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成大功者不謀於眾(下)
入夜後,島上的氣溫下降了不少。
老秦和龐鳳山蜷縮在通訊車裏,各自蓋了條毯子。龐鳳山已經熬得眼裏爬滿了血絲,看老秦這一把年紀,也不忍心跟他輪換。隻能拿出了一片檳榔,放進嘴裏嚼了起來。
動圖在實時的更新。
相比昨天而言,這氣旋帶給人的壓迫感沒有這麽強了,至少它在其他的地方從沒有合體過,也沒有胡亂使用白光和鳥彈。這就意味著,隻要你繞著走,日子該怎麽過還能怎麽過。上海高空的那個巨大的氣幕沒有任何明顯的變化,裏麵的鳥巢裏偶爾會閃過幽暗的光,如果不是周邊幾十架無人機環繞監視,你甚至會認為這是一個城市的地標性建築。
從最初的全民恐慌,到現在的陷入僵持,龐鳳山知道,這隻不過是更大的災難來臨之前的短暫平靜而已。
軍方已經調動所有的力量,爭取在幾天內把上海及周邊地區的居民撤出。各大戰區最精銳的部隊也已經分批有序的向這個地區集結。全世界的衛星都在密切觀注著這個區域,聯合國緊急會議也已達成全球戰略合作的共識,各國最頂尖的科學家、工程師和政府要員都已經完成互聯。
總指揮部已經改組,總書記親自掛帥,而歐陽將軍成了副總指揮,將在明天進駐藍陵島負責一線的工作。
龐鳳山忽然想起了齊帥,這個家夥本來應該跟他一起守在通訊車裏,剛才卻看見他醉醺醺的跟著小青去了海邊。人跟人真是沒法比,這家夥的豔福也太好些了吧。陸語軒就不必說了,就算是被拖在地上走,樣子也是絕美的。陸敏的照片,他在做齊帥背景調查的時候也見過,跟陸語軒相比,難分伯仲。而小青這個瘋丫頭,相貌雖然並不出眾,但一身的青春活力、古靈精怪,說實話,也是挺招人喜歡的。
“牛叉!”龐鳳山一臉的羨慕嫉妒恨。
關鍵是,齊帥並不是渣男,這種被美女圍繞而又潔身自好的人,怎麽可能不遭人嫉妒。
……
齊帥今天喝的實在是太多了。在酒桌上,喝到最後,居然看到了二叔心疼的眼神,那可是他十幾年的藏酒啊,被齊帥一個人就包銷了五壇。
既然已經決定了等死,齊帥也就沒什麽顧忌,他把那些鬥酒的統統撂倒後,就想回房間陪在陸語軒的身邊。沒想到卻被小青拉到了海邊坐了半宿,最後又迷迷糊糊的跟著來到了藍家祠堂。
祠堂裏的火燭還是一如既往的亮堂著,小青進門便在神牌前跪了下來,不知道在祈禱些什麽。齊帥無事可做,隨手拿起桌上的那個酒葫蘆,輕輕晃了晃,裏麵是空的。
“小帥哥,你過來。”
忽然聽到小青喊他,齊帥一回頭,發現小青已經走到了命格前。
命格並沒什麽變化,還是跟下午走的時候一樣,像一塊大鐵碑似的。碑麵還是平坦且柔軟的,上麵光滑如鏡,唯有齊帥那個淡淡的指印留著。
齊帥放下了酒葫蘆,慢慢走到小青跟前,忽然感覺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人也有些微微的顫抖。
“你怎麽了?”齊帥使勁張大了眼睛,但現在看人已經有些重影了,也分不清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小青出了什麽事。
“我沒事,你快幫我摁一下啊。”小青說著,拉過齊帥的手一起走到了命格前。
“你到底要問他什麽呀?”齊帥有些不情願,下午已經跟這個藍家的祖宗翻了臉,現在再回來找他,搞得自己很無趣。
“我想問他這個指印能不能改過來,我想逃命。”
小青的理由正大光明,也很難拒絕。齊帥想了想,可不是這麽回事麽,你不想走,但小青可以走啊。
“嗯,我試試。”
齊帥說著,就把手指摁在了那個手印上。但在摁上去的那一刻,齊帥突然發現,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什麽情況?”
齊帥回頭想問小青,卻發現此時的小青已經是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厲害,眼裏失去了神采,整個人都好像慢慢的軟了下去,像是隨時都會昏厥。
齊帥趕緊把她抓住,剛想要說話,就覺得從命格裏麵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一股巨大的吸力把他們二人瞬間包裹住。
齊帥心說不好,也立刻明白了小青的意圖。來不及多想,就覺得整個人被這股巨大的吸力慢慢的拉進了命格。
“你……坑死我了!”看著小青一臉的釋然,齊帥不忍罵她。
但現在要如何?隻能使勁的先把她牢牢的抱在懷裏,這種吸力他能承受,但無力抗爭,而以小青的身子,又怎麽頂得住?
“你們藍家老小,怎麽都是坑啊?他不是說就進一個人的嘛?現在連你也拉進去,進去不就被擠碎了嗎!”
小青看著齊帥氣急的臉,心中忽然鬆了口氣。
“小帥哥,答應我,一定要成為一個蓋世英雄!……我愛你,我相信,總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會愛你!你別恨我啊……我隻想……愛你!”
齊帥無法動彈,身上的重壓已經把他所有的力量都拘束住,一點點的被拉進了鐵櫃的那個櫃麵,這感覺就好像是逐漸陷落在泥潭裏。而此時的小青,已經被壓得血肉模糊,整個人蜷成了一個球狀。到最後,真的就成了一個血色的肉球,跟著齊帥一起被吸了進去。
……
“老秦!快醒醒!”
龐鳳山一直盯著監控,忽然發現氣旋的動圖中,所有的點位都開始同時移動了起來。
“啊!怎麽了?”老秦迷迷糊糊的被吵醒,揉了揉眼。
“你快看,這麽多氣旋都在同時移動,方向是上海的那個氣幕,事情有變化!”
龐鳳山忽然有了不祥的預感,馬上找來執勤的衛兵。
“快派人分頭去找齊帥,村委會的客間,海邊,或是……藍家祠堂!”
“是!”衛兵得到指令,馬上布置下去。
“藍家祠堂?”
老秦這時也徹底清醒了,問龐鳳山:“你懷疑齊帥進了‘蓬萊天’?”
“很可能!”龐鳳山這時已經一頭冷汗,這人要是丟了,他怎麽跟總指揮部匯報啊?
“那怎麽辦?”老秦雖然不是軍職,但也知道這個後果很嚴重。
“我怎麽知道啊!”
龐鳳山衝著老秦吼了起來,這幾天一直緊繃著的弦突然斷了,他瞬間也崩潰了。
“他帶走了陸敏的遺物,才會讓氣旋突然產生這樣的變化。那是1200個氣旋啊,在上海合體!我們怎麽辦!”
老秦沒計較龐鳳山的態度,這時的他腦子在飛速的轉著。
“你別急,按我說的做!第一,落實清楚齊帥倒底走沒走;第二,快讓人把陸語軒保護起來,這個不能再丟了;第三,如果是因為齊帥的走而導致氣旋的變化,那它也是被迫的,嚴密監控就可以,千萬別再輕舉妄動;第四,等所有情況都落實了,馬上跟總指揮部報告。最好現在就找齊老通個氣,這步棋雖險,但其中的利弊得失很難判斷,先做成他們父子倆的私自行動。”
“哈哈,老家夥,有你的啊!”車門外,齊廣林笑著說到。
“我靠,你這警衛形同虛設啊!”老秦老臉一紅,有點羞惱地瞪了一眼龐鳳山。
“都派出去找人了啊。”
龐鳳山情緒稍微平靜了些,現在齊廣林也不算外人,所以苦笑著兩手一攤。
齊廣林上了車,也沒跟他們客氣,找了個座兒一屁股坐了下來。
“別找了,我看著他們走的。”
老頭說著,把怎麽忽悠小青騙齊帥進蓬萊的經過講了一遍,最後說道:“你們也別麻煩,我老頭背這個鍋,人就在這裏,怎麽處理都可以。”
“老哥哥!你這叫什麽話?”老秦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於公於私,這事兒還在兩說。現在最難的不在於怎麽匯報,而是齊帥不在,陸語軒不保!她一個人能頂的住?能頂多久?誰能跟她聯係上?我們變成了聾子和瞎子,這仗不好打啊。”
齊廣林上車就是來做滾刀肉的,他們兩個怎麽想,對他來講根本就不重要。本就沒打算活,現在齊帥進了‘蓬萊天’,對他來講就是最好的結果,隻是可憐了小青這孩子。老頭兒現在,心裏有一絲豁然,還有一絲歉疚,看著鬱悶的老秦和小龐,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
陸語軒在靈魂空間裏等了好久,齊帥一直沒有回來。無聊的看著天空,大海,小姑娘的心裏忽然感覺到不安。
一直隱約感應到的那個意識忽然沒了,而在鳥巢的方向卻感應到一絲波動,然後烈火中的玻璃開始移動了起來,好象是在向鳥巢方向聚集。
發生變故了!陸語軒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仔細地感知著靈魂空間中的每一處。
這時候齊帥還沒進來,就說明他遇到了麻煩,她使勁的感知著藍陵島這片區域。
在齊帥不在的期間,她無意中發現自己也變強了。在這個區域,她不但能感知到那個命格的意識波動,還能偶爾感知到其他人,有她熟悉的爺爺和姑父,也有不認識的人。
現在,齊帥的波動跟著命格一起消失了,極有可能是齊帥因為某些原因進了蓬萊而來不及跟她告別。對於這個變故,她是有心理準備的,所以也並不慌亂。她也想齊帥走,隻是剩下的空虛寂寞需要自己獨自承受罷了。
又抬頭看了一眼鳥巢,心裏暗暗發狠。
“你等著!帥哥一定會擺平你的!我隻要熬到他回來就行了,來吧!”
那個鳥巢似乎聽懂了她的憤恨,火勢又洶湧了些,甚至已經夾雜了些許的電閃雷鳴。
陸語軒拍了拍身邊的靈魂樹,這顆巨樹也似乎感應到了她的倔強和決心,繁茂的枝葉輕輕一顫,放射出七彩的神光。
……
上海上空的氣幕在氣旋的陸續合體後,開始變形。
原先如同水幕般的巨大氣幕變化成了一片赤紅色的雲海,把整個上海市區都籠罩在了厚厚的雲層下麵。幾十公裏的範圍內,透不進一縷陽光,大街小巷都成了漆黑一片,好在市民都已撤出,部隊也沒必要再開進。
從空中的監控畫麵看,在這厚厚的雲層中央,懸浮著一個巨大的鳥巢,麵積比整個浦東機場還要大2到3倍。鳥巢的中間有一團混沌的霧氣,隱約可見在裏麵有一個巨型的蛋。
在某一刻,蛋中突然射出了一束白光,目標直指正北方向。
“不好!”
龐鳳山急忙拉下耳麥,通知特飛大隊的全體人員:“全部進掩體!白光衝我們來了!”
但是,他的話音未落,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觀察哨的消息在耳機裏傳來。
“隊長!飛影小隊的臨時營地被摧毀,什麽都沒了,現在隻留下一個巨坑!”話音裏帶著明顯的哭腔。
“什麽!”龐鳳山感覺到一陣的暈眩,急忙問道:“陸語軒呢?張隊長呢?飛影小隊有300多人呢!”
“隊長,全沒了!飛影隊暫時沒有任務,人基本都在營地裏修整,全沒了!!”
耳機裏傳來了哽咽聲,龐鳳山一閉眼,癱坐在了地上。
飛影小隊,他帶了四年。他知道他們每一個的名字,每一個的喜好,每一個的家庭,每一個的故事。他們是戰友,是同誌,是兄弟,是手足,更是他的命!
老秦比他好些,至少還能穩得住,死死的盯著鳥巢那邊的監控。隻見這束白光射出後不久,霧氣裏的巨蛋好像發生了一些改變。蛋殼部分變得透明,蛋中出現了一個**的人體。
“陸語軒!”
老秦一把拉起了地上的龐鳳山,指著屏幕說道:“它把陸語軒抓進了蛋裏!”
“然後呢?”龐鳳山強打精神,他已經臨近奔潰的邊緣了。
“它要一個過程!這個過程就是它現在的目的,不知道它會不會再去追殺齊帥,但我們還有時間!”
“有時間又能做什麽?”
“等!”
“等齊帥?”
“是的,留著命,等他回來!”
“他會回來嗎?”
“一定會的!”老秦噙著眼淚,這句話他是說給自己聽的。
“看你們兩個大男人,哭什麽?他一定會回來!他老子還在這裏呢!”
齊廣林一瞪眼,剛想要再說上兩句讓他們振作起來,不料心頭卻微微一動,好像是陸語軒的聲音。
“爺爺,我沒事!這貨搶我身體沒用,讓他們堅持住!帥哥一定會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