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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錯認

  “民婦敬聽殿下教誨。”申小菱如此說道。


  商戶少有讀書之人,更莫說是個婦道人家。這不文不白的腔調,讓明王覺得著實怪異。


  卻聽見身邊的蕭伯鸞弄翻了茶碗!申小菱連忙低下了頭。


  眾人循聲看去,蕭伯鸞示意侍衛找人來擦掉桌上的茶水,對著明王搖了一下頭,眼神立刻直直盯向申小菱。


  明王道:“杭州府本王原也來過幾次。上一次還是元祗一十六年隨父皇南巡到過此地。如今一踏進杭州的地界,就聽說了申家玩偶的名頭,說是有連宮裏都從未見過的玩意兒。”


  申小菱來不及細想。那個人一直盯著自己,像是要在她身上鑿出兩個洞來。


  她把頭埋得更低了,目光隻落在綴著珍珠的繡花鞋尖上。仔細拿捏了一下措辭,低聲說道:“民婦這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戲,登不得大雅之堂。”


  明王看著申小菱的頭頂,仔細端詳了一番,知這婦人是故做卑賤姿態,聲音漸漸不悅,又說:“不必過謙,聽說蘇杭一帶的大戶,誰家把出了喜脈,就要花重金請你去給未出生的娃娃做玩偶。就連京城裏——”


  明王看看蕭伯鸞,後者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便是在京城,也見過帶菱角紋的布偶。”菱角紋是申小菱的店標,幾乎所有的玩具布偶上,或印或繡或刻,都會用菱角花紋作一個記號。


  “回殿下的話,民婦做點兒手藝維持生計,街坊鄰居們賞口飯吃罷了。”申小菱道。


  話音未落,蕭伯鸞突然站起來,看了一眼申小菱,躬身對明王耳語了幾句。明王沉默了片刻,朗聲道:“今日便到此吧,諸位請回。申夫人還請留下。”


  眾人連忙起身施禮退出,廳堂內悄無聲息。


  明王隻坐著喝茶。蕭伯鸞就端端地站在屋中央,抿著嘴唇,緊鎖眉頭地看著申小菱的頭頂。


  坐在一側的李知府站不得,也走不得。有些焦慮地埋頭擺弄自己的扳指,心中千回百轉;阿彌陀佛。這申夫人一向是個懂事的,逢年過節的孝敬銀子隻多不少。送銀子從不假他人之手,從未求過他辦事。當真是個省事又聽話的富戶。


  李知府心底升起了一絲愧疚。畢竟拿人手軟。想了又想,他起身恭敬地上前說道:“殿下——”


  明王眉毛一挑:“何事?”


  李知府心裏一哆嗦,又咬了咬牙:“殿下容稟,申夫人乃是下官治下的良戶,為人樂善好施,也有一些秘術良方。現下,杭州府的婦人們想要有孕又或者即將臨盆,一是拜送子觀音,這二,就是請申夫人了。去歲,小將軍府的勳公子出生時遇了阻滯,也是多虧了申夫人。”


  申夫人心懷感激地看向李大人,輕輕地道了一聲:“不敢,李大人謬讚了。”


  李知府一邊說一邊偷睨兩尊大神的顏色。隻見蕭伯鸞轉身坐下,神情有些難以分辨。不鹹不淡地說。“李知府倒是愛民如子。”


  李知府從聲音裏聽出幾分不滿,又偷偷瞥了一眼明王,貴人的一雙眼睛正從茶碗蓋邊沿穿過來,像是在揣摩什麽。他頓時腿一軟,隻差跪下來磕頭。


  隻見明王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李知府趕緊深深作了一個揖,如獲重釋地退了出去。侍衛也悄悄退下,廳內隻留下明王、申小菱和伯鸞三人。


  申小菱心道不好,這肯定要出事!微微抬頭想偷窺蕭伯鸞,哪知後者正盯著她。嚇得她慌忙低頭不敢再看。


  “伯鸞,你既有話問她,我就先走了。”明王拍拍藍衣人的肩。


  蕭伯鸞皺著眉點點頭。


  “殿下還請留步!”申小菱喊道。


  她已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凡是敵人支持的,一定要反對!


  她連忙向前踏了一步,雙手抓住裙子,急道:“留下民婦與……與這大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是不合禮數。還請殿下留步。”


  “蕭大人問個話,怎麽就不合禮數了?”明王笑著看向伯鸞。


  申小菱語結,喏喏道:“民婦守寡多年…”


  這婦人的表情有些扭曲,更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


  明王笑了笑,坐回上位,對伯鸞說:“申氏言之有理,畢竟是本王在眾人麵前留下了她,又是一個寡婦,還是個出名的寡婦,我走了不合適……”


  他決定留下來看熱鬧了。


  “寡婦?”蕭伯鸞哼了一聲,一字一句咬得字正腔圓:“殿下不認得她,我卻是再熟悉不過。她就是田小菱。”


  田小菱?申小菱有些錯亂。


  “田小菱?”明王也皺起了眉頭。


  “對,就是那個嫁入我蕭家三年,四年前,她自請下堂,拿著休書,變賣嫁妝,連夜出門,再無音訊的田氏小菱。”


  “她是田氏?!”明王難以置信。


  “這位大人,可是認錯了人?”申小菱喊道。


  蕭伯鸞再掃了一眼前這個婦人:鵝蛋長臉,兩彎細眉,一雙丹鳳眼懇切地望著自己,麵孔逐漸蒼白,嘴唇緊緊抿著,不發一語,雙手緊緊絞在一起。不是田小菱還能是誰?他十分篤定。


  申小菱擺出一副概不承認的模樣,說道:“大人,民婦曾從山頂摔至山穀,傷過頭,過去的事情已完全不記得了。”


  蕭伯鸞正要發作,明王壓住他的手,問是何時之事。


  她抬頭迎著兩人的目光,正準備把練習許久的那套說辭全抖出來:“三年前——”


  明王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截斷她的話,問:可記得具體日子?


  “不記得是什麽日子了,隻知道應該是下了一場大雨,民婦所乘之車從山路滑下,隨車之人皆命喪山底。民婦醒來頭受了傷,已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隻從身上的一方帕子看到‘小菱’二字,想著自己劫後餘生,故而姓申。”


  蕭伯鸞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氣,問道:“那你還記得自己隨身帶了些什麽東西?你且想仔細了再回答。”


  問這個做什麽?她老老實實回憶了一下,回答道:“除了一點兒銀子,就隻有一塊手帕。包袱裏就隻有衣裳和幾件首飾,再無其他了。”


  那可不是一點兒銀子,而是四千兩銀票。申小菱不會傻乎乎地說這麽清楚。


  蕭伯鸞又要提問,再一次被明王摁住。明王使了使眼色,又問:“來之前,本王對杭州也做了一番調查,若記得沒錯,你還育有一子。”


  蕭伯鸞抬眼看了他,又立刻詫異地看向申小菱。


  “是,有一個兒子,三歲了。”申小菱心中一緊,照兒是她的命,他們這是要做什麽?

  “四年前你以無所出為由,自請下堂,如今又帶著個兒子,你可真是謀劃得當!”蕭伯鸞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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