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她欠的如何還?
白隙爻醒來時有一瞬的茫然,恍若懵懂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氤氳之氣,不複之前的清澈,怔愣間見洛秋玄無恙,微微鬆了一口氣,再看自己時又有片刻的怔然,以為又是被洛秋玄所救心中滋味莫名,本不願與他多做糾纏,可好像越來越牽扯不清了,她欠他的又多了一分,要如何還?
白隙爻微微垂眸,再抬首時眼中的氤氳之氣已散,目光與他一觸即散,看著眼前稀薄的霧氣“這霧氣怎散了許多?”
“我醒來時便是如此,大約是出了什麽變故”洛秋玄停了修煉,敏銳的捕捉到了她的疏離,黑眸微沉,起身握住她的手“此地不宜久留”不知是他體內封印鬆動原因,還是與那殘魂有關,此時他在這神葬之地與在他處一樣,沒了半分的壓迫不適。
白隙爻點頭,眼眸掃過那相握的手掌,想到他說的那些話和兩人下墜時他突然的放手,手指微動,終是沒有掙脫。
神葬之地霧靄沉沉,到處一片低壓的灰暗,透過稀薄的霧氣看著他的側顏,俊美硬朗中隱隱有了朦朧之意,帶著一層若有似無的光,恍如神邸,白隙爻心神晃動,再次覺得這世間隻有慕千雪的好才能配的上他。
洛秋玄牽著她的手,見她行動如常不受此地半點影響,又信了幾分她是聶火淵的殘魂轉世,想著那之前幫自己衝破封印的殘魂和那聲似有若無的歎息,仿若有什麽狠狠撞在他心髒,牽著她的手不自覺的又緊了幾分。
兩人在神葬之地穿行了兩個多時辰,入眼仍是一片霧蒙蒙的氤氳之氣,不辨東西。兩人又行了數裏,忽然聽到前方有壓抑的痛苦呻吟聲,白隙爻抬眸看向洛秋玄見他也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眸光相接,白隙爻不免有些擔心,難道那之前追逐他們的人還沒放棄?此時的白隙爻顯然還不知曉此處的特殊,更不知曉這是天下凶險之地排名第一神葬場。
兩人慢慢靠近,遠遠便見一個紅色的人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在他身邊有數十個殘魂惡魄來回飄蕩隻等他一命嗚呼時分食了他的魂魄,那些虎視眈眈的殘魂見到他們二人立刻做鳥獸散,不甘的漂浮在四周。
洛秋玄腳步一頓,白隙爻看著他“是之前追我們的人”
洛秋玄點頭“嗯,倉頡山首座西坔”
白隙爻略一沉吟“他也有害你之心?”
洛秋玄抿著的唇微微彎了彎“所處立場不同,算不得奸惡之徒,若不算之前恩怨,他也算磊落正義之人,隻是為人固執了些”
白隙爻鬆開洛秋玄的手上前,被洛秋玄一把攔住“你要救他?”
白隙爻楞了一下“難道不救嗎?我以為你說了那麽多是想救他”
洛秋玄看著她,心情明顯愉悅了些,就連眼底都帶了些許的笑意“他雖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可你若救他他必殺我,如此你還要救嗎?”
白隙爻遲疑了一下,還是掙開了他的手,走至西坔麵前蹲下,那是一張威嚴且方正的蒼老的麵容,此時不知是做了什麽夢魘,整個麵容扭曲在一起,青黑一片,待到她到跟前似有所感,睜開的眼眸混沌中有一絲清明閃過,白隙爻看著他“我們隻帶你出這神葬之地,日後恩怨日後了,此處你不得與我們為難可好?”
洛秋玄抿唇似有不願“他如今這般,也不能與我們為難”
白隙爻頓了一下,眼底的光芒閃爍,她這麽做也不過是想日後若是遇見,此人能看在今日之情不太過為難於他,但這話她卻無法說出口。
那西坔明顯被她的容貌驚了一下,眼珠轉向洛秋玄繼而看向白隙爻輕輕眨了兩下眼,白隙爻看向洛秋玄,後者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她的臉上,眼眸之中有些許她看不明白的光,微微一頓,終究還是將西坔扶了起來“如此我就當你是答應了”
那在西坔看來壓得他喘不過來氣無形之力卻在她手中猶如鴻毛般輕而易舉,她將西坔身上的所有重力都壓向自己,洛秋玄微微瞥了眼,沒有說話,跟在他們後麵靜靜的跟著始終不言不語,過了許久洛秋玄伸手將她攔住“在這裏我們不辨方向,縱使走上三年也未必能走的出去”這般說著卻是伸手接過了西坔,將她身上的重量卸去
白隙爻沉吟道“從這裏一直往前走再有兩天的路程咱們就能出去”說著怕他不信又補充了一句“我之前在夢境之中看到過,知曉大致的路線”他們本不必如此麻煩,奈何落下的時候兩人意外被分開,出了偏差
“那是何處?”
白隙爻微微搖頭“我也不知曉,不過從那裏出去之後是一座四麵環水的孤島”
洛秋玄看著遠處,眸光有些幽遠“那裏是不是風景秀美,處處鳥語花香,但海水卻仿佛靜止一般,沒有半分的波瀾?”說完見白隙爻點頭,聲音不自覺的帶了幾分飄渺“那裏是鬼蜮的摩羅海,隻有鬼魂之物才能進入,我們是出不去的”
白隙爻呆了一下“若是我們從那裏出去會如何?”
“肉身瓦解,魂歸虛無,成為那片海域的一部分”洛秋玄道“當初摩羅海被移來這裏正是因著它的逆天之處,上古之戰眾神隕落與這摩羅海也脫不了關係,而神葬之地的由來更是因它而起”說完打量了下四周“怪不得我們一路走來會如此平靜!”
白隙爻微微閉目夢境再次展開,想將這神葬之地全部拘入夢境之中,隻是剛入夢境那些個殘魂惡魄便麵露凶光的向她襲來,白隙爻受了一擊急忙退出夢境卻已是魂魄晃蕩有些不穩,被她不動聲色的壓下,心中疑惑:為何在夢境之外他們那般的懼怕自己,夢境之中本是她所掌管之地又會如此的凶猛,難以對付!夢境一展即收,那本是撲向她的殘魂惡魄被收入又被甩出夢境,一時鬼聲戚戚,不甘的往四周散去,白隙爻怔了怔,為何會是這般?還是它們怕的本就是她身邊的人?
她伸手在眼前的霧氣之中攪動一番,那本是四散的死氣霎時聚集在她的指尖,微微跳動,而那些個殘魂惡魄因沒有了死氣的護佑慘叫連連,她指尖輕彈死氣又四散開來,那些個殘魂惡魄猶如驚弓之鳥般恐懼的看著她,無半點夢境中的凶殘猙獰
白隙爻看著自己的手指“死氣……我竟能控製這裏的死氣”說罷似是有些不信,再次將死氣聚於指尖,四周慘叫聲頓起,她眸色黯淡的將指尖的死氣驅散——原來夢境與現實終究不一樣,她的夢境雖能拘一些東西入夢可終究是一片死地,死氣太過他們才會弑主!她心中失望,眸色之中滿是失落,難道她最為信賴的夢境也不過隻是個藏物納物之地?!
洛秋玄看著她指尖上的死氣驚了一下,深邃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精光,麵色微微有些嚴肅,見她眉目之中不見喜色反而有幾分蕭條落寞之色,忍不住上前一步,關切道“怎麽了?”
白隙爻轉眸看向他身子一頓,不對,若自己的夢境之上全是死氣為何能長出樹木結出果實?為何她與他都無半點的感應,就連她修煉尋魂問道之術時拘來的魂魄玉娘、謝秀才與其子也無半點反應,那就不是死氣,到底是哪裏出錯了?她想到了之前自己為他煉化真元時明明覺察到了自己經脈的斷裂為何又會完好如初?她閉目查看,看到自己體內的血管經絡皆是成了玉白色,那鮮紅的血液從中流過妖豔炫目,而原本受傷之後脆弱的經脈此時更是堅毅柔韌異常!
白隙爻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細細回想夢境中的一點一滴,望向與之相左的方向,從這裏一直走到盡頭便是墨羽山的所在了,隻是這條路上有太多的變數“這個方向也是通向墨羽山的,隻是不會太平!”
太平?這神葬之地又何時太平過?無論是萬年前還是萬年後,這裏衍生的魂魄無時無刻不在相互吞噬,又被那漂浮的摩羅海吸收歸納。曾經他被人騙到此地,親眼看到了這些魂魄的凶殘,又……他失去的又豈是這倉頡山一個小小的少主能補!
洛秋玄思緒紛飛,望著遠處,仿佛看到了一個身穿金色宮裝的女子向他走來,溫柔淺笑時,兩腮梨渦淺現,柔聲喚他,又被這裏氣死驅散,那回眸一笑時嘴角帶了血絲“我的小北淵是最棒的,日後所成絕非一般人可比!”
摩羅海在她身後漂浮,扯著她往最深處而去,而她卻拚盡全力送他出了這神葬之地,所言不過是讓他放心,摩羅海吞了她的分身,卻也吞噬了她八分的壽命,剩下的那兩分不過是為見他最後一麵,保他一生無憂,可,又豈會無憂!
洛秋玄心底的恨意漸起,被這神葬之地牽引迷惑了雙眼、控製住了心神,側首看著眼前的西坔再也無法抑製住心底的殺意與戾氣,一掌拍出,本就被此地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西坔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砸向遠處,大口的鮮血噴湧而出
白隙爻沒了到他會有此變故,轉身快速將西坔接住,看到他眼中的血紅與殺氣,驚道“你怎麽了?”
此時的洛秋玄眼中隻有那些逼他害他的仇人,哪裏還辨認的出誰是誰,白隙爻的擔憂與相互在他眼裏是阻擋自己報仇的仇人,握緊手中的神霄劍,一劍劈向她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