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修羅刑場
還是同樣的時辰,還是同樣的地點。唯一的不同僅僅是——原本應坐在神座上的楚月寒,此刻正坐在“梯”的第一階上。白玉翥尾輕撚花箋,慣有的悲憫容顏裏又透了一絲笑意。
花箋上隻寫了兩個字——找人。
至於落款,一般前來祈願的人是不允許署名的。但這位仁兄似乎必須讓楚月寒對自己引起高度重視。於是用了簡單粗暴的方式:自畫像。
等了許久還不見紙條的主人出現,楚月寒隱隱有些擔憂起來。思慮良久後,他起身走出了神殿……
此時的諸葛花鈴已經不得不承認自己迷路了。
“不對啊!上次明明就是從這條路走的嘛!怎麽轉不出去了呢?”她慌道。
轉身——一個白衣白發、麵色也蒼白的人悄無聲息地立著……
“鬼啊!”
“……”
“啊!”諸葛花鈴慌慌張張地掏出桃符,顫抖著撚了一個訣,卻發現壓根兒沒用,“不是夢啊!”
瘦削冰冷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諸葛花鈴兩眼一翻,嚇暈了過去。
楚月寒接住她,嘴角抽搐,兩眼望:“……”
諸葛花鈴睜開眼簾的刹那,視線裏還是一團白色,卻不再驚悚,而是一種帶著溫柔的聖潔與清冷。
楚月寒端著半碗牛奶粥坐在床邊,見她醒來,淺淺地動了動唇角。笑意未收,愁容又上。他的眉總是習慣性蹙著,仿佛心頭扣著一個死結,怎麽都解不開。
“你把我嚇了一跳。”
“是你把我嚇了一跳才對。”諸葛花鈴撒嬌道,“好歹我也是個妹子嘛!你像個遊魂似的出現在我身後,我心中沒準備,被嚇一跳也很正常。”
楚月寒結舌:“我……”
“我什麽我?你看你啊,白白的衣服——傳中的鬼就是這個樣子的。走路無聲——嗯,再次符合傳中的標準;五指冰冷——那叫一個吻合啊~我沒被嚇死,可真算是燒高香了!”諸葛花鈴下巴揚起,一本正經地碎碎叨起來,“更主要的是,符咒竟然沒有用!我還以為碰到了厲鬼!我這一慌,一氣口沒緩過來……”
楚月寒舉了舉手中的碗,牛奶粥還冒著熱氣:“你餓嗎?”
“當然。”諸葛花鈴笑眯眯地一張櫻桃嘴,“啊——”
楚月寒莞爾,淺淺舀了一勺,吹涼了些喂進她嘴裏:“慢慢吃,心噎著。”
“楚啊——”諸葛花鈴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繼續嘮叨,“唔——好吃~你聽我……呐,幸虧你不是江湖人……唔,真好吃~”
她自言自語地念叨了一句:“蕭大哥應該也會很喜歡的。”
“嗯?”楚月寒見她在發呆,不由道。
“唔~那個,我跟你……在江湖中,別人可是很忌諱這一點的。唔~這粥哪兒買的?”
“我做的。”
“好廚藝,有前途!”
罷,諸葛花鈴繼續碎碎叨:“我和你,在江湖中,你要是有本事無聲無息地站在人後麵,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你知道什麽人才會成這樣嗎?”
楚月寒搖搖頭。
“哈哈,不知道了吧!聽姐姐我給你普及一下江湖常識!”諸葛花鈴咽下滿口的粥,滿足而得意地拍拍他的肩,“啥時候想入江湖了,姐姐帶你飛!”
楚月寒強忍著笑,沒話。
“殺手。聽過吧?”
楚月寒聞言,卻是麵色一黯,眉間心上,越發憂鬱。
“怎麽了?”
“沒事。”
“當然,也不完全是這樣啦!”諸葛花鈴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比方,絕塵!絕塵,知道吧?算了,你肯定沒聽過。老凶的一號人物!可討厭了!討厭死了!我屁孩。我呸!他才屁孩呢!他全家都屁孩!”
楚月寒想笑,可不知想到了什麽,又突然間笑不出來了。
“楚,你以後要是見到他,就罵他大壞蛋!超級大壞蛋!”
“……”
“還有一個人,沒聽過他真名。當然,我也沒見過他。”諸葛花鈴莫名地心一驚,神色複雜地看了眼楚月寒,“江湖人都叫他‘轉世神’……啊!啊,我不是你。早年聽,六通寺一夜之間兩百多號僧侶被那貨屠戮殆盡!一蹶不振的六通寺從此遠盾中原,再無蹤跡。乖乖~心狠手辣啊~更可怕的是,聽他會吃人!咳咳,呸呸呸……我,我不了。免得你害怕。”
此刻,楚月寒眼中的感情幾乎瞬息萬變。心中鬱結千千,化作劍眉更深鎖。
諸葛花鈴見他如此,隻當是被自己講的事情嚇到了:“那個……反正楚你也不是江湖人。轉世神吃人什麽的,其實也沒多可怕啦。他這是得的一種病。聽師父,好像江…血咒。那是需要耗費很多人力布下的一個極強的詛咒。被下咒的人發作時,根本不受控製。”
楚月寒心慌地躲避開她的目光。
“這樣來,嗯——”諸葛花鈴拍拍他的肩,“我覺得他其實也蠻可憐的。對吧?我們不能歧視他。要是讓我遇上了,我要感化他!我要幫他改邪歸正!”
我覺得他其實蠻可憐的……我們不能歧視他……
楚月寒的鼻子莫名的酸了酸,他別開頭去,沉默著。
“楚,你怎麽了?”
“……沒事。”他岔開話題,“你師父是誰?”
“帝龍神巫!怎麽樣,身份亮瞎人眼有沒有!”諸葛花鈴洋洋得意,“他真名叫雪凝畫!”
楚月寒萬分詫異地看著她。
“哦~楚你一定聽過是不是?”
“傳中的預言者,能窺探道,具有五百年的壽命,且容顏不老。”
“哇塞!原來,我師父那麽出名啊!”諸葛花鈴驚訝道,“五百年壽命!我怎麽沒聽師父過呀!要真是這樣,那我豈不是也會很長壽?”
“嗯?”
“是啊。帝龍神巫一生隻收一個徒弟。這個徒弟就是下一屆的帝龍神巫。師徒之間不一定有常人之間的血緣關係。但是,徒弟的血液裏有和師父一樣的神巫之血。”
“帝龍神巫能掐會算。找人這等事你怎麽會搞不定呢?”楚月寒喂完她最後一口粥,“你師父也找不到麽?”
提到這事兒,諸葛花鈴還是一臉鬱悶:“不是啦!鬼曉得他是怎麽想的。死活不幫我找!而我的靈性從就被封印了,有些人就是算不出來。為了找他,我曾冒險去拜火教轉過一圈,卻沒找到人……”
“拜火教?你要找誰?”
“唉,了你也不認識。”諸葛花鈴微微羞赧,“其實,我就是找個由頭好進來尋你玩唄。對了!我怎麽給忘了,到絕塵……他娘本是身毒人。還是個婆羅門教徒。那他也就算是個婆羅門吧。那和你——就該算是同道啦!應該聽過他吧。”
楚月寒點點頭。
“那你聽過拜火教嘛?你了解拜火教嗎?”
“這座壇城也是拜火教的。”楚月寒平靜地道,“是戒日王的‘供奉’。”
“什麽!拜火教的!”諸葛花鈴搖搖頭,“不不不不,一定不是一個教派……哎呀,總之——總之我就是想借你的人力幫我打聽打聽,絕塵的拜火教有沒有什麽新的人來去。”
楚月寒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想什麽,可最終還是沒話,起身把玉碗擱在了桌子上。
“楚,帶我出去走走吧。”
楚月寒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同意了。
由楚月寒領路,諸葛花鈴方才知道這裏遠比自己想象得要大的多。自己走過的不過是九牛一毛的路程。
“哎喲哎喲,不行了不行了。”諸葛花鈴邊走邊捶著腿,“楚,咱先休息一會兒吧。”
“這條路的盡頭是……”楚月寒頓了頓,“修羅場。通常都是用刑的地方,終年血氣刺鼻。我就不帶你去了。穿過修羅場可以直接出彼岸帝都,這是最短的一條路線,你一定要記著。萬一……”
“他們是犯了錯的人嘛?哪些人會被扭送進來呢?”諸葛花鈴不知為何對這個產生了興趣,絲毫沒在意他話裏其他的信息。
“不……也不完全是。”
“那還有誰會被送進來?”
“沒什麽。”楚月寒指了指頭頂,“你看,烏雲蔽空,快下雨了。我們別往前去了,原路返回吧。”
“喂,來都來這兒了,就帶我去看看嘛!我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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