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奉命出征
是——這是一場名為奪嫡的賭局，誰也不知最後獲勝的是誰，而他們所有人都在其中下注，等待最終的結局。
聽見她這話，展舒修笑出了聲，隨後離開鳳央樓，轉身往皇宮中去。豈料還未回去，就接到了聖旨，說是皇帝傳召。展舒修隻是點頭，“好，我這就去了。”
小太監這才離開去傳話。但展舒修卻皺起眉來——這個時候傳喚他去，是什麽意思？
但再想，也沒有個好結果了，於是展舒修就直接去了天闕宮。
天闕宮中，因是白日，甚至沒有點燈，任由日光灑進宮內。兩排宮人站在一邊，皇帝坐在內閣，似乎低著頭，在寫些什麽。展舒修入殿行禮：“兒臣見過父皇，未知今日父皇喚兒臣來，所謂何事？”
他並不是一個擅長繞彎的人，上來就說正事才是他的風格。皇帝抬頭看向他，因為離得有些遠，日光不夠亮，展舒修根本沒看清皇帝的臉。但這時候，皇帝忽然走下台來。
展舒修心中一驚。
內閣裏，為了議事，皇帝坐著的台子隻比臣子略高一點點。但展舒修吃驚的是，他這位父皇，和他從來沒什麽感情，也不會親近他。如果是展舒眉，或許能有這樣的待遇；但如果是他，那就絕對不可能。
但即使是不可能，這件事也已經發生了。
他站在原地，看著那個應該是他父皇的人慢慢走近，發現他的麵目已經變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那畢竟是他的父親，陌生是因為他們已經很久不曾近距離看過對方了。皇帝走近，他臉上已經有了皺紋，頭發斑白，看起來似乎比多年前蒼老了不少。
展舒修下意識退後一步，“兒臣惶恐。”
但皇帝卻不在意這些。他淡淡道：“沒什麽好惶恐的，朕隻是突然想這麽做而已。”
展舒修不說話。皇帝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圈，隨後卻繞回台上去。他道：“你如今已經長大了，長成了朕沒想到的樣子。”即使是回憶當年，皇帝的口氣也幹巴巴的。
因為，他們確實沒有什麽可以回憶的東西。
和展舒眉不同，展舒修從來沒有被人期待過，一直到他主動提出要參軍之前，都沒什麽人關注他。而那一次，人人也不過是認為，他想到軍中去，鍛煉一下自己，躲過宮內的紛爭而已。
誰也不曾想到，他帶領的第一場戰役，就已經大勝了。在那以後，他更是從來沒有失敗過。
是以得了戰神之名——但一個少年，是不該在那個年紀參軍的，他應該是在宮內接受教導，而不是到前線去衝殺。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沒有娘，爹也不在意他，他如果要爭出頭，那這就是唯一的辦法。
一個從來也沒有被愛過的人，你不能要求他在長大以後知道情字怎麽寫。於是展舒修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冰冷而決絕的戰神，從來不接近任何女子，除了莊宛寧。所有事情都是有理由的，而最大的那個理由，大概是皇帝甚至不肯分一絲關注給他。
自然展舒修不憤世嫉俗，但他也已經沒辦法學習怎麽溫情脈脈的和父皇相處了。
於是麵對皇帝的問話，他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什麽也不肯多說。
皇帝歎了口氣，仿佛很遺憾他已經不親近他了一樣；但實情是，他們從來都沒有親近過。他道：“留在宮裏的感覺如何？”
展舒修隻覺得奇怪：平日不問，現在突然要來和他閑話家常，是什麽意思？但他依然是一一回答了，然後皇帝才終於說了他的意思。他自上而下俯視著展舒修，慢慢地道：“近日前線又丟失了一座城池，八百裏戰報十天前送到了。”
哦，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
展舒修心中暗笑，麵上卻隻是點了點頭，“兒臣知道。”——不鹹不淡的回應。
殿中兩人隔得極遠，如果再架上一架屏風，他們就誰也看不見誰了。大殿開闊，這時候恰巧一陣大風吹來，讓殿中四處的紗簾都刮了起來，唯一點著龍涎香的香爐升起嫋嫋青煙，隨後慢慢消散了。
皇帝繼續循循說著。他道：“商議過後，有人提議讓你來帶兵，朕應允了。朕這一次給你十萬兵馬，務必要打回來一場勝仗。”
展舒修行禮謝恩以後，又問：“兒臣鬥膽，不知是何人如此提議？”
這是他立命之基，他不會反對；但那句有人提議，卻讓他很是在意。皇帝往後一靠，神情平靜如水，他慢慢道：“是右相所言。盡管你回京不久，不該派你去，但如今戰事緊張，最好的辦法，就是這樣了。”
右相。
聽見這兩個字，展舒修一下子就反應過來。蕭家乃高門大戶，朝中右相就姓蕭；不知道是不是展舒眉的主意，說服了蕭貴妃派他去前線……既然如此，前線等著他的又會是什麽？
嗬，那展舒眉果然不如常人想的簡單，如今大皇子禁足，於是他的主意，就打到他頭上了。明明是一個宮裏長大的，但他們卻一點也不像親生兄弟。
他最懂得，明槍易擋暗箭難防，若是禍起蕭牆內外夾攻，他很有可能自顧不暇。
展舒修想到此節，但轉過幾番念想，終究還是不置可否：縱然凶險，他縱橫戰場多年，不論受過多少傷，現在不還是好好地站在這裏麽？
皇帝道：“貴妃是你的母妃，你若能與她多多親近，那是最好。”說完這話，又寒暄了兩句，才讓展舒修離開。
就在他接過了聖旨，離開正殿之時，卻忽然看見殿外，展舒眉就站在那裏，似乎正在等候進殿去。見他出來，還咧嘴一笑，仍然是雙眼彎起來的討喜樣子：“皇兄，前線之上……可要小心啊。”
展舒修冷笑，“不必你多講！”
展舒眉聳肩，顯然並不是很在意他的回應。隨後一個錯身，展舒修離開，他卻入殿去了。
過一段時日，展舒修準備出征，在出發之前，卻遞了一封信給一旁隨從，命他送到國公府裏。隨從應聲而去，展舒修卻想：不知道這一回征戰，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回來了。
但他也並沒有想多久，出了城門，與十萬軍隊一同，往邊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