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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約會

  那人輕聲“噓”了一下。


  九兒才知道,是鬥雞眼二醜。


  二醜遞給九兒一包傻子瓜籽,兩人一前一後地朝電影場裏走。


  走不多遠,兩人卻又拐上了一條偏僻的小路,坐在了電影幕布後麵。


  後麵的字是反的,圖像也是反的,隻有幾個阿翁阿婆在看。


  九兒和二醜坐在兩棵大樹中間,有一節樹根凸出來,兩人坐在上麵。


  一開始兩人分的開,隨著電影的放映,兩人慢慢攏到了一起,手拉著手。


  一時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隻有朦朧的夜色在悄悄地流淌。


  九兒把頭枕在二醜肩上,悄悄地問,“二醜,你喜歡我嗎?”


  “嗯”。


  “二醜,你喜歡我哪一點?”


  “嗯。”


  “老是嗯嗯的,啞巴了。”


  “嗯”。


  二醜撓著頭皮,木訥的說不出話。


  九兒戳了一下他的腦門,又咯咯地笑

  電影放的真快,二人隻是拉了一下小手手,電影就放完了。!

  人們哄散著朝家走。


  九兒也立起身去走,二醜說,“九兒,我送你吧!”


  九兒說,“送啥?又不是不認識路,讓人看見了多丟人。”


  二醜嘴裏說不送,但卻遠遠的跟著。


  那天的月亮真圓,圓的像個大大的湯圓,斜掛在夜空中。


  膠潔的月光灑下來,如銀似水。


  月光太重,樹葉托不住了,便從樹葉的縫隙裏鑽下來,一點一滴地貼在青石板上。


  青石板便成了一條朦朧的路,蜿蜒曲折地盤向夜色深處。


  九兒輕輕地踏上青石板,腳步聲輕脆而悠長。


  一絲風也沒有,山路上靜悄悄的,隻有幾隻螢火蟲提著燈籠在尋找咋日的夢境。


  小小的昆蟲們吟唱起來了,紡織娘在唱歌,蟈蟈在伴奏,蟋蟀呲著大板牙在點評,就連螻蛄也來湊熱鬧,飛來飛去地追逐那殘餘的月光。


  站在山徑上朝下看,那鬱鬱蔥蔥的樹冠在朦朧的月色中,蜿蜒逶迤,姿式各異。


  像玩耍的猴,像犁地的牛,像奔跑的馬,又像拉磨的驢…


  月朦朧,鳥朦朧,一切盡在不言中。


  九兒想起了一首詩,


  你站在山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山下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九兒不像姐姐們,做著山外的夢,她不想看那比山高的大樓,也不想看那城市裏螞蟻似的人群。


  她隻想安安靜靜地待在大山裏,過那與世無爭的清淨日子。


  二醜尾隨著九兒,遠遠地見九兒進了院裏,才放下心來。


  剛要離去,九兒鄰居家的一隻大黑狗跑了過來,衝著二醜“旺旺”地一陣狂吠。


  二醜扭頭就逃,見狗追的近了,連忙朝下一蹲,裝作撿磚塊砸它。


  那狗便吃了一嚇,站在原地又是一陣狂吠。


  如此反複了幾次,狗叫聲引來了更多的狗狗。


  農村的土狗,喜歡拉幫結派,一呼百應,大大小小十幾隻狗狗追著二醜一陣狂咬。


  二醜一陣狂奔。


  有幾戶村民聽到了狗叫,以為是小偷,連忙打開門一看,是二醜。


  村民們特別納悶,這個家夥,村西頭怎麽深更半夜跑到村東頭來了?

  莫不是偷了李家的瓜,摘了李家的梨。


  自從那晚看了電影,九兒像變了一個人。


  有時坐在角落裏傻笑,有時候又很開朗,大大咧咧的,像男孩兒一樣,打豬草打得更勤快了。


  以至於家裏那頭老膘豬和雞鴨鵝吃不完,扔得到處都是。


  晴天還好,碰上陰天雨天,清理不及時,院裏便飄著腐爛的漚味。


  九兒去打豬草,盼的是見到二醜。


  二手在上初三,用老師的話說,“是個純粹的學渣。”


  二醜從來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他看到書本腦殼疼的幾乎要爆炸。


  他在父親現在是個包工頭,手下有幾十號人。


  他爸不得兒子早點輟學,去給他幫忙。


  二醜家境富裕,兩個姐姐又都出了嫁。


  衣著光鮮的二醜,自然少不了零食,餅幹,大白兔奶糖,方便麵,應有盡有。


  每次見到九兒,不是送一把奶糖,就是幾個橘子,芭蕉,都是農村少見的好東西。


  貧寒的九兒也送他東西,要麽是一個雞蛋或者鴨蛋(拿多了怕父母懷疑)。


  要麽是一把香棵果,一把馬炮酥,都是田間地頭常見的小野果。


  二醜最喜歡看九兒的眼睛,那眼,是典型的丹鳳眼,眉毛細細長長的,猶如描了眉。


  眼睛豈止是心靈的窗戶,還是人的整個靈魂。


  那雙美麗的眼睛,是潭,是深不見底的潭。


  二醜,這個包工頭的兒子以深深淪陷其中。


  九兒的一頻一笑,每一次眼睛的靈動,都深深的吸引著二醜。


  在二醜的眼中,九兒就是仙女,美的無與倫比。


  不知何時,九兒院裏的那棵老棗樹上的棗兒已經悄悄的熟了。


  那棗子紅紅的,像珍珠,似瑪瑙,一咕嚕一咕嚕的,一簇一簇的,壓的枝條都垂下來了。


  樹上落滿了小鳥,烏鴉,麻雀,八哥…,這些小家夥也愛好這一口。


  這兒啄一下,那枚啄兩口,棗兒留了疤痕,再出賣,價格就要大打折扣,誰還要這被糟蹋了的果子?


  一大早,九兒便嚷著該收棗了。


  譚木匠夫婦愣了一下。


  杏子說,“九兒,今天有客人來。”


  “誰呀?”九兒問,在九兒的印象裏,她家很少來親戚。


  杏子一笑,“來了你就知道了。”


  九兒不再理會,去對門叫了三嬸來幫忙。


  三嬸來了,譚木匠夫婦也隻好幫起忙來。


  九兒的母親和三嬸各站一邊,扯著一個大大的粗布單子。


  這會兒像一隻小猴子,三下兩下爬上了樹,舉起竹竿,對著厚厚的棗枝兒就是一竹竿。


  紅紅的棗兒像珍珠一樣,紛紛揚揚墜下來,間或夾著碧綠的葉子。


  三嬸和母親覺的被單一沉,上麵已落了不少棗子。


  九兒的竹竿砸到哪兒,三嬸和母親扯著被單便挪到哪兒。


  很快,小院裏便堆了一小堆棗子。


  一隻知了忽然間被驚動,嘶鳴著飛過九兒的頭頂,還不忘灑了一泡尿。


  九兒仰著頭正砸的起勁,有幾滴尿液落到了嘴裏,味道澀澀的,好像蓖麻在水裏漚出的怪味。


  九兒“呸”的一聲吐了出來,罵了句,“娘希匹”。


  九兒看了一眼打下的殘枝敗葉,落了一地,覺的累了,便放下竹竿,倚在樹枝上休息。


  一串紅豔豔的棗子,在九兒麵前隨風搖動,那甜香的氣味沁人心脾,一下勾起了九兒的饞勁。


  九兒伸手拽下一把,扔進了嘴裏。


  這時,想起了一聲狗叫。


  那扇破舊的院門,被人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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