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何如薄幸錦衣郎
“空華……”感覺到那股似乎能將人沉溺的濃鬱悲傷，清兒忍不住開口呼喚那沉浸在悲傷中心的人兒，縱是知道她原本的名字卻仍喚她空華而不是桃夭，是怕自己不小心就觸及她心裏的痛處。
空華抬頭，隨手抹了一把淚痕，那張臉上的淚痣愈發清晰了幾分，露出笑容繼續說道：“說來也是我自己想不開，不過是一薄情之人，竟讓我那般迷了心智，為他一夜哭白了頭發，當我從鏡中看到我的樣子時，便知道，此生，我再也不會是那個驚才絕豔的桃夭，再也，不會是對他有用之人……”
“我留下了所有不屬於我的東西，棄了紅塵隻身一人逃離那個有他在的地方，饑寒交迫時竟是昏倒在庵堂前，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我決定留在此處，師父起名空華，她說前塵種種，自此皆成一場空，一世浮華，亦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
“我以為我放的下，看不見便能不去想念，從此青燈古佛，了卻殘生，日日經書相伴，夜夜木魚音殘，我努力讓自己活的簡單，努力麻痹自己的思想以及內心，可是，時間越久越是知道，有些事情，是刻骨銘心的！不僅不會隨時間遺忘，反是被洗滌的愈發清晰，就好像昨日發生的一般！”
“每每睡下之時，我都希望這隻是一場夢，醒來之後又回到那個在王府中，我日日彈琴跳舞，而他在旁邊麵含笑意看著時刻。我想，若是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會愛上他啊！畢竟，他曾經給我的是任何人都不曾給過的溫暖啊！真心實意也好，虛情假意也罷，他到底，是給我希望了！”空華說到這裏，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溫柔。
隻是這話聽在清兒心裏，卻無疑是如同一塊投入海中的大石一般，激起層層漣漪，她真的是不明白，這一生的愛是有多長？她竟將它化為無盡的清淚，直洗的青絲如雪紅袍成素衫！至此仍不知改，哪怕遍體鱗傷，竟是像飛蛾撲火一般，僅是為了，那點溫暖？當真值得嗎？
清兒坐在那裏，心裏似乎是壓抑著什麽一般煩悶至極，終於忍不住開口：“空華，僅為了那點溫暖，值得嗎？”
她問的模糊，空華卻聽得真切，衝著清兒嫣然一笑，飄渺的聲音傳出：“姑娘，尋常的溫暖，其實並不值得，也不夠我記掛這麽久，可他給的，卻偏偏是在我最無助，最需要的時候，這點，比什麽都重要！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在乎，可是，我獨獨忽視不得那些個在別人都視我如草芥，對我不屑一顧時待我如寶的人。若不是他，我怕是會怨恨著這個不公的世界而死去。”
“姑娘。”她看向清兒，語氣極為認真：“也許有一天你會像我一樣發現，這個世界最不值得我們為之付出感動的就是那些沒必要的泛濫的施舍，而最值得我們為之傾覆的，便是隻對自己的愛，哪怕，哪怕隻是一時的，也夠我們記一輩子了！”
哪怕隻是一時的？清兒怔住，幾乎是下意識的問出一句：“空華可曾聽過一句話‘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戲文中的話她記得清楚。
空華麵上笑容僵住，僅是片刻恢複如常，認真盯上那雙清亮的眸子，一字一頓的，回答的異常堅定，像是石子敲擊在清兒的心上：“從不敢奢求天長地久，又何須記恨曾經擁有？縱是郎薄情，我，也認了！”
清兒默然，那句“我，也認了”聽得她心裏止不住的翻騰，靜謐許久，空華收回回憶，揉揉有些酸澀的鼻子，頗為抱歉的說道：“實在是不好意思，有些話憋的太久了，總是想找人說一說，姑娘隨便聽一下就好，不必往心裏去，就當是一無聊之人自語吧！”
清兒點頭：“無妨。”她可以隻是這麽一聽，不過……自己能不往心裏去嗎？看著那二十幾歲的卻如同這輩子都經曆過的人，一頭白絲，以及那眼下淚痣，如星般的眸子閃爍幾下，心中迷茫之意更甚。
“我看姑娘很是依賴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公子。”空華冷不防的開口。
清兒回神，輕輕笑著，不可置否：“嗯，算是吧！”她本來就已經習慣和鍾子揚一起，如果習慣是依賴的話，那大概就是了！
空華看著清兒那雙清亮的有些不諳世事的眸子，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那姑娘是不是也很相信他？”
清兒瞬間回憶起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在雨中的一幕雖是模糊可有些話卻是記得那般真切，於是堅定的點了點頭：“是！我信他！”
她信，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信任他，可是那信任的感覺卻早已根深蒂固，縱使相處的時間短，可她信他就好像，相信大長老和若藍一般。
空華看著清兒，似乎又看到了當初的自己，站在那人麵前異常堅定的說著：“桃夭相信王爺是為桃夭好，舍不得桃夭卻受苦，也請王爺憐惜自己，桃夭不想王爺不開心，請相信桃夭！”當時也是這般信誓旦旦，可後來……
不，不會的！空華猛的甩甩頭，不會像自己一般下場，她昨夜親眼看到那位公子憐惜的眼神以及今個兒那寵溺的語氣，怎會做的了假？不是人人都如她一般，隻是麵前的女子卻好像還沒有認清自己……
興許是不想看到有情人錯過或耽擱，空華看著清兒，很是認真的直接開口說道：“姑娘，既然愛上，那就要抓住幸福啊！”
“嗯？”清兒的心猛的跳漏一拍，強壓著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皺眉問道：“你，說什麽？”
空華看著清兒有些慌亂的眸子，募的笑了，本以為是單相思，可看來卻是郎有情妾有意，如此，甚好。
“你信他，順他，依賴他，看到他就覺得安心，習慣他在你的生活中飛揚跋扈，習慣他平日裏對你的寵溺，習慣他待你千般好，卻見不得他對其他人的一個微笑，這，不是愛又是什麽呐？”一字一句，似是和清兒說又似是自己回味。
清兒瞬間有種被天雷擊中時的感覺，可是心裏，卻比那時還要慌張百倍，她說，她愛他？她說，自己愛上了鍾子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