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中）
車子在高速上飛馳，現在是下午兩點四十分，順利的話，三點應該能開到過江大橋。
“我們等會兒到南通出口下來，老爸有點暈車，順便等一等小蔡。”
陳以誠在電話裏通知齊帥。
“行，老媽倒是挺好的，集卡的箱子裏比你的路虎舒服，等會兒讓老爸也坐過去。我們最好別停太久，我覺得它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齊帥回到。
“嗯，如果隻是飛鳥炸彈的話，我們問題還不大，就怕它還有什麽其他的手段。”
“你讓老姐查一下現在有什麽最新的報道吧，如果那幾個氣旋還在市區，我們應該會更安全些。”
“嗯，我先掛了，有消息再聯係。”
陳以誠按下電話，轉頭問齊楚燕：“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齊楚燕陪著老爹坐在後排。齊廣林畢竟年紀大了，老胳膊老腿兒的經過這通顛簸，早就已經快散架了，坐在車裏直犯惡心。剛給他喂了兩口水，吃了暈車藥，現在躺在後座暈暈乎乎的。
“老爹還行吧，等下換車就會好點，老媽倒是有先見之明。”齊楚燕說道。
“我是問你在手機上查到什麽消息沒？”陳以誠聽她答非所問，不禁有些起急，聲音也大了起來。
“你凶我？我剛才一直在照顧老爸，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裏有時間看什麽手機？你現在不對啊，對我的態度比以前差好多，你說，你是不是有別的心思？還是覺得我們家拖累你了……”說著，分貝也漸漸的高了起來。
陳以誠一聽就知道要倒黴，馬上投降。
“我哪裏舍得凶你啊？這不是想問你最新的消息麽。現在我們一家人的命都在風裏飄著，我得保護你啊，掌握信息越多，我們的生存機會就越大。我還沒娶你呢，現在死了多不劃算？……”
陳以誠還想繼續說下去，就聽齊廣林‘哇’的一聲，忍了半天，最後還是被女婿惡心到了，吐了出來。
手忙腳亂的幫老爹擦幹淨後，齊楚燕‘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種話以後別當著老爹說，都快五十的人了，該在什麽時候說不知道麽？”
‘哇’，老頭第二口又噴了出來，喘了半天調勻了呼吸，齊廣林指著女兒罵道：“閉嘴……快查！”
……
“已經發布了戒嚴令，現在開啟了不間斷的防空警報，所有高速和國道都已經關閉。這三個氣流的照片已經公布了，現在應該是還在市區內。”齊楚燕翻著新聞，把重要的信息通報給陳以誠。
“全國戒嚴？”
“不是，就我們市，要不我打給王姐問問？……”
“等等！你看那是什麽？”
陳以誠忽然發現在左前方的半空中出現一個藍色的光點，由於距離太遠，隻能看見那個光點在緩慢的閃爍著。
齊楚燕也看到了，忙拿出手機來比對那三個氣旋的照片：“不對啊，那三個氣旋都是粉色的。”
“就是說，它還有其他形態！”陳以誠一皺眉，馬上撥通了齊帥的電話。
“小帥，你看左前方……”
“我看到了。”車載電話裏響起齊帥的聲音。
“怎麽辦？”齊楚燕緊張起來。
“先靠邊停，你們把老媽和小青接過去，然後我先衝過去，沒事了你們再上來。”
“好！”
看著集卡慢慢的減速靠邊，陳以誠也跟了上去。
就在這時，天色忽然暗了下來，原本烈日當空甚至有些刺眼的光亮轉眼間仿佛被隔絕了似的，周圍變成一片幽藍。陳以誠抬頭望去，看見在他們上空不到兩百米的距離，懸空掛著一麵巨大的玻璃。
“誠哥！你快停車！我們被它吞了！”電話裏傳來了齊帥急促的聲音。
這一切來得太快，陳以誠根本就來不及思考，聽到齊帥的指令便猛地踩下了刹車。
車子在滑行了十幾米後停了下來，由於刹車前正在加速變道，所以車頭最後還是蹭到了路沿，把車上的三個人震的眼冒金星。
“咦？他們怎麽沒停？”
陳以誠迅速清醒，卻發現齊帥坐的那輛集卡突然又變回主車道加速起來，沒一會兒的工夫就開出了兩公裏之外。天忽然的亮了，前方出現了一團藍色的光圈，而那輛集卡卻是模糊不見。
“他把它們帶走了！”齊楚燕指著前方叫到。
“快追啊！”齊廣林已經急得從後排站了起來。
“爸……”
陳以誠知道齊帥是要保他們平安，忽然有些猶豫，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快追！我的命他說了不算！就算……”
老頭瞪眼吼著，但忽然發現這樣好像不太合適，趕緊閉上了嘴，心裏有些泄氣，一屁股癱坐在了沙發上。
齊楚燕看了看老爹，又看了看陳以誠，咬著嘴沒說話，眼淚悄無聲息的流了下來。
陳以誠沒做聲，在後視鏡裏清清楚楚的看到這些，心裏翻江倒海起來。他一直是個很穩的人，這也成就了他在商場中的地位和榮耀，而現在，麵對著未知、險境、情感和責任，如何能夠周全？又哪來的時間給你周全？
“爸！我雖然不姓齊，但是齊家的血性我也有！您坐穩了！”
陳以誠說著，猛地一踩油門，車子像箭一樣的竄了出去，對著那團藍光直追了下去。
齊楚燕抬起頭來，看著他的側臉，笑了。
這個男人好帥！
……
齊帥的情況很糟糕。
小李早已被嚇得魂不附體，齊帥隻能不斷的在他耳邊大聲喊著指令。
“所有的燈都開起來！眼睛盯著前麵，不要看它！……”
“方向扶穩，油門踩到底！……”
“我們隻要衝過去就好了，再堅持一下！”
小李機械的按著齊帥的指令操作著，慢慢冷靜了下來。
那麵巨大的玻璃一直跟著他們，仿佛像是一動不動的懸掛在他們麵前。齊帥看小李已經把車穩住，稍稍放心了些，開始仔細的觀察起來。
外麵的天色是幽藍的，陽光好像是經過了藍色濾鏡照射進來，變得昏暗而無力。這麵玻璃應該是透明的，但在藍光的浸潤下卻有著一些反光，看上去更像一麵鏡子。鏡子的表麵有著一層薄薄的水氣，一道道線條不急不緩的在上麵勾畫出來。
這跟陸語軒上次給他看的景象是一樣的！
齊帥忽然想到了那一束束的白光，冷汗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
“它要殺人了！”
齊帥感覺到一陣的心慌，白光能不能穿透集裝箱他不知道，但很明顯他們所在的駕駛室是擋不住的。
“小李，這車有沒有自動駕駛係統？”
“沒有啊，哥。”
“……那你從現在開始，眼睛盯著路麵，別抬頭。一旦看見路麵上有光線變化，就低頭彎腰，方向盤千萬抓牢！”
“好！”
“小青！”齊帥拿出手機打給小青。
“……你先聽我說！快去把集裝箱的通氣孔和頂蓋關好，你和老媽千萬別抬頭！快去！”
說話間，那玻璃上的眼睛已經成型，線條開始慢慢蠕動起來，忽然那隻畫眼一睜，一道白光從眼中射了出來。
齊帥在它睜眼的那時就已經發現不好，連忙拉著小李一起低頭，隻見車艙中被白光照得一片巨亮，齊帥嚇得趕緊閉眼。
“小李，按喇叭帶刹車，慢慢把車停下來。”齊帥低著頭，周圍的白光好像已經不見了，但還是要小心一點。
“哥，我已經帶著了。”
小李做不到像齊帥一樣貓著腰，頭隻能伏在方向盤上死死的盯著儀表盤。白光過去之後，四周好像又慢慢亮堂了起來，這應該是熟悉的陽光，小李偷偷的抬頭看了看。
“哥，那麵藍鏡子沒了！”
齊帥鬆了口氣，抬起頭，外麵豔陽如初，那個藍色的光團早已不知去向。
“靠邊停車吧。”齊帥吩咐小李，然後拿起了電話。
“小青，你們沒事吧……”
“……”
“小青！”
“小青！……小青！……”
“……哥！奶奶她……”電話那頭傳來了小青的哭聲。
齊帥隻覺得一陣的恍惚，電話‘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
小李把車停在了臨時停車帶上，看齊帥的模樣，就知道後麵出了事。
“哥，下去吧，我陪你一起。”
齊帥蜷縮在座位上，手腳都已經發麻，從腳邊的電話裏隱隱傳來了小青那撕心裂肺的哭聲。老媽出事了！不致命的話，小青是不會這麽哭的！
齊帥感覺背脊發涼，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了。他現在哭不出來，也不想哭！他的腦中一片空蕩蕩的，覺得自己的魂兒已經散落在了四處。直到小李用力的抓著他的肩膀晃著喊他，才慢慢意識到這個世界還有人需要他做點什麽。
攙著小李的手，齊帥費力的下了車，腿上沒力氣，走路也有點打晃。
後麵不遠處，陳以誠的車追了上來，沒一會兒就停在了他們車後。
“小帥！還好吧。”陳以誠推開車門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齊帥臉色慘白，搖了搖頭，指著集裝箱。陳以誠臉色微變，過來一把攙住齊帥，對小李說道：“你快去把箱子打開。”
齊楚燕也已扶著老爹下了車，眾人都走到了集裝箱的後門，車廂裏傳來小青的痛哭聲。
小李打開箱門，陳以誠也沒等他拿梯子，一個虎撲翻了上去。
“姑父！……”
小青看見陳以誠進來，哭得更凶了。
陳以誠第一眼就看到張蔓躺在小青的懷裏，像是睡著的樣子，但毫無疑問，丈母娘已經死了。心頓時一墜，再看四周，陸語軒躺在原來的地方，好像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有個凳子翻在了一邊，車廂裏並沒有其他的異常。
他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疑惑不解的看著小青。
“媽！”
“媽！”
這時，齊楚燕和齊帥都已經上了車。看見老媽這個樣子，雙雙衝了過來，跪在遺體邊哭了起來。齊廣林還沒上車，聽見兒女這一哭，身子一晃險些摔倒，好在小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陳以誠心裏也很難過。丈母娘平日裏對他就像是自己兒子一樣，這些年自己一個人在國內，要說到親情的關愛，那是連自己的爹媽都比不上的。現在人一下就去了，卻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留下，這讓他心如刀絞。
看著齊帥和齊楚燕哭的已是泣不成聲，又想到現在的處境，陳以誠隻能咬了咬牙，拉起齊帥大聲的吼道：“小帥！先別哭！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齊帥哭了一通，人倒是活絡了些，被陳以誠這麽一吼，感覺回過神了。
“剛才……那麵鏡子畫出魔眼，放出白光殺人。我和小李躲得快，沒被它射到眼睛，對了，小青，奶奶怎麽會？”齊帥也不明白，這白光還能射進車廂？
“奶奶……奶奶是為了救我才被白光打到的……”
小青說著，又放聲大哭起來。
齊帥連忙把她拉起，扶著她的肩頭問道：“奶奶救你？你先別哭，講完再去哭。”
小青被齊帥拉著，漸漸止住了悲聲，結結巴巴的講到。
“你剛才在電話裏、、叫我把通風口和頂蓋關上，我馬上就去、、關了，但是、、但是頂蓋我夠不著，隻能搬了個凳子想要踩上去關。沒想到、、沒想到我剛踩上去，白光就來了。奶奶一看不對，一把把我拉下來，但是她、、她沒能躲開，等我爬起來再想衝回來拉她的時候，奶奶就已經……”
小青說著，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說到最後，‘噗通’跪了下來：“哥，姑父，奶奶為了救我的命，把自己的命賠了，我這條命，你們拿去！”
齊帥和陳以誠相互看了眼，連忙把小青扶起，剛想要安慰她幾句，忽然發現老爹也已上了車，正顫顫巍巍的走過來。
“孩子，沒你的事。你奶奶救你，那是她願意的。你如果心存感恩，那就回報給下一個人吧。”
齊廣林說著，走到張蔓身邊，慢慢蹲下身去，拉過老伴兒的手，眼裏閃著淚花，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裏，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蔓兒，終歸是你死在了我前頭，你是舍得讓我傷心了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