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對不起
第292章 對不起
尹月咬牙不語,手卻探向她的心脈,當感覺到心脈已經極其微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死去時,她才低低地應道:“好。”
隨後她抬手欲撩開轎簾。
香翠卻突然叫道:“姐姐……答應我……答應我……”
尹月越發地難受,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胸口,低聲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取你相公的性命。”
香翠聽了,欣慰地笑了,“謝謝……”
尹月再也受不住了,掀開轎簾衝了出去。
而一直守候在一旁的張赫石一見她出來,也不待她說話便彎腰鑽進了轎內。
不過一會兒,裏麵隱約傳來甜蜜而纏綿的情話。
這是尹月這輩子聽到過的最最甜蜜,也是最最殘忍的情話。
她高高地仰起頭看著灰白的天空,抿緊了唇。
她記得誰似乎說過,如果覺得難受,卻又不想流淚的話,那麽便將頭抬得高高的……
可是似乎不管用,淚水如洪水般傾泄而出,輕易地就冰冷地蜿蜒在她美麗而精致的臉上。
她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香翠一定要讓她請畫師畫像,原來她早就抱了必死的決心……
沒過多久,她便聽到了張赫石低低的抽泣聲,還有一連串含糊的低語。
她冷哼一聲,正欲走上前,南宮瑾懷卻伸手將她緊緊地禁錮在懷裏,低聲說道:“月兒,不要這樣。死者為大,你心裏再有怨氣,也都請暫時忍著罷。而且這是香翠自己的選擇。”
尹月心痛得無法呼吸,覺得自己如被水衝到沙灘上再也回不到水裏的魚兒一般,盡管努力地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可是呼進去的全是死亡的氣息,沒有一絲一毫可以讓她活下去的能量。
她不想聽南宮瑾懷說的話,她想衝過去將尹月從張赫石的懷裏拉回來,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南宮瑾懷說得沒錯,香翠隻想和張赫石在一起,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他懷裏。
生前,她得不到張赫石的一點點在意。
而現在,她靠這種愚蠢而慘烈的方式終於得到了一點點回報。
可是這樣有意思麽?
她付出了生命,卻成全了他人。
張赫石就算現在因她的癡情而感動,可是出不了一年半栽,他便會將她拋諸腦後另覓新歡了。
他會有女人有家庭有孩子,他會飛黃騰達,他會連想起她的時間都沒有……
好傻啊!怎麽就這麽傻呢?
為著這樣一個從來就沒有愛過自己隻想著利用自己的男人付出性命,真的值得麽?
香翠,你跟著我這麽久,為什麽沒有學到我半分半毫的絕情?
“月兒,冷靜一點,別著急,試著慢慢調整呼吸。”南宮瑾懷注意到她呼吸的急促,不由甚是不安。
可是她卻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根本聽不到他說的話了。
這時,南宮景煥走上前,遞上一個小玉瓶,打開塞子,將它放在了尹月的鼻端底下。
一股奇異的香氣幽幽地鑽進了尹月的鼻子裏,尹月一個哆嗦,糊塗的神智瞬間清醒不少,而方才令人難受的窒息感也漸漸消退。
“好些了麽?”南宮景煥關心地問。
她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
南宮景煥以為她還沒有喘過氣來,於是又將玉瓶放到她鼻端下,低聲說道:“再吸一點吧。它會……”
話未說完,突然一個響亮的耳光炸響,驚得眾人都禁不住渾身一顫。
隻見南宮景煥如玉般的臉上活生生地映上了一個手掌映,五指手指頭一根根很清晰,泛著血腥般的紅色,讓人覺得怵目驚心。
南宮景煥身子僵住,好半天才直起身子,將小玉瓶遞到南宮瑾懷的手裏,平靜地說道:“大皇兄,這藥你拿著罷。萬一她呆會又喘不過氣來,你便打開來讓她嗅上一嗅便好了。”
南宮瑾懷正要說什麽,尹月卻像發瘋了一般將小玉瓶奪在了手裏,然後用力朝南宮景煥的臉上擲去,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對著他聲嘶力竭地罵道:“畜牲!我不要你的髒東西!我不稀罕你救!你滾!趕緊滾!這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否則我見一次打一次!滾!”
說著便欲撲上去撕打他。
南宮瑾懷緊緊地抱住了她,轉頭對南宮景煥喝道:“你還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緊走?”
南宮景煥苦笑,對尹月低聲說道:“月兒,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
“滾!”尹月如怒獅般嘶吼。
南宮景煥無力地歎了口氣,轉身撥開人群,消失在尹月的視線裏。
尹月卻仍然激動得渾身顫抖,淚水橫流,她伸手緊緊地抱住了南宮瑾懷,一張口死死地咬在了南宮瑾懷的肩膀上。
她現在滿腔的怒火滿心的殺機,如果不是南宮瑾懷抱著她的話,她真的就想衝到南宮景煥麵前與他拚個你死我活。
可是,最後一絲理智告訴她,現在還不是時機。
所有的一切,都還沒有到算總帳的時候。
所以,她隻能將這滿腔的怒火與殺機發泄到南宮瑾懷的身上。
她太用力太用力,不過一會兒,嘴裏便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這味道讓她感覺到了一絲快感,也感覺到了一種釋放的輕鬆。
南宮瑾懷一動不動地站著,雙手始終緊緊地抱著她不讓她失控。
她的牙齒很鋒利,讓他想起凶猛的母狼。
剛開始她一口咬下去的時候,他的耳朵似乎聽到了皮開肉綻的聲音,還有血水汩汩流出的聲音。
很痛。
可是他不想推開她。
因為他知道,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她唯一能夠依靠的人隻有他……
他若放手,他害怕她會因此成魔……
好在現在,肩膀痛得已經麻木了,她咬得再狠,血流得再多再快,他也感覺不到疼痛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感覺到自己的血都快要流盡的時候,尹月才慢慢鬆開了嘴,抬頭對著他輕輕一笑,“帶我回宮罷。”
她的雙唇與牙齒間都染滿了鮮血,可是不僅不猙獰,反而有種絕望的脆弱,讓南宮瑾懷心疼無比,啞聲應道:“好。咱們回宮。”
他將她騰空抱了起來,轉身往皇宮的方向走去。
沒走幾步,景王府的管家趕著馬車過來了,一看到他們便急忙跳下馬車,叫道:“太子殿下,王爺讓小的送您和公主回宮,請上車罷。”
南宮瑾懷淡淡地說道:“不用了。回去跟你家王爺說,他的情,我們領不起!”
說完之後抱著尹月傲然地與他擦肩而過。
看著他們的背影,管家搖頭歎氣,“這算什麽事啊?”
管家無奈,隻好驅車回到了王府。
南宮景煥一直在門口站著,看到他,原本黯淡的雙眸越發地黑洞洞的。
“他們怎麽回去的?”
管家如實稟告,“太子殿下抱著公主回的。還讓小人跟您說,他們領不起您的情。”
南宮景煥聽了,麵無表情地擺了擺手,“知道了。你去罷。”
管家不安地看了看他的臉,“王爺,你的臉得處理一下才好。”
南宮景煥卻不再說話,一雙眼睛木然地看向前方一動不動,顯然人雖在,七魂六魄卻不知飄向哪裏了。
南宮瑾懷一路抱著尹月往宮裏走,路上引起不少人圍觀,眾人議論紛紛,其中不少言辭是罵尹月的,說她水性揚花,勾引南宮景煥在先,挑逗南宮瑾懷在後。
若在平時,他一定會大發脾氣,可如今抱著如嬰兒般虛弱的尹月,他心裏除了憐惜之外,便什麽都沒有了。
他的眼睛裏隻看得到她,他人為地豎起了一道屏障將他們與其它人隔成了兩個世界。
沒走多久,追風親自駕著馬車匆匆趕到,跳下馬車便欲伸手接尹月,說道:“太子爺,趕緊上車罷。”
南宮瑾懷冷冷地看他一眼,繞過他繼續往前走去。
追風愣了一下,訕訕地放下手,轉身牽著馬車隨在了他們身後。
他一邊走一邊用眼睛殺氣騰騰地掃過私下議論的百姓,百姓被他的眼光一掃到,皆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膽小之人縮了縮脖子,便急忙悄悄溜走了。
這樣一來,街道瞬間清靜了很多。
一柱香後,南宮瑾懷將尹月送回了玉清宮。
曲荷正在院子裏指揮眾人幹活,一看到南宮瑾懷抱著尹月走進來,不由嚇了一大跳,急忙迎上前不安地問道:“太子殿下,公主這是怎麽了?”
南宮瑾懷沒有說話,緊抿著唇徑直朝寢殿走去。
曲荷越發不安,正欲再跟過去,追風卻拉住了她,淡淡地說道:“香翠死了。”
“啊?!”曲荷大驚失色,“發生什麽事情了?是不是張大人……”
追風搖頭,“是香翠姑娘自己割腕自盡。”
“怎麽會?香翠她可是一直期待嫁給張大人的啊!”曲荷仍然不敢相信這個殘忍的消息。
“誰知道?”追風搖了搖頭,“我走了,你小心侍候著他們,別招惹太子爺。他脾氣可不太好。”
曲荷點點頭,“奴婢知道了。多謝白侍衛提點。”
追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轉身匆匆離去。
寢殿裏,南宮瑾懷已經將尹月輕輕地放在床上。
給她蓋好被子,正想轉身讓人送熱茶進來,尹月卻伸手緊緊抓住了他,低聲說道:“別走。留下來陪我。”
南宮瑾懷伸手輕輕地拍她的肩膀,溫柔地說道:“我不走。我隻是想讓人給你送點熱茶進來。”
尹月搖頭,將頭深深地埋在他懷裏,啞聲說道:“我不渴。我什麽都不想吃。我隻想讓你在這裏陪陪我。”
此時此刻,她不想讓南宮瑾懷走,不是因為他能夠溫暖她的心,而是因為她需要他在這裏提醒她,她最該恨的人是誰,另外,她需要他來控製她想在發飆的心。
否則的話,她真的很擔心自己會不顧一切地衝到景王府一劍要了南宮景煥的性命。
“好。我陪著你。”南宮瑾懷躺了下來。
尹月轉了個身,由他從身後抱住了自己,緩緩閉上眼睛,“我很困了。我想睡一會兒。”
“睡吧。我哪裏都不去。”南宮瑾懷輕語,手輕輕地撫摸著她如烏雲般的發絲。
身後傳來輕微的動靜,南宮瑾懷皺眉,轉眼看去,卻見曲荷托著一個托盤躡手躡腳地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