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本以為死了便得到真正的自由，原來，她從未自由過，上一世受命運的捆綁，那這一世呢，她還要活在這牢籠裏嗎？她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她也想活的自由，活的酣暢淋漓，能夠隨心所欲的活著。
沈思柔閉上眼睛，她累了倦了，不想在鬥爭了，她的這一世再也不要為別人而活，她要活的自由，她想去看看萬裏千山，也想去廣闊的草原，一人一屋，日升月落，一壺清茶坐看風雲， 可是這樣的日子又仿佛離她很遠。
這幾天鄭瀾滄都沒有來找過她，她樂得自在，今日便是太莊太後的生辰，雖然這段時間不宜大張旗鼓的辦筵席，太莊太後便邀請一些官員的夫人小姐來聚一聚。
沈思柔想到若是以前的自己便一定會盡心的操持讓人挑不出差錯，可她現在是周敏嵐，她可以蠻橫，可以無禮，她可以隨心所欲，活得張揚。後宮人人皆知，周敏嵐一向肆意妄為，因為有皇上的寵愛，連皇後都不放在眼裏，這樣的女人不得太後的喜愛，因此，每一年的太後生辰都鬧得不歡而散。
沈思柔其實是羨慕敏嵐的，她活的才像自己。
今年沈思柔打算不去了，後宮中所有事情她都已不再想去沾染。
月明星稀，天上的星光照亮了池塘裏的水，波光粼粼，寂靜的不忍去打擾。
太莊太後的福壽宮卻燈火通明，雪儀宮四周比以往都要安靜，可見福壽宮是有多熱鬧。
沈思柔用纖細白皙的腳踝劃著池塘裏的水，一襲輕盈的白紗素裙讓人沉迷。
阿麗在遠遠的一旁看著沈思柔，福壽宮熱鬧極了，許多年輕的小姐都去了，她去探過口風，太後借祝壽的名義實際上是給皇物色新的妃子，大概是要往後宮塞人了。
她正猶豫要不要告訴沈思柔，阿麗一閉眼，還是去吧，這也是遲早的事，這事都已鬧得不可開交，就連太後都有所行動了，隻希望娘娘知道後不要難過才好。
阿麗試探問道，“娘娘，太後的筵席娘娘不去嗎？”
“不去！”沈思柔閉著眼睛靜道。
“太後娘娘下了帖子，娘娘不去的話，太後娘娘會不會不滿意？”
不去才好呢。
沈思柔，“太後應該很樂意我不去吧，我又何必去礙了她的眼，又給自己添堵呢。”
阿麗鬱悶的說道，“那好吧，娘娘夜晚濕氣重，娘娘您這樣會著涼的。”關鍵是被人看見會覺得娘娘……輕浮。
沈思柔愜意的望著星空，淡然道，“阿麗你去幫我沏壺茶吧，我要涼的。”
阿麗無奈道，“是，娘娘。”
輕歎一聲，娘娘是要把她給打發走呢。
沈思柔輕輕劃動著池塘裏的水，悠然的猶如一副畫，想求安寧卻不得安寧，她不惹事卻又事來尋上她。
沈月華一身華麗的紫色羅裙，美豔動人，窈窕身姿更顯名門望族的貴氣，麵容嬌媚氣韻不凡。
沈思柔察覺到沈月華的接近，眼神裏充滿了諷刺，外表在美也不過是蛇蠍心腸，當年她給她使下了多少絆子，毫不顧忌姐妹之情，隻怕她今日是來者不善。
沈月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民女沈月華給貴妃娘娘請安！”
沈思柔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淡淡到，“免禮了”
沈月華起身，“多謝貴妃娘娘！”
沈思柔繼續玩著水，絲毫不理會沈月華似乎沒有把沈月華放在眼裏，沈月華有些尷尬，臉上卻沒有任何怒氣。
“民女今日接到太後娘娘的宴請，見娘娘不在，聽說娘娘身體不適，便來看望娘娘，不知娘娘的身體好轉了沒有？”
“已經無礙了！”
沈月華覺得敏貴妃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是她確定她沒有見過敏貴妃，絞盡腦汁終於想通了，她就像她的嫡姐，她給她一種沈思柔的感覺，不禁有些楞，直接脫口而出，“娘娘您跟我的姐姐真像！”
當說出來的時候便清醒了，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有些驚慌連忙請罪，“對不起娘娘，民女不是故意的，望娘娘恕罪！”
沈思柔毫不在意，“又不是什麽大事，你那麽害怕幹什麽。”
沈月華鬆了一口氣，“多謝貴妃娘娘！”
沈月華繼續道，“娘娘果真如傳言一般，不僅心地善良而且還美麗的如仙子一樣，民女是望塵莫及。”
沈思柔不禁訝異，看來她了解的挺多的啊，敏嵐脾氣暴躁可是眾人皆知，沈月華恭維簡直是恰到好處。
沈思柔淺笑，“沈姑娘過獎了”
沈月華道小心翼翼眼神裏又充滿了期待，“今日民女第一次進宮，原來皇宮這麽大呀，民女就險些迷了路呢。”
沈思柔笑了笑，語重心長道，“皇宮的確大，以後你自然便會知道。”
沈月華有些緊張，“隻怕是民女福薄，沒有進宮的福氣。”
沈思柔自顧自的穿起鞋子，問道，“見到太後了嗎？”
聽到太後娘娘沈月華麵色有些緋紅，“見過了呢，太後娘娘和傳言那樣，慈祥溫柔。”
沈思柔見她的表情便知，看來太後對沈思柔挺滿意的，現在她覺得很疲倦，本以為進宮了之後便結束了與沈月華的爭鬥，看來也不過是饒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點。
沈月華小心問道，“民女是不是打擾貴妃娘娘了？”
“那倒沒有，不過沈姑娘身邊怎麽連個陪侍都沒有？”
沈月華眼淚都快出來了，楚楚可憐的模樣更讓人覺得無害，“給民女出來引路的宮女不知跑哪裏去了，民女誤打誤撞到了這裏，衝撞了娘娘，還好娘娘沒有怪罪民女，不然民女真是難辭其咎。”
沈思柔勾起唇角，還沒有進宮便遭人算計了嗎，若是以往的敏嵐可不會讓你好過的，沈月華，這隻是開始，以後等待你的便是無盡的算計和詭計。
“阿麗！”
阿麗聽到娘娘的呼喚連忙趕來，卻看到一個姿容姣好的年輕女子，有些疑惑，從未見過但為什麽會在這裏，“娘娘您叫奴婢？”
“這位沈姑娘迷路了，你把她送回福壽宮吧。”
阿麗一聽是福壽宮的人，眼睛就像是兩把刀子一樣，看得沈月華有些害怕，不過轉念一想，合著隻是個下人罷了，能把她怎麽樣。
“姑娘這邊請！”
沈月華微微頷首，“麻煩了”
沈思柔心情有些煩躁，已經五年沒有見過沈月華了，沒料到她沒有嫁人，更沒想到她會進宮，前世鬥得不死不休，今世縱然換了一個身份也要繼續鬥嗎？
沈思柔慢慢渡在月光下，四周幾乎沒有宮人和巡邏的侍衛，難得這麽清靜。
她沒想到鄭瀾滄也會在這裏，真是巧。
他一個人站在亭子下，一手背在身後一手端著酒杯淺酌，一襲隨意的白色錦衫，少了些帝王之氣，倒有些像飲茶作樂淡泊名利的翩翩公子。
沈思柔見他似乎沒發現自己的存在，想要悄悄轉身離去，還是不要打擾他的清靜了。
就在轉身的時候，鄭瀾滄卻說話了，“來都來了，就別走了。”
沈思柔真是懷疑他的背上是長了眼睛的，沈思柔走向鄭瀾滄，見他一會兒又眺望遠處，一會兒又低頭端詳著手裏的酒，他有心事？沈思柔想到，這也是她第一次對他的心事感興趣。
沈思柔注視眼前的男子，第一次以一個妻子的口吻問他，“皇上你愛我嗎？”
鄭瀾滄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問他這個問題，挑了挑眉，“這很重要嗎？”
沈思柔眼眸平靜，“這對我很重要。”
鄭瀾滄答道，“我隻能給你地位財富。”
沈思柔微微一笑，“看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若是我累了倦了，財富也不想要了，皇上你會放我走嗎？”
“為什麽想走？”
沈思柔停頓半晌，緩緩道，“自由！”
鄭瀾滄望著沈思柔，見她眼睛淡然的如一麵鏡子，語氣肯定，“若你想走，我便放你走。”
沈思柔詫異，他會放她走？
“多謝皇上成全！”
鄭瀾滄麵色悲傷的望著遠方，一身淒涼孤寂之感，沈思柔不禁感慨，天下帝王又如何，還不過是世間俗人，縱然是一國之主也有憂愁煩惱。
沈思柔突然很好奇，他有沒有寧願舍棄一切都想要得到的，想來便開口問道，“皇上有沒有想要卻不得的東西？”
鄭瀾滄想了想，久久沒有說話，過了半晌，便勾起唇角，諷刺一笑，“想要卻不得的？”
“算是有吧。”
“那是什麽？”沈思柔又問道。
沈思柔向來對他人之事不感興趣，可是這一刻，她突然想知道這位久居高位的男子心裏在想些什麽。
奈何，他抿了抿薄唇，沒有言語，墨眸帶著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覺得而冷意和疏離，雖然隻是一瞬之間，可還是被沈思柔察覺到了。
她無奈的笑了笑，他是有，隻不過不想與她說，他們也並不是親密到可以交心的關係。
她歉道，“是我多言了。”
頓時兩人頓時都沒有說話，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尷尬的氛圍，讓人難受的緊。沈思柔是不善與挑起話題來圓場之人，而鄭瀾滄平時寡言少語不愛說話，突然之間得而安靜與死寂讓兩人都很不自在。
“出去了，好好生活吧。”鄭瀾滄突然說話了，空氣裏的沉悶了淡了些。
沈思柔輕輕勾起嘴角，緩緩道，“好！”
鄭瀾滄頓了頓，突然間又說了一句，“找個人嫁了，忘了這裏吧。”
沈思柔驚訝的看著他，有些不敢置信，心裏也不知怎的悶的慌，深呼了一口氣，沉聲道，“好！”
除了好，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而鄭瀾滄也不知道，他說這一句話的時候，脊背有多僵硬，眸子有多淒涼，語氣有多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