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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證據

  這個事情沒有人比溫偃更有經驗。


  仔細算起來,溫偃算是一個過來人,同樣也是被人陷害,同樣時間恰好的讓楚軒得到消息,同樣被楚軒撞見捉奸現場。


  “你口口聲聲說三公主與你有私情,你可有什麽證據證明你自己?否則,你欺君罔上,冒犯長公主,就是今日皇上下令誅了你九族,這個懲罰也不足以讓你賠罪!”溫偃的氣勢強硬,對付這種人,最忌諱的便是手軟。


  楚玉說,王保並沒有真正侵犯於她,溫偃想,這個男人的目的隻是要毀她清譽而已,至於他沒有沒有真正侵犯她的原因,隻能說是他的良心還沒有完全泯滅。


  溫偃是一心認為他的絕對拿不出證據的,這樣他這場可笑的獨角戲也就有了突破口,沒有證據不過是口說無憑,完全可以按照誣陷來定罪,加上欺君罔上,侵害長公主,這幾等大罪完全足夠逼迫他說出真相。


  而且,指使他做這事的人,必定是和陷害林慰風的是同一個人。


  楚軒和溫偃也想到了一處去,他有意無意的往溫偃的方向看,可後者卻完全沒有承接他的目光的意思。


  楚軒收回了目光,看著跪在地上的王保,心中本就氣不順,眼下這亂糟糟的事情又讓他更感氣憤:“三公主身份尊貴,未出嫁之前,想要與之結親的貴族子弟從楚宮就已排到了城都,現在公主有夫有子,你卻說公主與你這一個下人有情?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出真相!”


  楚軒的耐心眼見就要徹底耗光,倘若不是事關陷害楚玉夫婦的幕後黑手,他定然當即就將王保斬首在地。


  王保的身子又是抖了抖,心中不斷的開始打鼓,額角也冒出了細密的冷汗,楚玉的樣子已有些癲狂,她大喊道:“說!到底是誰指使於你的!你要是再有所隱瞞,我定會把你剁碎了喂狗!”


  溫偃無法,隻得在一旁輕聲安慰,她的目中似盈著浮冰,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看他還能做出如何的解釋。


  溫偃卻怎麽也沒想到,王保真的能將證據給拿出來。


  他的手中拿著一條灰色的發帶,手似乎還有些發抖,王保抬頭看著楚軒,輕道:“皇上,這就是證據,這發帶便是阿玉曾經送給小人的定情信物。”


  王保的表情堅定,似乎真的是那麽一回事,這讓楚軒不由微微皺起了眉。怒道:“可笑!不過一個發帶,如何算得你的證據,朕看你是活膩了!”


  楚軒是真的有些腦了,他幾次三番的耐著性子審問,可他卻死性不改,編出了這個一個可笑的故事不說,竟還拿出一條發帶來糊弄於他!


  “皇上,這發帶是阿玉的貼身之物,小的怎敢隨便拿出一條出來當做證據!”王保急急忙忙的開口,生怕晚一刻就會被楚軒斬於劍下。


  楚玉幾步走了過去,將王保手中的發帶搶了過來,仔細的查看著發帶的尾稍,可那上麵繡著的一個小小的‘玉’字,讓楚玉的腦子猛的嗡的一聲。


  溫偃和楚軒看到楚玉的表情,一顆心也隨著她漸漸變黑的臉色沉到了穀底,楚玉的發帶上都繡著這樣一個小小的玉字。


  楚玉的母親在她小的時候曾贈於過她這樣一條繡著玉字的發帶,後來楚玉為了懷念母親,便將自己的發帶上都繡上這個小小的玉字,位置極其隱秘,帶在頭上根本就瞧不見,而知曉她有這個東西的,唯有自己幾個極親之人而已。


  溫偃和楚軒自然也知曉,一瞬間,楚軒原本堅信著的內心竟有了一絲的動搖。


  楚玉將那發帶緊緊的捏在了手裏,雙目因憤怒而變得通紅,她怒喊道:“這發帶是誰給你的!”


  王保見楚軒和溫偃都不再說話,心中也有了些底氣,他抬頭看著楚玉,謊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自然是阿玉你。”


  楚玉聽罷,猛的一窒,她這是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做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林慰風才剛剛出事,她便在楚宮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楚玉清楚,在這宮中,乃至在這世上,最為痛苦的不是死,而是流言蜚語。


  那是一把懸在頭上看不見的匕首,不會真正的置人於死地,卻能讓人無時無刻的飽受內心的煎熬,害怕那把匕首什麽時候會掉下來,直到精神崩潰。


  這一刻,楚玉清楚的明白,她這一輩子都將生活在這樣痛苦下,可她不怕,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唾罵她是一個蕩婦,她都不怕,她唯獨害怕林慰風不相信她。


  可追根究底,她和林慰風變成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為那個罪魁禍首。


  一個名字忽然蹦到了楚玉的腦子裏,她猛的將手中的發帶扔在地上,猩紅著眼睛,怒道:“宋嫻!一定是那個女人做的!”


  溫偃的心中一團亂麻,她自然是對楚玉深信不疑的,可疑的是那條發帶的來路,知曉發帶之事的唯有楚軒和她,還有侍奉了便是楚玉多年的貼身婢女。所以當溫偃聽到楚玉說出宋嫻的名字時,她還是有些驚訝的。


  楚軒有些不悅,皺眉道:“三姐,有些話不是亂說的,嫻兒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陷害於你?我知你向來不喜歡她,可也不能借此機會來誣陷,不然,你與陷害你和林慰風之人,又有何不同!”


  楚玉的理智本就有些斷了線,聽到楚軒這麽一說,當下更加惱怒,她吸了一口氣,隻覺胸悶的厲害,有一肚子話要反駁,可一時間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溫偃見楚軒的態度愈加強硬和惱怒,連忙阻止楚玉,防著她接下來又說出什麽話,將楚軒徹底激怒。溫偃溫言道:“三姐,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罪魁禍首是一定要查的,可現在最重要的事眼下的事情。”


  溫偃抬頭看了看外麵,就要到上早朝的時候了,如果在那之前不將此事商量出一個對策,朝中那些迂腐的朝臣,定然會給楚玉定一個更大的罪名。


  楚軒也明白,心中早已有了計較,尋常婦人被發現對夫君不忠,尚且還是浸豬籠的罪名,況且楚玉不僅是尋常的婦人,更是楚國的公主,饒是有楚軒在,楚玉也是不能再繼續留在宮中了。


  那晚,整個後宮都掀起了極大的波瀾。


  落霞殿燈火通明,暖春在盈盈的喝著茶,麵色看不出喜怒,可卻隱隱有些蒼白,額頭上還有著尚未褪去的汗珠。


  桌子上還放著另一個茶杯,裏麵剩下半杯的茶水,有淡淡的如蠶絲般的霧氣緩緩升起,喝茶之人似剛走不久。


  暖春的唇畔浮起一絲笑意,一切都如計劃的一樣,而從傍晚就失蹤不見的言人,剛剛便是從她這裏走出去的。


  暖春早就料到楚玉會將此事告訴溫偃,而溫偃也必然會派出言人去保護楚玉,她便早早的就在楚玉的宮外侯著了,溫偃應該怎麽也想不到,言人早對自己情根深種,之前她的確是對言人起了殺心,暖春最開始也隻不過是想借著道歉的由頭來拖延言人罷了。


  而那道歉的內容,暖春則是用了宋嫻來當擋箭牌,盡管言人知曉她至今為止所做的事,可男人大多數都是感性的動物,更何況還是像言人這樣木訥之人。


  暖春不過是用了一出苦肉計,便將言人對她的防備與失望打消了大半,這招還是從溫偃那裏學來的,將適量的毒藥主動吃下,盡管會受些哭,可倘若能夠成功收買一個人的心,那麽這個險是值得冒的。


  暖春將一切的責任都推給了宋嫻,連刺殺他的事情也包括在其中,言人自然也一同認為暖春忽然毒發也是宋嫻的所害的了,是以,一個生命垂危之人說出來的話,原本五分可信的話,便就會變成八分。


  暖春便對言人道著歉,說什麽也不讓言人走,就算言人有心想走,暖春這幅痛苦的生命垂危的模樣,他也忍不下心。


  於是一拖再拖,便就拖到了午夜,暖春的情況終於穩定下來,這時宮外卻忽然傳來了消息,說三公主出事了。


  言人也顧不得去想這一切到底是巧合還是暖春故意為之,他隻知道,溫偃此時一定已對他失望透頂。


  暖春自然是不在意那些的,既然她的目的已經達到,言人對她來說也就沒什麽太大的用處了。


  那晚,蕭瑟的狂風席卷著楚宮的各個角落,如同野獸的嘶鳴,安靜的宮中暗流湧動,如人性邪惡的地方,如那遙遠之地戰火停歇的地方。


  後來的事,史書上都有記載。


  楚國盛天二年,三公主夫婿林慰風涉嫌叛亂,然楚皇卻隻下令讓其鎮守邊關,平定塞北之亂。


  同年四月,三公主楚玉在宮中被人脅迫,受辱失貞,讓皇家的顏麵掃地,楚皇念世子尚為年幼,其皇室血統尊貴,不予流放,勒令三公主帶發修行,一生青燈古佛,再不允踏入楚宮半步。


  可是,史書上卻沒有記載紫雲宮的那場血腥。


  沒有人知道跟隨楚皇進入紫雲宮的十八個下人看到了什麽,隻知那晚楚皇大怒,將那十八個內侍宮女當夜誅殺在紫雲宮,血一直流到了宮外。


  就像史官也不知道,那個名叫王保的男人被楚皇下了五馬分屍之刑,誅其九族時,其父母和兩個弟弟卻不見蹤影,通緝的榜文掛在各個城門口處,長久都不曾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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