七草

  莊戶人家是閑不起的。


  更何況是舊債未還,又添新債的王天保夫婦。


  離山果果成熟,還需要大半年。


  這麽長的時間幹點怎麽呢?

  賣涼茶是九兒的老本行,但賣大碗茶還帳,恐怕一輩子也還不清。


  王天保苦苦地尋找著掙錢的門路。


  王天保想起了去大城市撿破爛。


  這也許是小村的特色。


  譬如,飛雲浦出殺豬匠,桃花塢出打工仔,梅花庵出漁夫……


  而淩雲渡,就出撿破爛的,玩雜技賣狗皮膏藥的,跳大神的。


  王天保的發小,老油條就是在江陽市撿破爛的。


  江陽市是東北的某個省城的省會,是個很大的城市。


  老油條那時也不想撿破爛,隻是他太窮了。


  又懶又愛喝酒抽煙賭博的老油條,隻貧的兩袖清風,吃了上頓沒下頓。


  雖然老油條可以忍受,但他的婆娘和娃娃們卻忍受不了。


  婆娘瘦成了排骨腰,錐子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瘦成了小彌猴。


  那天婆娘賣了半袋苞穀準備去買鹽。


  那婆娘把錢放在了炕上,還沒換好衣裳。


  恰巧老油條走了進來,他看到炕上的錢兩眼放光,抓起錢就朝外跑。


  那婆娘知道丈夫又要去二狗子家賭博。


  望著餓的哇哇直哭的孩子,那婆娘再也不逆來順受了,下了通碟,


  “你要再來麻將,我就他媽的和你離婚。”


  這話老油條也不知聽了多少遍,哪裏聽得進。


  沒想到這婆娘來了回真的。


  那天老油條回到家中時,已是深更半夜。


  他又饑又餓,想找點吃的,掀開鍋蓋一看,空空如也。


  再看兩個孩子,睡的東倒西歪,臉上還有淚痕。


  老油條翻箱倒櫃,才發現那婆娘的衣服都不見了。


  老婆娘確實回了娘家。


  老油條去請了一回又一回,老婆娘死活要離婚,就是不回家,差點驚官動府,鬧的人盡皆知。


  老油條這才感到了後怕,老婆一走,自己就成了寡漢條子,別說養活兩個娃娃,就是養活自己也是力不從心。


  為了表示戒賭的決心,老油條帶著菜刀又去了嶽父母家。


  當著大夥的麵,老油條又是自扇耳光,又是對天發誓。


  一群人像是看耍猴一樣,圍著老油子看熱鬧。


  老油條見打動不了大夥,他猛地從腰裏抽出了菜刀。


  大夥見了大吃一驚,以為他想不開,要行凶殺人。


  老油條猛地伸出了左手,隻見白光一閃,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隻見血在飛濺,他已砍掉了左手小拇指。


  老油條的嶽父見動了刀子,連忙讓人把他送進了醫院,進行斷指再植。


  雖說受了罪,又借了錢,但老婆回來了,老油條感到了由衷的高興。


  但,家還是那個殘破不全的家,老油條還是那個吃喝嫖賭抽的老油條。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老油條出院的時候,也確實老實了兩天。


  到了第三天,老油子賣了苞穀回家,途經二狗子的院門前,他聽到了院裏嘰哩啪嗒的麻將聲,心裏不禁又癢癢了起來。


  “我隻進去看看,決不會再摸麻將。”老油子看看纏著繃帶的手指,心裏感到隱隱作痛。


  老油子又走進了麻將屋。


  麻將室裏,牌友們正熱火朝天地來著麻將。


  老油子見草蜢旁邊有個空位,便坐了下去。


  草蜢輸了不少錢,輸的垂頭喪氣,可老油子一來,草蜢便財星高照,不是自扣就是杠上開花,接連贏錢。


  不一會兒,草蜢麵前便堆了花花綠綠的一堆鈔票。


  看的老油子直了眼。


  這真是快速發家致富的捷徑啊!

  也許是財迷心竅,老油子又忘記了當初的誓言,又忘了手指上的疼痛。


  不用旁人竄掇,老油子自己就坐上了麻將桌。


  “油子叔,你不怕油子嬸再回娘家。”


  二狗子是老油子的本家侄子,他善意地提醒老油子。


  老油子好像沒有聽到,畢竟,再好聽的話也沒有數鈔票的聲音動聽。


  老油子又摸起麻將來,隻是左手小指纏著繃帶,一碰便鑽心地疼。


  他隻好小心翼翼地摸麻將。


  人一旦倒了黴,喝口涼水就能把人哽個半死。


  自從老油子坐上了麻將桌,從第一盤就開始輸,那輸的也真叫一個痛快,稀裏嘩啦,一瀉千裏。


  不到一個時辰,兩畝地的苞穀錢輸的一個大子兒不剩。


  老油子越輸越想扳本,又向莊家二狗子借了一千元板本。


  結果,濤聲依舊。


  老油子輸紅了眼,他一拍胸脯,壓上了三間土坯房。


  這回,老油子輸的十分徹底,成了真正的無產者。


  老油子臉色蒼白,才走出二狗子的房門,一下又癱坐在地。


  贏家也不著急,贏了錢也好,贏了家產也好,莊家即然開了莊,抽取了彩頭,自然向莊家討要。


  對於輸家,莊家有的是辦法。


  管你是誰?就是親爹爺娘老子,坐上了賭桌,就要願賭服輸,這似乎是天經地義的規矩。


  老油子站不起來,二狗子有的是辦法。


  二狗子撇一下嘴,就有四個小弟兄圍上了老油子。


  為首的是個身材魁梧的紋身男,胸前繡著蒼龍入海,背後紋著惡虎下山。


  更駭人的是紋身男手裏有一把亮晶晶的匕首,老油子不站起來,那小匕首直朝老油子身上戳。


  這匕首可是真家夥,戳人也是真戳,戳一下,身上就有個血窟窿,那血水嗞嗞地朝外冒。


  關鍵是血水一冒出來,還有個長發小弟弟負責上藥,包紮。


  俗話說,膽小的怕膽大的,膽大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碰上了這幫不要命的家夥,老油子前麵失魂落魄地走著,後麵跟著四個凶神惡煞的“保鏢。”


  老油子帶著四個保鏢回到家中的時候,他婆娘正站在房前等著油米下鍋。


  他婆娘一看老油子這個樣子,明白了一切。


  這一回他婆娘很幹脆,包裹衣裳也不要了,門也沒進,扭頭走了。


  老油子欲哭無淚,親眼看著自己的婆娘慢慢地消失在了山路的盡頭。


  老油子成了寡漢條子,房子輸掉了,他好辦,卷起一個破被子上了山,住進了五指廟一間破敗的小房裏。


  隻可憐了他的兩個孩子,跟著爺爺奶奶住在兩間柴房裏,日子恓惶的像秋天的螞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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