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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一十六章 解試

  章越看陳洙稱讚自己,連作出好學生的乖巧狀,吶吶躬身行禮。

  陳洙更是滿意指著章越對陳襄道:「吾擅相人,令徒不僅儀錶出眾,且有大貴之象,為將要封侯,為官要拜相。」

  陳襄聽了更高興了,但是口頭還是要'貶低'幾句:「過譽了,就是不成器的小輩罷了,以後思道要替我多管教。」

  「不敢當,不敢當。」

  陳洙與陳襄你一言與我一句,章越聽得出顯得是二人確實多年交情,不是普通官場上利益來往的交情。

  最末陳洙對陳襄低聲說了幾句,陳襄點點頭這才引著章越告別。

  章越躬身行禮。

  陳洙又稱許道:「令徒年紀輕輕,禮數進退皆是不凡,日後必成大器。」

  章越明白當面這樣的誇讚之詞,九成是看在引薦人的面子上,若是當真就太蠢了,最要緊的是臨別的那幾句話。

  陳襄與章越告辭離去后,二人離開陳府,陳襄看小道旁四處無人低聲對章越道:「我考一考你''專'的異字是什麼?寫在我的手心。」

  這當然難不倒章越,他當即在陳襄手心寫了一個'耑?'。陳襄低聲對道:「解試時賦題第二句里需含一個'耑'字,切記。?」

  章越聞言不由一愣,這是要自己?

  不是說只是單純的行卷么?

  原來這就是方才陳洙最後叮囑陳襄的話。老師拉自己至此是為了此意。

  莫非孔乙己研究回字的四種也是這個意思。

  章越想到這裡不由想問,用這個字不會令其他考官看出什麼來么?

  「記住了?」

  章越道:「學生記住了。」

  陳襄點點頭道:「甚好,切記回去不要與第二人說,回去要需勤用功,不許存有僥倖之心。」

  「學生曉得。」

  章越從小道經過時,正好路遇兩名士子正好看見從陳府小門出來,不由露出羨慕之色,他們也是趁著門還沒關快步上前。

  但方才給章越他們開門的老僕卻碰地一聲將門關緊,令二人碰了一鼻子灰。

  這兩名士子捶了會門,先是好言相求,見毫無動靜后,立即露出慍色。

  呸!

  他們朝章越與陳襄離去方向吐了口唾沫。

  「別看了。」陳襄面無表情地對章越言道。

  「是。」章越答道,當即與陳襄離去,不再回顧。

  得知考官人選后,考生們找各種門路或忙著行卷。這就顯得不少考生之前行卷的好處,如今等考官確定他們再上門去就可以稱之溫卷。

  至於之沒行卷的或來不及的只能大叫後悔。

  無論是見到考官還是沒見到考官的考生,都覺得考官收下了自己的卷子,可以令自己在這一次解試中勝算大增。

  有的沒有找到機會,就整日在考官家旁蹲守,都是抱著萬一的心思。

  反正太學里幾乎沒幾個人安心就學。

  一直到了解試前三日,國子監試考官皆入考場開寶寺,這股行卷的風氣才平息下來。

  眾人這才安心在臨考前三日捧起書來讀。

  這幾日國子監是沒有課的,不少家住汴京的太學生都回家備考。

  歐陽發也來看望章越,送了文房四寶等好些東西,還有幾樣荷包書袋等手工之物。

  章越看幾件做工似並非坊間買來的,不由問歐陽發道:「這不是你所買的吧。」

  歐陽發笑道:「三郎果真慧眼如炬。」

  章越道:「那替我謝過嫂子。」

  歐陽發遲疑道:「這也不是我家娘子作的。」

  「那是?」

  歐陽發道:「你也不必問了,我是替別人轉贈的,具體是誰你也別猜,我也不會與你說,對了,可不許說不好,否則日後…嘿嘿。」

  章越笑了笑道了個好字。

  等歐陽發走後,章越將幾樣手工之物拿來仔細看了,不由言道:「看來我家將來這位娘子的女紅,實在不怎麼地。」

  章越說到這裡,想到歐陽發的話忙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方才放心。

  「真是的,哪還有不讓人說得道理,我偏要說幾句。」章越自言自語道。

  范祖禹,黃好義都回家去了,故而齋舍里只剩下章越,黃履,孫過三人。

  孫過明顯有幾分底氣不足的樣子。他是屬於行卷時拉不下臉,但讀書時又靜不下心。

  太學里平日私試公試,黃履都不如章越和黃履。章越雖說詩賦不行,但經過外掛與勤學苦練,已經連續數月在太學的詩賦考試里拿到了優,至於經義策問更一直是強項。

  黃履則是沒有多少用功,已跑在很多人的前面。這幾日眾人去考官那行卷,連章越也被帶去走門路,但黃履卻在齋舍每日讀書,該幹嘛幹嘛。

  平日眾人刻苦讀書,黃履則是平常用力,如今到考前眾人爭去行卷,黃履轉而用功讀書。

  反正大家去幹什麼,他就反其道行之,而且絲毫不慌,也沒有考前緊張的情緒。

  章越則寬慰了孫過幾句,但臨近解試時,孫過也是壓力大得驚人。

  這一夜眾人都是睡熟了,孫過竟是躺在床上手舞足蹈。驚得章越和黃履都被他嚇醒,二人衝上去將孫過按在床上。

  過了好一陣孫過這才平復,章越與黃履方鬆了口氣。章越向黃履問道:「要不要請個郎中?」

  黃履道:「以往他也犯過一次病,本要替他請的,結果他說費錢即是罷了。」

  章越訝異道:「此事我竟是不知,那等解試后再說吧。」

  二人擔心孫過再有什麼事,點了燈守在他的塌邊。

  此刻據天明還有一個時辰,章越看著燈花低聲對黃履言道:「孫過如此有疾纏身還勉強在此,何苦來由?」

  黃履道:「也是博一個機會吧,好歹讀書那麼多年,總要考了還甘心。」

  章越道:「說得也是,你看舍里我,你還有孫過都是出自寒門。」

  「你這幾日也不去行卷,為何獨自在齋內讀書?」

  黃履道:「行卷此事有門路才稱得上行卷,沒門路的不過求個安心罷了,我何苦於他們去爭。」

  「還不如安心讀書,我想眾多考官中總有不論親疏出身,唯才是舉的吧。」

  章越拍腿笑道:「說得好。」

  黃履道:「別笑話,我是真沒門路,不過就算落榜也無妨,大不了回鄉耕田,似陶淵明那樣'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章越點點頭道:「你不找門路,是因為自己就是門路。」

  黃履笑道:「好像是如此。不過三郎不必學我。」

  章越笑了笑問道:「安中,我問你,比如有縣學收錄學生,縣內首屈一指的私塾一百人中進學九十九人,還有一間名不經傳的私塾,一百人中只進學一人。」

  「你道是那九十九人了得,還是那一人了得?」

  黃履笑道:「度之是想說那一人比九十九人中的大多人更了得吧。」

  「不過話雖如此說,但也只能以此聊以**了。」

  章越道:「不是安慰安中,事實如此。」

  黃履點了點頭。這時一旁的孫過鼻息沉沉,馬上天就要亮了。

  到了解試前一日。

  養正齋的考生天不亮到書鋪請號,書鋪引眾人進入一座庭院。

  庭院里擺了張桌案,桌案上還有一號薄,國子監的官員按著號薄上的名次依次點到,然後考生在號薄上簽名。

  簽名后考生就會領到一枚寫著當日考試座號的紙片,上面有各位考官的簽名,考試之日憑此片紙入,否則不得入場。

  上面的座號自也是定好了,防止考生們私下串通作弊。

  章越等取了片紙回到太學,當日也不讀書了,眾同窗們逛了逛太學,然後回去休息。

  次日一大早除了從自家出發的考生,眾人都起了大早。

  章越將歐陽發贈自的準備之物都帶上,身上各樣東西裝得滿滿當當,彷彿是要去行軍打戰的戰士,一看其他人也各個都是如此。

  至於齋里早雇了馬車停靠在太學外。

  章越,黃履,孫過等人都陸續上了馬車。章越看孫過滿臉蒼白的樣子問道:「還好吧。」

  孫過搖了搖頭。

  「沒事的,實在不成不考也罷,身子要緊。」章越安慰道。

  孫過勉強笑道:「齋長我還好。」

  「那就好。」

  車夫催道:「快上車,切莫誤了開考的時辰。章越當下幫孫過替了考箱,黃履則在旁攙扶著孫過,三人才上了馬車。

  上了車二人又勉勵了孫過幾句,這時聽得外頭有考生與車夫吵了起來。

  「前幾日明明說得是馬車,為何今日改作了驢車,你以為我驢子和馬都分不清么?」

  章越與黃履聽了都是笑了。

  一旁車夫言道:「秀才聽我言語,今日是國子監解試,明日是開封府解試,整個汴京的車馬都被你們學生雇完了,哪裡還有多餘的馬,至於是驢車也只好將就了,不然勞請你大駕走到開寶寺去。」

  考生口中罵了幾句,最後還是無可奈何的坐上車。

  開寶寺在北,太學在南,若不坐車要好一段路。

  所以沒人可以耽誤這功夫,只能吃個啞巴虧。

  不過也是悲催,貢院就在太學旁,但已被征作開封府解試之用,所以國子監試一般都是選在開寶寺。

  此刻雖值夏日,但天還未大亮,汴京城方是一副剛剛蘇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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