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上）
車身劇烈的搖晃著，爆炸聲不絕於耳，四周的車窗早已被鮮紅的血液浸沒。
陳以誠手裏死死的握著方向盤，心‘怦怦、怦怦’的跳著。在這種情況下，已不可能再靠提速來擺脫危機，他盯著眼前的儀表盤慢慢的帶下刹車，在車速降到八十碼的時候猛地踩了下去。
車子在滑行了十多米後終於停了下來，但四周的爆炸聲更激烈了，車身劇烈的晃動，車窗上時不時響起輕微的碎裂聲。
“快趴下！雙手抱頭，膝蓋彎曲，盡量別抬頭！”陳以誠大聲吼到。
車後的幾個人早已是嚇得不知所措，聽到陳以誠的提醒才紛紛照做起來過來。齊楚燕回頭看著老爸和老媽哆哆嗦嗦的樣子，心一橫，從座位上站起，強撐著挪到了後排，雙手一張便把他們壓在了身下。
這陣爆炸持續了十多分鍾，車也被炸的漂移了好幾次，好在車窗上用的是鋼化玻璃，雖然早已被炸裂，但還是頑強的頂住了。看著上麵密如蛛網的裂痕，齊帥的心也好像它一樣，碎裂開來。
從剛才到現在，齊帥一直在拿著電話喊小張，但除了隱約傳來的爆炸聲，小張沒有任何回複，直到最後從電話裏接連傳來了兩三聲巨響，齊帥的心一下子沉到的穀底。
爆炸聲漸漸停息，陳以誠打開了雨刮器。隨著前後窗上的鮮血被逐漸擦去，外麵那慘烈的景象映入了齊帥等人的眼裏。
整個路段都已經被鮮血染紅，不止是路麵，就連路邊的指示牌都已被炸的殘破不堪，上麵血跡斑斑，還粘著一些黑漆漆的羽毛和灰燼。前麵橫七豎八的停著七八輛車，無一例外都已經燒得焦黑，有幾輛還在冒著黑煙。往後麵看，倒並沒有車，那些機靈點的司機都在一公裏外遠遠的停著。天上的鳥群已經沒了，豔陽高照在血淋淋的路麵上，想要淨化這滿地的戾氣。
再往前看，小張的那輛車遠在兩公裏外的車道正中，已經翻了，但好像沒著火。陳以誠一踩油門，趕了過去。
“小張！軒軒！”
沒等車停穩，齊帥一把推開車門衝了過去。
小張的車四腳朝天的橫在路中央，前後輪都已經被炸殘，隻剩鋼製的內圈掛在軲轆上。左邊的車門開著，這可能是翻車前小張做的應急，但沒等他出來，已經被衝進的鳥群炸的血肉模糊了。車裏一片狼藉，陸語軒倒在血泊裏，身上倒是沒見什麽傷痕。
“快把軒軒拉出來，這波後麵肯定還有手段，快！抓緊時間。”
陳以誠追了上來，看見這一幕，也顧不得悲傷了，趕緊朝後麵招手，讓大家下車幫忙。眾人過來，七手八腳的好不容易撬開後門，把陸語軒拉了出來。卻也奇怪，這些鳥血和灰燼根本粘不上陸語軒的身，連她的衣服都幹淨如新。
“現在怎麽走？”齊帥擦著汗，看著地上的陸語軒，又看看大家。
“我看看。”陳以誠說著拿出了手機，看了下集卡司機發的定位。
“還有十五公裏。”
齊帥看了看身邊的這群人，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高速不可能給你逆向接人，就算是先把陸語軒送過去，也沒法回來接其他人，而這些人能有體力走十五公裏的，貌似沒幾個。
“小蔡，你到哪裏了？”齊楚燕拿出手機打給蔡思文。
“剛上中環？……好，你開車小心點，我等下給你定位，你盡快追上我們。”
掛上電話，齊楚燕對齊帥和陳以誠搖了搖頭。
“對了，那輛紅色的轎車呢？”齊廣林忽然想起小青爺爺派來的那輛來抓他們的車。
“估計是沒敢跟上來。”陳以誠在後麵停著的車隊裏找了半天，沒看見。
“慫貨！就這？還敢說來抓人？小青，打給他。”老頭子一臉的不屑，吩咐小青。
“好咧！”
小青拿出電話就準備打，被齊帥一把拉住。
“爸！算了，現在也不是慪氣的時候，他們這車能裝幾個人？來了也沒用。”
“也是，別把人家再拖下水，人家隻是想帶小青走，也沒惹你啊！”張蔓看老伴兒脾氣不對，過來勸到。
“那你說現在怎麽走？”齊廣林手一攤，他不是不講道理，但問題擺在這裏總要想法子解決。
“……”
一句話問得大家都不做聲了，確實沒有好辦法。
“你們看那裏！”小青指著東北方的天空大叫起來：“那個粉紅色的氣團好像是追過來了！”
大家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不其然，那個粉紅色的亮點已經能隱約看見。
“拖著走吧！”齊帥急中生智，拉著陳以誠問道：“車上有沒有拖車繩？”
“有啊，你想……”陳以誠明白齊帥的意思，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陸語軒，又看看了地。雖然明知道現在的陸語軒比石頭還硬，但想象著車後拖著個女孩兒的畫麵，總覺得有點難以接受。
“別磨嘰了，應該是這地比較慘。”齊楚燕過來推了陳以誠一下，讓他快去拿。
眾人又七手八腳的把陸語軒綁了個結實，陳以誠掛上拖鉤讓大家上車。
“走吧，我們必須要在它追上之前換集卡，否則這車擋不住。”陳以誠看了眼車前的擋風玻璃，快速地把車發動起來。
眾人都在回頭看著拖在後麵的陸語軒，隻見隨著車速的加快，後麵也開始了一路的飛沙走石。高速的路麵怎麽可能是她的對手，遠遠望去就像是老牛犁地般，一路留下了幾道深深的鑿痕。
……
“小燕子，你報個警吧。小張可憐，他的身後事算我們的，隻要我們齊家還有一個人活著，就給他父母養老送終。”張蔓剛才抽空吃了藥，現在人終於平靜了下來。
“嗯！”齊楚燕馬上拿起電話打了起來。
齊帥咬著嘴唇沒說話，心裏有些悲戚。小張平日裏鮮活的樣子不斷閃現在他眼前，人突然就這麽沒了？早知道就不該喊他來啊。又想到這事兒的起因就是他，如果不是他留著陸敏的遺物，可能就不會發生後麵的這些事，心中開始暗自懊悔起來。看著車裏這些人，經過這場磨難後有多少人最後能幸存下來？誰也說不清！但是如果老爹老媽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他可真的沒法活了。
張蔓見齊帥默不做聲，知道他的心思，跟小青換了個座，拍著齊帥的肩頭說道：“兒子！有些事情是避不開的，你別多想。注定要麵對的，就想盡一切辦法去戰勝它，我和你爸都是心甘情願的陪你一起，你姐和姐夫也是一樣的。”
“媽，你的意思我懂，但這事兒實在是太危險了。我一直在想，那東西的目標可能就僅僅是我和軒軒，剛才那群鳥的目標其實也就是我們兩個，你們不如……”
“別說了！”
齊廣林瞪眼打斷了齊帥的話頭：“我和你媽這把年紀，就算什麽事都不發生，也沒多少年了。這種禍事，可能是我們的家事，也可能是國事，更可能是全人類的事！你在這裏兒女情長的像什麽話？我和你媽，雖說是因為你的關係才直接的卷了進來，但換作別人，隻要值得付出代價，我老齊家也沒有犧牲不起的人。你這個臭小子，一定給我記清楚了！”
一番話，有些振聾發聵，把齊帥聽得一愣。
“小帥，爸的意思我懂了。歸結起來八個字，‘擦幹眼淚，砥礪前行’。倒下的人，我們可以悲傷，但活著的人還是要往前看的。”陳以誠在一旁開解到。
“……”齊帥沒有做聲。
“怎麽？聽不進去？”齊廣林急了，齊帥這個狀態實在不妙。
“沒有，我隻是想再悲傷一會兒……”
……
車子一路開到了離收費口不遠的地方停下。齊帥他們下車把陸語軒抬上後座，又取出後備箱中的水來把車清洗了一下，看著沒那麽嚇人了。但玻璃上碎裂的幾處卻是無法遮掩，好在是沒破，否則能不能再上高速也未可知了。
齊帥開著車順利的過了收費口，其他人步行，在陳以誠的帶領下慢慢走了下來。窗口的小妹好奇的看著這幫人，也沒理由阻攔。陳以誠扒著窗口，把自己助理的名片遞給她。
“小妹妹，等下警察如果來問你，你就讓他們聯係這個人，他會負責解釋和賠償的。”
“啊？你……”小妹沒聽懂，剛想要問，再看陳以誠他們已經走遠了。
……
集卡就停在出口的轉彎處，司機是個二十出頭的帥小夥兒。
“小李是吧，我是陳以誠。”
“陳總，我們老板交代過，這車辦了一證通，現在走麽？”
“嗯，你開一下箱子，我們裝個人上去。”
“啊？”小李沒明白，但還是跑去把集裝箱打開。
眾人又費盡力氣把陸語軒裝上了車，箱內空蕩蕩的，沒放什麽東西，陳以誠挺滿意。
“你把蓋子都打開吧，這裏最好要通氣。”
“好咧。”小李手腳挺利索，把頂蓋和通氣口都打開了。
“我就坐這兒吧，這裏比小車舒服，我剛才有點暈車。”張蔓看見車廂裏居然有幾把凳子，感覺比路虎裏的沙發舒服多了。
“媽，這怎麽行？你沙發不坐來坐硬板凳？”齊楚燕理解不了。
“有什麽不行？我坐煩了大不了再換唄，剛才這段路坐得我氣都透不過來。”
“我陪奶奶坐這裏吧。”小青看奶奶堅持，但又不太放心她一個人。
“那……行吧，小青，你看看手機有沒有信號，有什麽事一定要馬上告訴我。”齊帥看老媽主意已定，這裏也確實通氣要好一些，囑咐小青後就打算立刻啟程。
“嗯！沒問題！”小青笑著晃了晃手機，信號滿格。
“那就走吧，我跟車，你們還是上路虎。”齊帥轉頭看了看東北方向，那個粉紅色的光點好像暫時並沒有靠近，但還是要抓緊時間。
“誠哥，我跟你對一下導航，等會你跟在我們後麵。”
“小帥，這樣你們會不會目標太大，兩個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陳以誠覺得不妥。
很明顯，齊帥手裏的三件遺物和陸語軒本人都是那東西的目標，放在一輛車上，要是出事就全完了。
“但那總比你們出事要強啊。”齊帥當然知道陳以誠的顧慮，但他有他的堅持。
“別管這些了，快點走，警察到了就麻煩了。”齊楚燕在他們身後催促到，已經可以聽到遠處傳來的警笛聲了。
“走！”
齊帥上了集卡，陳以誠他們也上了路虎，兩輛車先後開上了主路。
在齊帥他們離開不久，十幾輛警車拉著警燈封閉了收費站。
……
在小縣城裏繞了一圈，齊帥他們從另一邊的上口上了高速。
齊帥是第一次坐集卡，沒想到這看似低端的貨車居然比路虎坐得還要舒服，高高的座椅讓人有很好的視野，而避震的設計更是讓人沒有一點顛簸的感覺。
小李很快的跟齊帥混熟了，兩支煙一抽，開始跟齊帥‘哥’長‘哥’短起來。這讓齊帥又想到了小張，剛才那一幕恍若隔世，但深深的印在他的心底。
陳以誠在老丈人的建議下，遠遠的吊著，並沒靠得太近。既然已經讓齊帥他們冒了最大的風險，他也就必須要保證自己這裏足夠安全。路上，齊楚燕聯係了小蔡，他已經離他們不遠了。但由於高速中間封了一段，隻能從國道繞，所以預計要能匯合，還要差不多一兩個小時。
……
“那個粉紅的光點還是沒動靜。”
小青陪著奶奶坐在集裝箱裏，但總是閑不住，隔著排氣口在盯著東北方向看。
“沒這麽簡單的。”張蔓一笑，說道：“現在還沒到時候，但它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奶奶，你說我們會不會出事呀？”小青看了眼地上的陸語軒，現在離她最近的就是她倆了。
“丫頭，你真的不怕死？”張蔓把小青扯到她身邊坐下。
“……”小青扯著衣角想了想，幽幽的說道：“奶奶，我跟你們在一起就什麽都不怕，但不要留我一個人，我會怕的。”
“丫頭，你老實告訴我，你喜歡齊帥不？”張蔓忽然問到。
“奶奶！……”
“這有什麽不能說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我……”
“如果你不喜歡齊帥，為什麽會願意陪我們死呢？”張蔓笑著問到，仿佛是在講別人家的事。
“齊總喜歡的是軒軒啊，他都跟你們說過呀。”小青的衣角都快扯破了。
“但軒軒如果不在了呢？你願意照顧他，愛他嗎？”
“……”
“我懂了，好孩子！”張蔓心裏的石頭好像一下子落了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