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黃雀在後
在所有人斷定了計劃以後,莊宛寧終於是累了。
因為剛剛失敗了一回,所以她將全部希望都灌注在眼前這一次行動上,開始時候她的確意誌高昂,感覺可以和人吵個百八十回。
但和展舒修吵架是體力活,因為他認死理,而且有點固執——成功者大多如此。
在兩人商議餘下事宜時候,她就直接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望著窗外的天色,她模模糊糊的想著什麽,腦海裏像是忽然轉起了走馬燈,她想起當她在現代時候的一些畫麵。
像擔著傘走在蒙蒙細雨裏,四周是高樓大廈,大片的雨水在一旁的咖啡廳屋簷下滑落,而玻璃落地窗中,她看到一對情侶拿著兩杯暖和的咖啡。
那天她一定很累,所以她才會那樣看周圍的風景。在她印象中,那個咖啡廳異常溫暖,她甚至想走進去,買一杯咖啡,吃一小件巧克力慕斯蛋糕。
而她無論怎麽努力想走進去,都進不去了。作為一名吃貨,她自然是會憂傷的,但那種憂傷比吃不到深夜報社圖裏的吃的還深沉一點。
因為咖啡、巧克力、高樓大廈、伸縮型雨傘,大多都是古代不會出現的東西。
她時常趴著,用這個姿勢睡覺,因為這個姿勢,能讓她在半夢半醒中,以為自己回到了家。——但事實上她很清楚,那些回憶會慢慢變得模糊,直到最後,她再也不記得了。
她墜入沉沉的夢裏。
而當另外兩人說完話以後,才發現她已經睡熟了。
展舒修和左空月對望一眼,什麽都沒說。大約是因為對展舒修抱有戒心,加上認為左空月是她那一邊的,所以莊宛寧坐在靠左空月比較近的地方,而且似乎睡得很熟。
這是一種習慣,而顯然,她已經習慣了不接近他。
幾乎是下意識地,展舒修想去將人抱起來。他隻要抱起她,就能將她送回去,這是他的一個習慣,即使不合禮節,可他還是很喜歡這樣做。
然而他才一起身,就被左空月攔住了。
這位京中馳名,素有才學的名士,這時候微微一笑,因穿白衣,看起來當真如同清風拂過湖麵,他的相貌並不算十分好,但那份灑脫的氣質,卻很容易叫人向往。
仿佛出塵而脫俗。
但展舒修怎麽可能去欣賞?
他問:“你沒有聽見麽?”
他問話的時候,連語氣都是放柔了的。即使他不是在對莊宛寧講話,也依然如此。
展舒修皺起眉來,“聽見什麽?”
他根本就不明白左空月的問題,他隻是想送莊宛寧回家。左空月道:“她不喜歡你,所以即使邀我同盟,也不肯找你幫忙。”
這話太具有攻擊性了。
展舒修咬牙,卻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因為莊宛寧肯定知道,和阿薩勒有關的是,自然是尋他這個去過邊疆、了解突厥的人最好。
可是他依然道:“那又如何?我們不過是盟友而已。”
他說得對。
他不是來和未婚妻聊天的,而是在幫他的盟友。他們已經綁在一條船上了,怎麽說都要比左空月好。
“隻是盟友?”左空月失笑,他略想了一想,“她答應的,是幫你奪嫡,而不是嫁給你。”
展舒修登時睜大眼睛。
左空月其實隻是略微聯想了一下,因為以這兩人獨特的個性,能有的盟約也真不是很多。他向來自信,這麽試探一下,看見展舒修的反應,就想出來了。
而展舒修也不是不聰明,隻是事情發生在他身上,所以他自己才看不清。
他壓低聲音,“她已經告訴你了?”
她連他們自己所定下的盟約,都告訴了別人?這個女人……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左空月笑而不語。
世上絕大多數的誤會,都僅僅是因為當事人想得太多。當言語之下的潛規則被人想岔了,兩人即使都在聊天,但聊的卻幾乎不是同一件事情。
“說不說,又有什麽要緊?你是皇子,你不適合他。”他道。
這對展舒修而言,顯然是一個刺激。他衝過去,而左空月一躲,也與他打了起來。他們身法都很快,而且也都會武,是以形勢,不分上下。
兩人在屋中搏鬥,然而左空月卻力有不敵,而展舒修也已經拔劍,將他抵在了牆邊。
幹淨、果斷、利落。
劍刃閃光,離左空月隻有一點點的距離。
“你又怎麽知道?”展舒修問。
他壓著聲音,但卻因為如此,而更顯得憤怒。
左空月不言不語,他的眼神也冷了下來,平常溫和的人,一旦要發脾氣,就更加可怕。他道:“倘若不是心虛,誰會如此?”
展舒修看著他,幾乎怒發衝冠:“你!”
左空月卻依然是不說話。兩人對視一刻,已是水火不容,但他們卻都沒有動手。
“你會入朝?”
“隻是因為突厥。”
“你接近她是為何意?”
左空月笑了,放蕩的笑起來,仿佛展舒修問了個不可思議的問題。“不為什麽,因為她很特別,僅此而已。”
她是他遇到的第一個,會反過來駁斥他,而不是盛讚他的才華的人。左空月知道,這個理由不符合展舒修的想法,但他的確是這麽想的;那麽,既然如此,他為何要在意旁人怎麽想?
這就是左空月,不符合世俗,但旁人因為他的才華,卻都還會過來奉承於他。當然,左空月唯一不知道的一件事情是,莊宛寧並沒有他想得那麽不羈,這一切隻因為他是個穿越者。
展舒修冷哼一聲,接受了他的說法,卻不置可否。
“她不會同你在一起。”
“我隻當她是妹妹。”
兩人都分不清,對方說的是假話還是真話。
“你確定?”他問。
左空月沒有回答。
展舒修將長劍鬆開,然後回鞘:“你不會有去邊疆的機會了。”
一般人可能想不出來這句話意味著什麽,但左空月聽得懂。他看了展舒修一眼,“能不能,還沒說定呢。”
他在挑畔他。
於是展舒修過去將莊宛寧打橫抱了起來。她的身體軟綿綿的,顯然還沒有醒過來。
他沒有回頭看左空月,隻是道:“就算她不願意,她也隻能嫁給我一個。”
她是他的,也隻會是他的。
他抱著她,就這麽離開了酒樓,上了馬車,將人送回宅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