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計謀
落霞殿。
暖春回來以後,屁股還未等坐熱,便直接去找了趙錦繡。
趙錦繡近日裏老實得多,宋嫻懷孕,楚軒寸步不離,日夜守著,這無上的榮光和寵愛是她這一個毫無勢力的妃嬪無法動搖的。
她雖然極其不甘心,可此時還沒有什麽計劃,她無法貿然有所動作。
畢竟宋嫻不比其他人,她的家族勢力不容小覷,楚軒又時刻不離身的照顧著她,若非萬無一失,陳錦繡不敢輕易對宋嫻做什麽手腳。
那是楚軒的第一個孩子,若是沒了,她便是引火燒身。陳錦繡雖然嫉妒,可卻還不至於被嫉妒衝昏頭腦。
而暖春來找趙錦繡,便是來給她出主意的。
對於暖春,趙錦繡其實從來都沒有放在眼裏,她不過是一個出賣主子,爬上了龍床的賤婢而已,趙錦繡承認自己也並非什麽良善之人,可對於暖春,她是打心眼裏看不起。
雖然是這麽想,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春姐姐,今天怎麽想著過來看妹妹了?”陳錦繡有些討好一般的笑著。
暖春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可笑意卻不及眼底,有婢女急忙上前奉茶,生怕怠慢了這位春嬪娘娘。
暖春接過茶水,手輕輕的摩挲著茶杯光滑的杯身,抬起頭來,說話單刀直入,絲毫不拐彎抹角,輕笑道:“不知宋貴妃懷孕一事,你怎麽想?”
陳錦繡神色一凜,她頓了一下,而後遣散了屋中的內侍和婢女,正色看向了暖春:“不知春姐姐有何高見?”
暖春一聽,不禁輕笑出聲道:“何談高見,在此之前,我想先聽一聽你的想法。”
陳錦繡見暖春賣了關子,也沉思了一會兒,對宋嫻的憤恨,陳錦繡相信暖春絕對不比她少半分的,此人對曾經的主子都能毫不留情的下手,不過一個宋嫻,她也定不會有半分的顧慮。
想罷,陳錦繡便開口:“其實我還沒有想好,要對宋嫻下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若是宋嫻出事,皇上定會大怒,到時必然會細細調查,如此太過凶險,我一直沒有想好如何下手。”
陳錦繡很苦惱,她不甘心就這樣看著宋嫻受寵下去,若是宋嫻生了一個皇子,到時溫偃的後位說不定都會被這個女人奪走,那她豈還會有出頭之日?
暖春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她端起茶杯緩緩的喝了一口茶水,繼而開口道:“宋嫻那裏就放棄下手吧,那是皇上第一個子嗣,你若是下手被查出來,怕是不止被打入冷宮這麽簡單的事情。”
陳錦繡倒是有些疑惑了:“不對宋嫻下手?那難不成就這樣放任她獨占皇上?”
暖春見陳錦繡有些急了,才開口道:“別激動,我說不能對宋嫻下手,沒說不能對皇上下手。”
陳錦繡倒吸了一口冷氣,她思索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暖春話裏的意思:“你是說……”
陳錦繡話說了一半,可暖春知道她一定知曉了她話中的意思,隨後點了點頭道:“宋嫻懷孕,皇上雖然每天都陪著,可隻能看不能吃,對一個男人來說是一件非常折磨的事情,你隻需在其中小小的耍些手段,皇上自然就會去寵幸你了。”
陳錦繡的眼裏泛出光彩,可忽的想到什麽,不禁道:“春姐姐還真是好心,給妹妹出了這麽個好主意。”
這後宮裏麵,要存活下去的最關鍵的一點便是要有一顆八麵玲瓏心,聽人說話不能僅僅隻聽他們說了什麽,而要去聽他們沒有說什麽。
陳錦繡的話乍一聽是感謝,可暖春心細如塵,自然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
陳錦繡這是起了疑心,這個主意是好的,可她奇怪的是暖春為什麽要將這個好主意主動讓給她陳錦繡,而不是自己去做。
暖春笑了笑:“妹妹是個如天仙般的人,此事由你來做,成功的幾率自然要大得多,我是皇後娘娘曾經的身邊人,皇上見了難免不會思念起皇後娘娘,到時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況且……我也不是個多麽鐵石心腸的,皇後娘娘曾經對我那般好,如今這件事情,我做起來多多少少會有些別扭。”
這一番話說的感人肺腑,連陳錦繡都不禁信了幾分。然而她的心中還是愈加的看不起暖春,多麽缺德的事情都做了,竟然此刻長出了良心?
可笑至極。
然而暖春想的卻比這個要複雜的多。
此事誰都能做,唯獨她暖春不能做,中間的理由和情緒要複雜的多,溫偃對她已經起了疑心,楚軒的心中又從沒有她的一席之地,楚軒向來是一個敏銳之人,他若是察覺了她給他下藥,這楚宮她怕是無法再待下去了,溫偃那邊又會更加記恨於她。
這些暫且不說,最關鍵的是此時宋嫻風頭正盛,哪個嬪妃敢和她正麵衝撞,她若是知曉了楚軒在她懷孕期間寵幸了自己,那她必然會被宋嫻所針對。在沒有溫偃給她撐腰的現在,她絕對不能成為宋嫻的眼中釘。
暖春思來想去,此事她來做,風險實在太多了。
若是可以,其實她並不想把這個機會讓給陳錦繡,可暖春思索了一番,此事除了她,沒有別人比她更加合適了。
陳錦繡笑了笑:“看來姐姐也挺不容易的,不過真的要多謝姐姐給妹妹出了這麽一個好主意。”
暖春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笑了笑,隨後輕輕的端起茶杯,清香又略帶苦澀的味道在口中層層泛開。
那一刻暖春忽然意識到,原來每個人都一直是在通過傷害來認識這個世界的,無論是外界給予的傷害,還是自己給自己的,無論是愛情,還是親情,無論是生活,還是生存。
楚軒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去看看溫偃了。麵前的桌子上壘滿了奏折,一本接著一本,看得他頭疼。
楚軒是想去找溫偃的,在她身邊總是要比旁人讓他舒心一些,順便讓她讀一讀奏折,還能幫他省下不少的精力。
宋嫻從前很少會耍小性子,可自從宋嫻懷孕了以後,但凡楚軒離開她身邊超過半日,她定會又哭又鬧的將他喚回去,讓楚軒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隻能處處都順著她。
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第一個子嗣,楚軒最開始是並不想留下的,宋奎如今在朝堂上越發的活躍,他幫助楚軒逼宮奪位,為人不僅心狠手辣,手中的兵權更是多到連楚軒也不得不忌憚。
太多的朝臣因為害怕得罪於宋奎,心照不宣的結成他的黨羽,而朝政上,大多都是分成多股勢力,互相抵製互相平衡,讓楚軒最憂心的,還是因為朝堂上還沒有敢於和宋奎對立的人。
宋嫻的孩子來的不是時候,若是宋嫻生了皇長子,那宋家必會擁護這孩子為太子,屆時宋家的勢力必然會瘋狂的滋長起來,這讓楚軒越發的頭疼。
就算宋奎沒有造反的想法,也難保未來不會有,自古帝王最忌諱功高蓋主,一旦坐上了龍椅,責任越大的同時,疑心病也越來越重。
宋奎幫助了楚軒奪位,難保以後不會幫助別人也逼自己退位,那以後這楚國的江山,怕是要姓宋了。
宋嫻的肚子越發的大了起來,楚軒卻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將這個孩子留下。
命運總會出其不意的出現一個難題,這種時候他總會產生一種錯覺,好像有很多選擇擺在他的麵前,他可以隨心所欲,可事實卻比這要殘忍的多。
他是不想去傷害孩子的,看著宋嫻一天比一天大起來的肚子,楚軒是打從心眼裏的開心,這種開心讓楚軒時常會去想,倘若懷孕的人不是宋嫻,而是溫偃,那定會是不一樣的情況。
他們都已從小孩長成大人了,青春一詞都成了明日黃花時,現在才發現有些想法和願望真的無力改變。真正的命運是一條湍急的河流,人在其中,不過是隨波逐流的渺小石子。
生命有生命的尊嚴,死亡有死亡的尊嚴,千變萬化的是人心,紋絲不動的才是命運。
如今楚軒想要的一切都已盡數握在了手中,他成為了曾經夢想成為的那種人,甚至更好,更成功,但他偶爾還是會懷念過去的自己,簡單的生活,皎潔的月光。
如今這天下盡在他手,那個初次闖入他生活的姑娘雖然還在身旁,可卻和當初不一樣了。
如今的她隻想要離開,離他遠遠的。
那個時時刻刻都陪著他,和他一起熬過所有苦難和艱辛的女子,早已留在了他的回憶中,遍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