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言外之意

  此時新圩城皇宮的乾坤大殿，朝臣們一陣激烈的討論。


  季銀川淡漠地看著他們，一言未發。而小衡子倒是在旁邊擦盡了冷汗，生怕最近經常毫無預兆暴怒的皇上又忽然沉下臉。


  此時有位年輕官員提議減免賦稅。他是從下麵州府調上來的官員，比較能體察民情，他說今年年歲不好，禾田收成減少，民眾苦不堪言。可是唐禹卻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因為他是戶部尚書，國庫存銀不多，此時前方平叛戰事還未結束，再減免稅賦，還如何開支？

  那年輕官員卻憤憤來了一句：“肜耀賦稅頗重，國庫卻仍然空虛，這還不是因為貪官太多？”


  他這一句話立刻就捅了馬蜂窩了，朝臣紛紛找出各種理由，冠冕堂皇的，歪曲事實的，什麽說辭都有。


  這個時候，就連一向以廉正為名的寧書章和唐然都閉上了嘴。他們不是不知道貪官，也不是不想整治，這個問題已經和季銀川討論過多次，隻是那時季銀川繼位不久，國中又有戰亂，肜耀國貪官之多幾近無官不貪，如果突然嚴加整治的話，隻怕人心不穩。


  可是薛長青卻很同意那位年輕官員的話，不免讓在場的人大驚。這兩年來，別看肜耀國看似繁華，可那隻是指城郡而言，鄉下的老百姓的確很苦，一年辛苦下來，還不夠繳稅。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而且，貧民區的存在就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也許，現在是時候整治整治了。


  可是薛長青的站出來讓所有人都傻了眼，不明白這老狐狸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如今塵王按照皇上的命令去了青山，準備一舉拿下青寨，然而這麽多天卻一點消息也沒有，免不了讓人心生懷疑。


  丁小離是什麽人？


  如果她真活著，不知又要引起什麽樣一場波動。


  “不知國丈有什麽想法？”


  薛長青沒有說話，隻是笑笑反而道：“老臣剛才是聽寧相大人有話要說，多以才開口的。”


  寧書章深深地看了薛長青一眼，上前道：“老臣為官幾十年，看著百官貪汙受賄，官官相衛，十分為之痛心。雖說整治須得時機恰當，但先王等來等去，等了一生都沒有等到……所以還請皇上早日決斷，清肅朝綱，長痛不如斷痛啊！”


  季銀川聞言，眉頭輕鎖：“朕何嚐不為之焦慮，然而如何整治官吏而不動搖國本，卻是難上加難。”


  此時，唐然也上前道：“萬事皆有難處，有些事隻能痛下決心方可成事。依微臣之見，皇上當嚴刑整治，雷厲風行，誅殺懲治，或許目前會有些人心不穩，但為長遠計，卻不得不為啊。”


  看來這兩人的想法一致。


  正在這時，向遊卻搖頭上前道：“皇上，微臣認為不妥。”


  唐然瞟了一下向遊，那人身上的汙點多了去，自然認為整治貪官汙吏的事情不妥。


  聞得唐禹甚至慍道：“向大人少年得誌，奢華無度，怎知民生疾苦！”


  向遊也不惱，反而微笑道：“唐大人，下官並非反對整治貪官汙吏。這兩年微臣大多在外，民生疾苦曆曆在目，肜耀國官場確須清肅。然而法不責眾，如今幾乎無官不貪，一味大力誅殺懲治，必會傷筋斷骨，動搖國本，實不可取。”


  唐禹一時說不出話來，見狀，季銀川開口問道：“依向卿之見，又該當如何？”


  “微臣認為，肜耀應該才去相反的方法加以整治。”


  “例如……增加俸祿。”


  寧書章的胡子都氣得一抖一抖的：“什麽？懲治貪官還來不及，怎能增加他們的俸祿？向大人莫不是開玩笑吧！”


  “左相休急，還是聽他說完吧。”


  向遊頓了頓，看了一眼薛長青，於是徐徐道來：“皇上，微臣認為，整治貪官汙吏不在於曆法嚴酷，事後嚴罰，而在於一個法治氛圍，要讓所有的官員不敢貪，不能貪，也不想貪，這才是整治官吏的根本。”


  季銀川頗有興趣：“哦？但請向卿一一細說。”


  “所謂不敢貪，自然是指嚴懲不貸，使人望而生畏，讓行賄受賄者同罪同罰。”


  “再者不能貪，就是建立起一套嚴明的製度，讓他沒有機會貪，自然也會減少許多貪官。大貪小貪都是貪，放過小貪等於縱容大貪，繼而縱容貪得無厭。所以說，這個主要起的是敲山震虎的作用。零度容忍，對貪汙不能有絲毫的姑息。”


  “最後不想貪，就是增加他們的俸祿，讓他不需要貪也能得到比較優厚的待遇，從根本上杜絕他的貪汙之心。”


  “三法合一，身有厚祿，貪汙之心原本不多，再則貪汙甚難，又有嚴厲懲。，最終的目的就是要讓官員不敢貪、不想貪、不能貪，也要讓行賄者不敢行賄、不想行賄、不能行賄。”


  季銀川眉間舒展，拍案道：“好！好一個不想貪，不能貪，不敢貪，向卿此法妙也！”


  寧書章和唐禹也沒想到向遊竟然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不過兩人畢竟都是朝廷大員，不會因為偏見而否定明顯有道理的事。寧書章沒有反駁他之前的言論，隻是道：“向大人這一番話聽上去雖好，但終究隻是防治之法。目前貪官汙吏已然成風，又要如何整治呢？”


  “依下官之見，皇上可先隔山震虎，再先禮後兵。”


  “願聞其詳。”


  “具體來說，皇上可先行頒布嚴懲貪官的法例，然後雷霆抓捕三五名朝廷大臣，以求震懾朝臣。”


  “之後待百官恐惶猜度，生怕自身不保時，便可下令增加官員俸祿，同時也追加一道明令，讓文武百官如有貪汙者，可自行上報朝廷，並將髒款悉數繳入國庫，朝廷不但既往不咎，還會為來人保守秘密。如此一來，大部分官員為求自保，來脫幹係。如還有頑冥者，再嚴令懲治不遲。”


  唐禹也終於忍不住讚道：“如此一來，便不用大動幹戈，人心動搖了！”


  季銀川點頭，臉上神情欣悅，想是十分認可：“寧相認為如何呢？”


  寧書章點點頭，道：“老臣雖從未見過這等先例，但卻不妨一試，事情若是順利，自然皆大歡喜，如果不順利，壞處卻也不大。”


  既然大家都不方對，季銀川便一錘定音：“好，那就這麽辦。”


  正在這時，薛長青卻不偏不倚地提到了一個人，頓時讓整個朝堂的氣氛又陷入了僵冷：“那麽皇上，丁大人恐怕就是第一個要抓的人了。”


  聞言，在場的人十分愕然。


  薛長青不顧他人的目光，我繼續道：“皇上，如今塵王既然查到丁大人叛變上青山當了山賊，與離王一同劫財養兵，如此大逆不道的人，皇上不該整治麽？”


  季銀川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臉色的笑容隱匿了去，原來，這才是薛長青的手段，向遊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