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 早知會有這一日
“也隻能如此了,今日事宜已處理完畢,你退下吧,朕去雲楊宮一趟。”
溫偃是病急亂投醫,她在宮中這些年,就沒聽說過趙燁與他父親如何父子情深,想來兩人相處甚是平淡,韓風的父親早年戰死沙場,在韓風那兒問不是刻意提起人家的傷心事?至於楚依,楚國先皇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問也罷,雲楊宮,溫偃已有許久沒去,是時候該去看看。她最近忙得暈頭轉向,也未問雲楊宮中的溫嶺情況如何,想來心中甚至有些愧疚。
雲楊宮門口種了一顆極高的楊樹,不知何時重在這裏,溫偃記憶裏有它時,這棵樹就長得很高,溫偃來雲楊宮正值正午,宮門口前的階梯上樹影斑駁,幾隻白鴿棲息屋簷上看著下方,仿佛實在觀望路過的行人,溫偃環視雲楊宮外四周,此處場景依舊,就是今日日頭曬了些。
“陛下聖安。”溫偃依舊是獨自一人來雲楊宮,前腳才在雲楊宮門前站定,門口的侍衛就對她畢恭畢敬行了禮,溫偃點點頭步入雲楊宮,宮裏的宮人都了解這位的脾性,對她行了禮就退下去做自己的事,溫偃前前院沒有看到溫嶺就徑直來了中庭,於中庭大殿中,溫偃看到於殿中獨坐喝茶的溫嶺。
越國的太陽溫偃曆來不喜,隻是三月底,正午的太陽已有些毒辣,中庭來往宮人寥寥,殿中溫嶺一人獨坐,他自禁足在雲楊宮,應該時常如此,無人與他說話,他能做的不過是獨自一人下棋喝茶,柳筠若擺平了心態,興許還能陪他一起,可惜在柳筠看來,在雲楊宮所做的每一件事對她而言都是侮辱,活跟被人打了巴掌似的半點不能忍,也就不可能靜下心來與溫嶺喝茶下棋了。
溫偃來雲楊宮前心情尚且平靜,眼下到了溫嶺麵前,腳如同被人灌了鉛似的,每向前走一步都覺得沉重無比。從她登上皇位,她與溫嶺之間的距離近了許多,不再是越國與楚國之間的距離,而是則靈殿與雲楊宮見的距離,明明距離如此短,溫偃卻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反而更加遙遠,她從前不明白自己母親說得那句話,你覺得你與一個人走的近了,實際上你們的距離更遠些,現在溫偃對這句話初有體會。
“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坐坐,莫告訴我,陛下徒步過來雲楊宮就是為了遠遠看上我這個老頭一眼,又不是看情人,若真是如此可就有些驚悚。”溫嶺抿了一口茶,抬頭微笑著朝溫偃這邊看來,溫偃喉間一梗,不知不覺中,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變得緩和,但願這不是她的錯覺,溫偃思緒如一團亂麻,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整理好思緒才邁步朝殿中走去。
“兒臣拜見父皇。”溫偃登基至今,在溫嶺麵前仍舊敬稱他為父皇,不曾有過越矩,溫嶺看著眼前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越發覺得分明是自個的孩子,卻對她半點不了解,他這個父親做的當真不稱職。溫嶺對溫偃溫和一笑,也不調侃她,假若,假若他當初對自己的孩子上心些,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後來的那麽多事?隻可惜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如果與後悔藥,徒留世人悔恨,不得解脫。
“陛下請坐,陛下有許久沒有來雲楊宮,今日來不知是為何事啊?”溫嶺說話的語氣雲淡風輕,簡直就像是在問溫偃今天是否吃了早膳,溫偃不曉得是自己太久沒有見溫嶺出現了錯覺還是溫嶺變了性子,總覺得溫嶺來了雲楊宮之後過得越發像個雲淡風輕,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隱世高人,他們為人處世的態度就像什麽都不在乎似的,當然事實上,溫嶺不可能真的什麽都不在乎。
“哈,兒臣不信父皇對兒臣來的目的毫不知情,雲楊宮再偏,到底是在皇宮大內,朝廷上發生的大事,掀起那麽大的風浪,說雲楊宮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兒臣還真不信。”宮廷中耳目眾多,有聰明之人亦有愚蠢透頂之人,自然最不缺就是愛嚼舌根的,雲楊宮消息再閉塞,都到不了與世隔絕的地步,溫嶺怎麽可能對柳家的事情全然不知情。何況溫嶺在桌上斟茶兩杯,分明早知會有人來,溫偃不信這杯茶還能是倒給柳筠的。
“柳家的事,對於陛下,無論立場,於公於私都是最好的結果,對於你這孩子,父皇慚愧,了解的不多,隻知一二,你去做的事,便是心裏堅定這件事情是對的,柳家為虎作倀一手遮天不是一兩日,你這麽做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我當年沒能下得去手……是因為太後,陛下是知道的。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現在陛下隻需知道,無論陛下做什麽,無論結果如何,問心無愧,即是對自己最好的交代。”
至於柳筠,溫嶺不提,溫偃心裏也明白,溫嶺是希望溫偃能夠放過柳筠,她現在被禁足在雲楊宮已是對她而言最嚴厲的懲罰,不求大公無私隻求問心無愧?這可不是身為父親應該教給孩子的為君之道,溫偃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就感受到背上一股寒意襲來,出於對危險的習慣閃避,溫偃及時起身躲過攻擊,一把錚亮的長劍錚的一聲劈在圓桌上,可憐了上好的白瓷茶盞被劈了個粉碎。
柳筠雙手緊握長劍,雙目發紅麵目猙獰,似痛恨劈碎的不是溫偃而是這茶盞,溫嶺亦被忽然冒出來的柳筠嚇了一跳,場麵氣氛凝固了一秒溫嶺才反應過來去奪柳筠手裏拿的那把劍,柳筠早料到溫嶺會這麽做似的,擋開了溫嶺的手。柳筠後退數步與他們兩人拉開距離,其餘兩人還未開口她先笑了,隻是這笑三分嘲諷七分淒涼。
“好啊你,溫偃,本宮當真沒看出來,你是如此狠心的東西!你將本宮囚禁在雲楊宮一年之久,怎麽,還不過癮,不解恨?要誅我柳家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