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錯過
第293章 錯過
她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將托盤放在一旁的小茶幾上，將茶水放在小爐上燙著，再輕輕地將桂花糕放到一旁，這才對南宮瑾懷行了一禮，又悄無聲息地退下。
倒是個機靈貼心的丫頭。
真正應了那句話，什麽樣的主子便有什麽樣的丫頭。
尹月像家人般對待下人，下人也以一副真心相還。
想起剛剛死去的香翠，再看看尹月如此這般傷心欲絕的模樣，南宮瑾懷禁不住暗自歎息，越發伸手用力地抱緊了尹月。
倆人就這樣一直在床上躺著，整整一下午動都不曾動過。
期間，曲荷悄悄進來過，放上血燕粥，又另換過了一壼茶，然後又悄悄退下。
食物的香氣飄蕩在整個寢殿，輕撫過兩人的鼻端，可是倆人都全無食味，沒有誰想過要去碰它。
夜色悄悄降臨，一直在外麵徘徊的曲荷看看漆黑一團的寢殿，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悄悄地走了進去，將寢殿的燭火點亮，正欲轉身去換掉已經冷透的食物，尹月的聲音卻如夢如幻般響起，“夜幕降臨了？”
“是。”曲荷大喜，急忙應道，“公主和太子餓了麽？如果餓了，奴婢即刻讓人傳晚膳進來。”
尹月睜開了眼睛，轉頭看向一直睜著眼睛癡癡看她的南宮瑾懷，“我餓了，你呢？”
南宮瑾懷聽她這樣說，知道她終於是活過來了，眼睛莫名地便濕了，啞聲說道：“你餓了，我便餓了。”
尹月溫柔一笑，推了推他，“那咱們便起來吃點東西罷。”
“好。你慢點。”南宮瑾懷立即翻身坐起，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下了床，又急忙接過曲荷遞過來的披風披在了她身上，幫她仔細係好了帶子，這才牽了她的手低聲歎道，“手，還是很涼。”
尹月淡笑著搖頭，“不用管它了。一到冬天就這樣，沒什麽好稀奇的。”
說著轉頭吩咐曲荷，“別愣在這裏了，趕緊讓人送上晚膳罷。”
“是。奴婢這就去。”曲荷恍然大悟，急忙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尹月不由搖頭歎息，“唉。還以為她多穩重，沒想到還是毛丫頭一個。”
南宮瑾懷輕笑，“她這是太關心你了。”
“嗯。她和香翠一樣。”尹月輕輕點頭。
南宮瑾懷聽她提起香翠，一愣，沒有接話。
尹月卻平靜地說道：“我方才就那樣跑回來了。也沒有交待人好好安葬香翠。也不知道張赫石怎麽安排的。”
“放心罷。他不敢虧待香翠。雖然香翠與他還未完婚，但畢竟是由父皇賜婚的，怎麽說也算張家半個人了。他若敢虧待，別說七皇弟饒不過他，我也絕不會放過他的。”南宮瑾懷柔聲安慰道。
尹月點頭，冷笑道：“是啊！我怎麽忘記了這一點？他的確是不敢的。畢竟，他是指著七皇兄幫他升官發財的，現在走到最後一步了，就算他心裏再不願，他也不會就此放棄的。”
“你如果想再去看看，我陪你一起。”南宮瑾懷緊緊握住了她的手，隻盼著自己手上的溫度可以通過肌膚傳至她的內心深處。
“我暫時還不想去看。香翠現在最希望的是和他多呆一會兒，我不想去打擾他們的最後時光。雖然明知道是假的，可是隻要香翠覺得幸福滿足，那便足夠了。”尹月平靜地說。
“嗯。這樣也好。你這段時間操心太多，也該好好休息了。咱們這些天哪都不去，就在宮裏窩著好了。總之，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的。”南宮瑾懷溫柔地說。
尹月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今天幸虧有你陪著我。若不是你，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來。到時候，隻怕是連你也救我不得的。”
“陪著你，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而且，若你真的做出了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你也不用害怕，無論你遭遇什麽，我都會陪著你幫著你！”南宮瑾懷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閃過一抹陰狠算計的光芒。
尹月看向他肩頭已經幹涸的血跡，歎道：“傷得重罷？呆會叫太醫趕緊看看罷。”
“沒事。隻不過一點小傷，自己抹點藥膏便好了。”南宮瑾懷毫不介意地笑，“隻要能夠讓你舒服點，我再受重點傷多流點血都沒關係。”
“瑾懷，對不起……”尹月心裏百感交集，不知道該說什麽。
眼前這個男子，她一度痛恨過鄙視過厭惡過，更一直將他作為西周她第一個要打倒的對象。
可是，正是這樣的一個男子在她最最憤怒最最痛苦最最絕望的時候，給了她一縷陽光。
他是這般真摯地關心著溫柔地喜愛著她，可是她卻什麽都給不了他……
他們錯過了最佳的相遇時機。
就算她盡力不傷害他，他們也永遠不會有結果……
“傻瓜。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麽？反倒讓人生分了。”南宮瑾懷將她的手拉到唇邊輕吻，“你的手總是這樣涼，看來還是身體虛，明兒個得讓太醫過來好好檢查一下身體，給你開個補身體的方才調養著才行。”
尹月搖頭，“我的體質便是這樣，吃什麽都不管用。再說了，我也沒覺得什麽不適。是藥三分毒，能不吃藥就不吃藥。你別擔心我，我沒事。”
南宮瑾懷還欲再說，曲荷卻帶著人端著膳食走了進來。
尹月急忙起身幫忙將食物擺在桌上。
南宮瑾懷也沒有勸阻她，他想在這種時候，讓她忙碌些遠比靜靜地坐著來得痛快舒服些，否則的話，她又該胡思亂想了。
擺好桌子，尹月轉頭看著他問道：“光我們倆個吃飯未免冷清了些，不如讓他們也一並坐這來吃罷。你介意麽？”
南宮瑾懷溫柔地笑，“人多熱鬧，其實，我也喜歡熱鬧。”
尹月拍了下手，衝曲荷笑道：“去將所有人都叫來罷。一桌不夠，擺兩桌罷。人多熱鬧。咱們很久沒在一起喝酒了，今兒個正好熱鬧一下罷。”
曲荷應了，急忙下去準備。
不一會兒，芙兒帶著孩子來了。
孩子一看到她便爬到她懷裏坐下，揚著臉稚聲稚氣地問道：“娘，煊兒聽說香翠姨今兒個大婚，您怎麽不帶煊兒去送送她？”
尹月笑容一僵，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好半天才僵笑道：“你這麽喜歡香翠，娘擔心你看到她出嫁會哭鬧著拉著她不許她走。到時候耽誤了吉時，那不害了你香翠姨一輩子麽？”
孩子苦著臉點頭，“那倒也是。不過，我還是該去送送的。”
尹月笑道：“今晚上這桌酒是香翠姨讓娘請你的。你要好好吃，也算是送過香翠姨了。”
孩子聽了，立即便高興起來，笑道：“真的麽？那我一定好好吃。不過，娘，香翠姨嫁人了，咱們以後還能經常見麵麽？”
尹月搖頭，“嫁人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別相夫教子，忙得很呢！隻怕沒什麽功夫再跟咱們瞎玩了。不過，你要乖的話，娘會想辦法帶你去見她的。”
“我會乖的！一定會乖的！”孩子用力點頭。
“那就趕緊吃飯罷。吃飽了跟芙兒在院子裏散散步，然後早些睡覺。將身體養得棒棒的，香翠姨看了才不會擔心。”尹月竭力地笑著。
“嗯嗯。”孩子答應得響亮。
芙兒笑道：“公子，到奴婢這來罷。公主累了，讓她好好吃口飯。”
孩子極乖，在尹月臉上‘叭’地一聲重重親了一口，任由芙兒將他抱到另一張桌子用膳。
此時，正殿大堂已經擺了兩張桌子。
幾乎所有的宮人都聚集在另一張桌上擠著用膳，並沒有和南宮瑾懷尹月共一桌。
他們到底還是有些忌諱南宮瑾懷的身份。
尹月知道這一點，所以也不勉強他們。
他們在這裏，就算不說話，光是看著他們，心裏的冷寂也驅散不少……
她也大口大口地吃著菜喝著酒，還不停地給南宮瑾懷布菜，笑容始終掛在臉上，仿佛真的在吃香翠的喜酒。
南宮瑾懷很是擔心，可是卻又無能為力。
一個時辰後，尹月斜靠在窗前的湘妃榻上喝茶，眼睛卻看向窗上被風吹得不斷搖曳的樹影，低聲說道：“都說西周氣候四季如春，可是今年的氣候似乎有些異常。今年冬天也冷得很，指不定也會下雪呢！”
“嗯。這氣候怪得很。可謂百年難遇。”南宮瑾懷點頭，手指輕輕地在溫潤的茶杯口摩挲著，視線卻始終停留在尹月的臉上，細細地觀察著她，生恐遺漏掉她的情緒。
尹月淡笑，“不過，雪景倒真的挺美的。等真的下雪了，咱們去請個畫師將咱們都畫進景裏，一定美得很。等以後咱們的孩子看了，也讓他們知道他們的爹娘也曾如此風流倜儻貌美如花。”
聽她談到未來，南宮瑾懷滿心甜蜜與憧憬，可是在這甜蜜與憧憬之中，又隱含著一點擔心與害怕。
他的病真的能治好麽？
他們真的還有可能有孩子麽？
想到方才與她共臥一榻溫香軟玉抱滿懷時，自己竟一點生理反應都沒有時，他的心就甚是惶恐不安。
尹月等半天見他始終沒反應，便轉頭看他，見他低頭凝視著他手裏的茶杯發著愣，便輕輕地推了推他，“茶灑了。”
他回過神來，歉意地笑，“對不起。你說的未來太美好，一時之間，我竟然一個人瞎想起來。”
尹月聽了，有些猶豫地看他。
他敏銳地感覺到了她的猶豫，便溫聲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們的婚期。我會跟父皇母後去說，請求他們將婚期延後。他們一定會應允的。”
尹月伸手握了他的手，柔聲說道：“謝謝你肯給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