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成大功者不謀於眾（中）
村裏的宴席整的十分熱鬧，村委會的院子裏擺了十幾桌，全村的人都聚在了這裏像是過年。各式的山東大菜流水似的從廚房傳來，不一會兒就把桌上堆得碗疊著碗，筷擠著筷。
小寶帶著幾個後生拉來一架車，上麵裝載著十幾壇好酒，剛到院子停下，就收到了眾人的歡呼。有幾個村民迫不及待的圍上前去，七手八腳的把酒壇卸下，各自抱著回到了桌前。車上頓時空了，院裏走進一個壯漢，看這滿臉心疼的樣兒，一猜便是藍應辰口中的那個‘二叔’。
“爺，這酒給錢不？”壯漢愁眉苦臉地問藍應辰。這老頭兒是有名的鐵公雞，被他打秋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會兒當著外人在，說不定可以收回來一些本錢。
“給！今天算我的，酒錢給你雙倍，別老說我摳門兒！”老頭兒這次倒沒含糊，反正都要死了，還省這錢幹嘛？
“爺，大夥兒都聽見了啊，您可不能再往回收。”壯漢意外之喜，馬上又把叫了小寶過來。
“寶兒，叔後院還有三四十壇，你統統給拉來。”
“二叔威武！”
在座的眾人都樂壞了，一起使勁的敲起了桌子。
……
齊帥他們被安排在主桌，藍應辰帶著藍家的幾個老者陪著。
龐鳳山親自把齊廣林和陳以誠接了過來，兩人的麵色都有些憔悴，神情也有些萎靡。齊帥並沒有馬上跟他們說起下午的情況，而是給他倆夾了些菜放在碗裏，又給滿了杯酒。
“老爸，姐夫，寬慰的話我不說了。咱們爺兒仨從今往後一起過日子，有一天算一天，別讓老媽和老姐在那邊替我們擔心難過。”
陳以誠沒說話，他不知道說什麽。
齊楚燕掉進海裏的那一刻，除了傷心欲絕，他心裏還有一絲內疚。說到底，是他不夠強壯，如果換了齊帥在場，至少是能護住他姐的周全。齊家的父子雖然從沒就此事責怪過他，但他卻要如何自處？
“以誠，算了吧，很多時候，人不能鑽牛角尖。你待小燕子如何，我們都知道，這是她的命數，也沒有什麽假如。男子漢大丈夫，該做事的時候就做事，要傷心流淚就留到沒人的時候再說。”
齊廣林說著，深深的歎了口氣，拿起麵前的酒杯，又對陳以誠說道：“小燕子走了，願不願意繼續再喊我爹，都在這杯酒裏了。”
陳以誠聽著，心裏像是刀割似的疼，眼淚早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爹！您別說了，我懂！”
說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哥，您吃點菜吧，老爸也是，你倆都要恢複體力，後麵的路不好走。”齊帥趕緊勸了幾口菜，隨著熱騰騰的酒菜入肚，這爺兒倆的臉色頓時紅潤了些。
趁這個工夫，齊帥把下午發生的事簡要的跟他們說了，聽完後兩人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小龐，總指揮那裏有什麽指示？”齊帥問坐在一旁的龐鳳山。
“讓我們隨機應變，沒有具體的指示。”龐鳳山搖了搖頭。事情行進到這裏居然暫時沒了下文，這讓他也有點鬱悶，感覺有力無處使。
“對了，現在氣旋的情況怎麽樣了？”齊帥忽然想起這事來。
龐鳳山回答：“還是保持在1200個左右，沒擴散也沒再死人。”
老秦在一旁補充說道：“這些氣旋沒有進一步的擴散，我們分析是因為那個星魂和陸語軒現在處於僵持狀態。所以指揮部認為，外界隻要加強防護，還不至於有大的問題。讓我們盡快找尋突破口，這個狀態屬於臨界狀態，並不安全。”
“你們兩個騙人！”
坐在齊帥身邊的小青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嗯？”所有人都一愣。
“我們怎麽騙人了？”龐鳳山一臉懵比的問到。
“你們剛才在車裏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說小帥哥和軒軒是你們的最後解決辦法！現在沒動手是怕萬一搞錯，事情不可收拾。一旦你們確定了，小帥哥和軒軒……”小青說著說著滿臉通紅，急得一時卡住了殼。
“青青，別瞎說！”藍應辰聽小青當著這些個官老爺說出此話，急忙攔住。
“爺爺！”小青見她自己的爺爺攔著，哭著向齊廣林求援。
看著老秦和龐鳳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齊帥趕忙把小青拉過一邊，安慰道：“小青，這些都是公事，咱們不能瞎猜的。我們所有人，都應該服從國家的安排，因為這個國家除了我們，還有千千萬萬的人需要保護。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小青並不傻，這種道理再明白不過。但借此一鬧讓齊家的爺爺和陳以誠知道，至少對齊帥沒壞處。看齊廣林和陳以誠聽到後麵色沉重，小青心中有些得意，也就順勢下了台階，嘟囔著說道：“反正就是他們自己沒本事，隻會拿咱們小老百姓開刀！”
一句話，噎得一個中校和一個大科學家啞口無言，龐鳳山氣得拿起一杯酒灌了下去。
“兩位長官，這小丫頭不懂事，亂說話，您二位別計較啊！”藍應辰可不敢得罪官家，心急慌忙的端著酒杯過來賠禮道歉。
老秦苦笑著，跟藍應辰碰了一杯，說道：“老大爺，我們無能啊。小青沒惡意，說的也是實話，我們不會計較的。”
……
酒入愁腸，陳以誠和藍應辰很快就醉了，被幾個後生扶到客間休息。龐鳳山和老秦沒敢多喝，跟大夥兒應付了幾杯就借故回到通訊車，雖然現在沒什麽行動，但必要的監控以及跟總部的聯係還是隨時要保持的。
齊帥吃飽了也想溜，但沒有得逞。
下午藍應辰帶著他和小青一起進了祠堂，藍家人都把他錯認成了老族長的孫女婿。這哪能讓他跑了？一個個善良樸實，滿口祝福的過來敬酒，一下就把齊帥圍在中間，管你怎麽解釋都沒用。你叫‘哥’，就得跟哥喝一個，你叫‘叔’，總得敬叔一杯。好在齊帥的身體比以往強壯了很多，兩三斤下去居然沒事！這又讓大夥兒讚不絕口，漸漸的，齊帥那桌兒被圍了個裏外三層。
“爺爺，這樣喝下去會不會有事啊？”小青開始擔心起來，藍家這酒後勁兒可大。
“小青，我們過去說。”齊廣林把小青拉到村委會的屋裏，看看四處沒人注意。
“爺爺，怎麽了？”
齊廣林看著小青，苦笑了一下：“小青，咱爺兒倆認識不到兩天，但我覺得，我們之間可以說真話。因為，我知道你愛齊帥，我也一樣，我們都可以做到愛他勝過愛自己。”
小青的臉頓時紅了起來，低著頭問道：“爺爺，你倒底要說啥呀？”
“我覺得，他應該去‘蓬萊天’。”齊廣林突然語氣堅定的說到。
“啊？”
小青有些吃驚，倒不是齊廣林不該有這樣的想法，而是齊帥已經明確說過他不去了呀。這事兒現在拿出來說，很明顯，跟她有莫大的關係。
“爺爺，你為啥跟我說？這事情應該跟他說才對呀。”
“我不可能說服他，你也了解齊帥這個人，就算沒有軒軒，光是為了我和你，他也不會去。”老頭兒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小青的反應。
小青有些感動，但又覺得好奇，這事情他做爹的都沒辦法，那她這個連備胎都不是的小姑娘又能如何？
“爺爺，我能有什麽辦法？”
“小青，我跟你說句真心話。現在齊帥留在這裏，除了陪著我們一起死，其餘的沒有任何意義。他這可能是你們想要的男人，但肯定不是我想要的兒子。”
老頭說到這裏，動了真感情，眼睛裏泛起了淚光。
“我自己的兒子，我太了解了，他哪裏都好，但是對感情看得太重。他不知道他的優秀可以改變更多人的命運，也不知道大愛和小愛的區別。你們女人，我不太了解，但誰家的少女不仰慕英雄？一份感情，甜蜜相伴是一回事，相互成就則是另一回事。自古以來，英雄美人、江山社稷、功名霸業，都是一體的。你們年輕人愛看《大話西遊》，我也看過，很喜歡。裏麵的至尊寶最後如果沒有變成孫悟空的話，這段愛情還會打動你嗎？”
小青靜靜的聽著，就像是被傳銷洗腦了一般，心裏反反複複的想起那句經典：“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雲彩來娶我。”
跟陸語軒不同，她對齊帥的愛，並不著眼於相互之間的愛戀，更多的，是內心的仰慕和敬重。當老頭把她心中假設的幻想做成一個未來的可期來憧憬的時候，她已經不需要再被說服了。
“爺爺，你覺得小帥哥進了‘蓬萊天’就會成為蓋世英雄？他可以回來救我們？”
“這話我可不敢說滿，但‘蓬萊天’一定能讓他更強！也一定有辦法就可以想！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去了之後，救不了我們或者是來不及救我們，但至少他還在，這就是我們的希望！”老頭眼裏放著光，妻女的死對他觸動太大，這種仇如果沒機會報的話，那真是心不瞑目了。
小青使勁的點點頭，咬了咬嘴唇。
“爺爺，怎麽才能讓他進去？你教我，我一定辦到！”
“你這麽聰明，自己應該會有辦法的。”
齊廣林微微一笑，說道：“他酒量不好，酒品卻不差，現在仗著自己身體強壯在硬扛，過不多久就醉了。你說不定有機會兩件事情一起辦，反正爺爺站你的隊，有什麽後果都是爺爺替你做主！”
老頭說完，居然起身走了，留下小青張大了嘴愣在原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
島上的夜色很美，漫天的繁星點綴著幽藍的夜空，仿佛在告訴著人們亙古和久遠。姣白的月光毫不吝嗇的撒在大地上，撒在海麵上，讓地上的鮮花也能在黑夜裏展示它的美，讓永不沉寂的浪花時時顯露出它的頑皮。
小青抱著頭，坐在海邊的一塊礁石上，聽著海浪輕輕拍打的聲音，想了很久。
她做事從沒這麽慎重過，也從沒這麽緊張過，雖然剛才給齊家的爺爺講的血脈賁張，但這件事實在是太大，必須要考慮清楚。
齊帥就坐在他的身邊，還沒有徹底醉，但也已經有些迷迷糊糊了。說是跟著小青來吹吹海風醒醒酒，但被這慵懶的海風一吹，卻是越發的上了頭。
小青歪著腦袋看著齊帥。
這是一個自己永遠不可能真正得到的男子，他是如此的英俊帥氣，又是如此的優秀。雖然早就打定了主意，這輩子隻要能默默的愛他就夠了，但現在卻發現，除了愛他還能為他做些事。
讓他走是對的嗎？他會不會因此而痛苦、後悔，甚至於恨她？
軒軒是她的妹妹，也是他的妻子，讓他們分開真的對的嗎？
一切都是不可知的，一切也都要有個決定。
小青使勁的晃了晃腦袋，這個笨家夥也因為酒精的作用而越發轉不動了。
“小青，哥是不是很沒用？”忽然，齊帥轉過頭來問了她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啊？”
小青被他問的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說道：“哥，你怎麽會這麽想？你已經很厲害了，如果不是你，我們這些人路上早就死了啊。”
“但是……現在還是一樣要死，不是嗎？”齊帥腦子暈乎乎的，眼裏泛著淚光。
麵對命運的無力抗爭，想要保護的家人卻像是待宰的羔羊，他陷入了一種深深的挫敗感之中。酒精最終起到了作用，他的虧欠，他的內疚和自責，在這一刻再也無法壓抑，想要一吐為快。
“哥！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但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蓋世英雄！”
小青看著齊帥，他早已淚流了滿麵，在這一刻，她看懂了他的心。成就！一定要成就他！哪怕自己沒有機會親眼見證了！
“哥，你帶我去祠堂吧，我突然有個問題想要問問祖先。”
“他又不會理我，你那個祖宗不是我說他，太……”
小青看他又要吐槽，忍住了笑，一把將他扶了起來。
“走吧，我去求他，你幫我把他摁出來就行。”
“我摁了他也未必理我啊”
“走吧，去試試再說。”
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搖搖晃晃的向祠堂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