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笛聲悠揚
說完,莊宛寧就下去準備了。宴席上重新又熱鬧起來,誰也不知這莊家大小姐,到底有什麽才藝能拿得出手。這時候,卻是有一個少女上前來,向憐貴妃行禮。這少女身段高挑,眉眼間頗有一股英氣,縱然身穿裙裳,行動舉止依舊顯得比旁的世家女更賞心悅目,疏朗大氣。
憐貴妃微笑,“雲兒,你上來卻是為何?”
席中眾人皆知,這少女正是大薑的女將之一,慕容將軍家嫡女慕容雲鶴。人人都知,這慕容家嫡女自幼喪母,跟隨父親學藝,鎮守邊關,極少留在京城。如今回來,還是因為七夕到了,應憐貴妃邀約之故。若非如此,隻怕她們也看不到她。
她身穿一套極為獨特衣裙,上衣乃黑色,下之裙裳卻是黑中蜿蜒紅色花紋,寬袖之上更有大朵妖嬈的血紅曼珠沙華,顯得人極為伶俐嬌小,仿佛身著勁裝,卻又帶著一分俏,縱然是這樣的配色與刺繡,她卻依舊穿得那樣好看。
慕容雲鶴行禮,然後道:“雲兒想為那位莊家大小姐伴奏,不知舅母可允許?”
她取出一根笛子,那長笛是木質,光滑而觸手生涼,末端打了個漂亮的繩結,一看就知是民間之物,除了她,隻怕也沒有一個世家女會在宴會上拿出來。貴妃點頭,允了她的建議。
“謝過舅母,”慕容雲鶴行過禮,隨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莊宛寧到了側殿,看到墨竹等在那裏,屋中除卻一套舞衣外,還有一把長劍。墨竹並非不曾跟進來,而是隻有在這樣情況下,她才會見到她。她對大薑所知不多,但薑國前朝,曾有一位貴妃是舞姬出身,因此薑國之中,並沒有人將舞女視為賤籍,舞蹈反而在世家中頗為流行。——畢竟,舞蹈什麽也不靠,就靠練舞之人自己,若非身段纖巧,且又多年練習之人,否則絕無可能跳好。也算是一門藝術了。
墨竹服侍著小姐穿衣裳,一邊緊張道:“小姐,一會兒你要怎麽辦?”
“涼拌,”莊宛寧回答。
她的確是在開玩笑,但墨竹卻當真了。她急急地喊起來:“小姐!”
她著急起來的樣子,像是一隻企圖到籠子外去卻不能夠的小東西,莊宛寧笑了,在唇前豎起食指,讓她安靜。墨竹於是靜了。在她眼中的莊宛寧,一身紅衣,黑發披垂,眼垂下來好似沉澱著光,長睫輕眨,吐氣如蘭,離她隻有那麽近。
她望著她,隻覺得小姐真美。
莊宛寧穿好裙,長袖垂下,如同流水。
她拿起那柄劍。
“別擔心,”她說,“我還不至於連一支舞都搞不定。”
說完這話,她轉身往殿外而去,進了眾人所在的大殿。她不是一個擅舞的人,且現代舞與古代有諸多差異,按常理說,她縱然跳一支現代舞,也不可能被人青睞。但無所謂,她有劍。
當手中有武器之時,一切就由她主宰。
她入殿時,殿側響起悠揚清遠的樂聲。莊宛寧緩緩轉起水袖,身姿柔美展現得淋漓盡致。那把劍隨著她手臂而揮動,在夜色之中成了一片幹淨利落的銀色光影,仿佛月色凝結,劍刃流水。
幾乎要讓人以為,這是一場鴻門宴。
在樂聲依舊悠揚之時,她的動作忽然變快,既快且急,她的足尖在地上輕移,腳腕上的腳鏈發出清脆響聲。隨著她的舞蹈,慕容雲鶴的笛聲也立刻急促起來,跳脫仿佛被丟進池塘裏的一塊塊玉石,泛起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圓圈。
十麵埋伏之險,千裏暗殺之急。莊宛寧的舞讓所有人的心跳都快了起來,連吹笛子的慕容雲鶴都為之一驚。慕容雲鶴不是所謂的世家小姐,她知道邊境的凶險,敵國來犯的危急,但她不曾想到,這莊家大小姐居然能夠全部演繹出來。
她的眼神沉了些許,卻依舊在伴奏。一曲既終,一舞已畢。
莊宛寧站在殿中,沒有出聲,隻是將劍回鞘。這樣凶險的一支舞,糅合了男子的英氣與女子的柔美,看起來是那樣的耀眼奪目。沒有人說話,仿佛整個大殿都寂靜了下去。
第一個開始鼓掌的人,是慕容雲鶴。
然後殿中,才慢慢的有人鼓起掌來。莊宛寧這一舞過後,憐貴妃開口道:“不知這舞,乃是何名?”
“劍舞,”莊宛寧說,她本就不是善於起名之人,如今簡單粗暴的起名,卻也無人反駁她。貴妃點頭,“甚好,甚好。”
這一舞以後,皇後與貴妃均賜下了些綾羅綢緞、與白玉、琉璃等所製之飾,憐貴妃甚至直接送了她一盞與涼燈,那燈手工極其精美,與今日燈會中的走馬燈也差不了多少。
眾人一片讚頌之聲,莊宛寧下去換衣裳,再回來時候,卻發現剛才那上來伴奏的女子,坐了過來。莊宛寧望著她,她看著不像是久居深宅的世家女,反而頗有幾分男子的幹淨利落,疏朗大氣之感。
她問:“你是……?”
慕容雲鶴回過頭來,爽朗一笑,“家父慕容將軍,喚我雲鶴就好。”
她說起話來的時候,並不似一般女子那樣嬌媚,反倒讓莊宛寧生了幾分好感。她不知道慕容家是什麽出身,但聽了將軍二字,就能分清眼前是什麽人了。隨後宴席一散,她就隨著旁的世家女,出門而去。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被角落一人喊住,那聲音竟然是那樣熟悉。
“我倒不曾想過,你連舞都跳得這樣好。”他說。
莊宛寧回過頭,自然看見了一個極為熟悉的人。當今大薑的二皇子,名滿天下的將軍,展舒修。她看到他倚在亭中角落,微風吹動一湖水,他的玄色衣裳被微微吹動,長發如同鴉羽披下,他肩寬腰窄,佩著一把黑色長劍,沉如黑曜石顏色,卻依舊那樣奪目。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心下已經有了應對之策,隨後走近去,笑道:“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