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旦日，慕容瑾起身，和月明還有碎玉一起，正打算去前殿打掃，便見秋姑姑走了進來。
“姑姑怎的這麽早？可是有什麽要緊事？”碎玉看到秋姑姑，開口問道。
“我是來找慕容的。”秋姑姑說著，轉向慕容瑾，“早知你有這一手，我也不會這麽屈才了，從今後，前殿不用你打掃了，我會讓張公公另外安排人過去，你就和雨霜一起，在禦前奉茶。”
“我？去禦前奉茶？”慕容瑾沒想到轉變來的這麽快，往日在前殿打掃，隻覺得日子雖然辛苦了些，可也平靜，卻沒想到，秋姑姑給了她這個差事，若是要接近皇上，這無疑是個很好的機會。
“不錯，皇上說了，日後晨間的茶，都用露飲，聽雨霜說，這茶還是你教她的，你的茶藝比起雨霜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不能讓你這一手本是用到正確的地方，日後皇上得知，還得怪我。”秋姑姑笑著，便決定了慕容瑾的去處。
秋姑姑作為承乾宮的掌事姑姑，這裏的人員調度本來也就歸她安排，隻是慕容瑾沒有想到，雨霖所作所為，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本以為可以獨占鼇頭，卻不曾想被慕容瑾得了機會。
慕容瑾將前後的事情都串聯起來，便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但是她卻不能表現出什麽都知道的樣子，便也隻能開口：
“那雨霖呢？她本是禦前奉茶，奉茶這差事，雖然辛苦，得隨侍聽候差遣，可三個人未免太多了些。”
“雨霖這丫頭，昨日不小心，打碎了皇上心愛的琉璃杯，這笨手笨腳的，怎麽能在禦前奉茶？若是一個不小心惹怒了皇上，我也不好交代，便把她調到別處了。”秋姑姑解釋著，笑了笑，拍了拍慕容瑾的手，“以後你和雨霜兩個人就負責茶房了。”
“是，奴婢遵命。”慕容瑾心中了然，知道這就是秋姑姑說的隨便尋個錯處打發了雨霖，便點了點頭，畢竟禦前侍奉，對她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越是接近皇上，便越是能夠知道越多的事情，那麽，她為娘親報仇的機會，也就越大。
秋姑姑滿意地離去，慕容瑾站在屋裏，沉默著，和月明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隨即和月明她們一起出門，既然她代替了雨霖的位置，那麽今兒個原本是雨霖當值的，現在也該換成她了。
慕容瑾已經將衝泡露飲茶的方法悉數教給了雨霜，即便雨霜悟性不錯，可終究也隻是學的六七成。反觀慕容瑾，七年在外，跟著靜安師太學習烹茶，日日為慈雲庵的師傅們奉茶，不敢說天下難逢敵手，可也算是茶之一道的翹楚。
很快，慕容瑾便準備好了露飲茶，將茶盅放到托盤之上，即便蓋著蓋子，卻也能夠聞到一陣清香撲鼻，慕容瑾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原本烹茶隻是為了讓自己更加心平氣和，讓自己更顯從容寧靜，可是沒有想到，如今這茶，已經成了她接近皇上的工具。
搖了搖頭，她朝著皇上的寢殿走去，卻在經過前殿的時候，發現臣子還有皇子們都陸陸續續地從宮外走進來，準備上朝了。人群中，她一眼便看見了那個如沐春風的男子，依舊帶著淡雅的笑意，從容地從眾人身邊走過，接受眾臣恭敬的行禮。
歐陽清似乎也看見了慕容瑾，朝著她微微點頭，眼神從慕容瑾的臉上掠過，沒有半點猶豫地朝著大殿走去。
慕容瑾低頭，匆匆走到皇上的寢殿，得到通傳，便走進去，將手中的茶送到張泰手上，退到一邊，等著皇上飲茶。
“今日這茶，比昨日又勝了幾分，清新甘冽，沁人心脾，不錯，不錯，看來雨霖這個丫頭烹茶的手藝又進步了。”皇上笑了笑，將手中的茶杯再次遞給張泰，開口說著。
“啟稟皇上，雨霖昨日因為失手摔碎了皇上的琉璃杯，被秋姑姑罰去浣衣局了，今兒個這茶，換人了。”張泰恭敬地將茶杯接過，說著。
“秋姑姑就是愛大驚小怪，隻是一個琉璃杯而已嘛。不過朕倒是很好奇，能烹出這等上品的人，卻不知是何人？”皇上像是忘了有慕容瑾這人的存在，徑直說著。
“啟稟皇上，是新來的宮女，叫慕容瑾。”張泰說著，指著旁邊站著的慕容瑾。
“慕容瑾？慕容丞相家的小女兒？”皇上皺眉，朝著慕容瑾看過去，問道。
“奴婢慕容瑾，參見皇上。”慕容瑾緩緩走上前，行了個最標準的宮禮，說著。
“不錯。”皇上稱讚一句，便走出寢殿，離開了承乾宮，去了朝堂。
慕容瑾看著皇上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一直到碎玉進來收拾，才從沉思中回神，她總覺得，皇上的那句“不錯”，意味深長，卻不知是什麽意思。
“行了，皇上都走遠了，慕容，你先回去吧，今兒還有的你忙的，待皇上下了早朝，去禦書房批閱奏折，你得去禦書房偏殿候著，時刻為皇上準備溫度合適的茶，你第一天在禦前奉茶，可大意不得。”碎玉出言提醒著，便動手收拾寢殿了。
慕容瑾點點頭，離去，去了茶房，準備了茶具和杯子，叫了兩個小太監，送到禦書房的偏殿，而自己也跟著，朝著禦書房偏殿而去。
一般早朝議事，約莫在兩個時辰左右，在這兩個時辰裏，慕容瑾便隻能在禦書房偏殿的茶間，靜靜等待著，等候皇上的召喚。
禦書房重地，不是任何人都能進來的地方，除了皇上，便隻有一隻跟隨在皇上身邊的張公公，還有得到召見的皇子和大臣，除此之外，便隻有奉茶的宮女了，就連夢雲與夢荷，名曰皇上的隨侍，可也隻能在殿外等候。
此時的禦書房一個人都沒有，慕容瑾坐在偏殿的楠木椅上，看著已經擺放好的茶具，眼神飄渺，張公公已經差人告訴她皇上下朝的時間，算算，她隻需在一個時辰之後開始清洗茶具，煮水，等到皇上下朝，便能來得及喝到新泡的茶，而且溫度適中。
閑來無事，慕容瑾便開始打量整個禦書房的偏殿，除了茶台以外，便是幾排書架，放置著很多書，書架的後麵還放置著一張小軟榻，看來是皇上平日裏批閱奏折倦了，便過來歇息一陣子，看看書，也能放鬆放鬆。
隨手翻了翻架子上的書，卻發現竟然有很多種類，除了平素的詩詞歌賦外，還有各國的曆史和地理俗誌，就連行軍打仗的兵法謀略也不在少數。慕容瑾淡笑，在慈雲庵的時候總是嫌庵堂中的書太少，如今若能得到皇上的恩準，隨意翻閱這裏的書，卻不知有多好了。
心中想著，算算時間，也該動手煮水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慕容瑾聽到外殿一陣開門的聲音，接著便是一群人的腳步聲，凝神靜聽，卻是八個人，除了皇上和張公公，還有另外的六個人。
“六皇子今日便會離京，帶兵前往北方邊境，冬雷國磨刀霍霍，不知眾位還有什麽想法？”不一會兒，皇上的聲音在外殿響起，如此說著。
“啟稟皇上，臣以為，東雷國和夏雲國狼子野心，對我秋夜國虎視眈眈，懂得用連橫之術共同對付我秋夜，那我秋夜國何不用同樣的方法，來對付他們？從內部攻破，比起一味的戰爭，才是上策。”另有一人說著，慕容瑾仔細聽來，卻是那個自己應該叫做父親的人，慕容嘯。
“慕容，來愣著做什麽？外間七個人，除皇上外，還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另外還有丞相大人和定遠將軍，可得主意了，這奉茶的一應用品千萬不能錯。”慕容瑾正在往杯子裏衝水，卻見張泰進了偏殿，看著愣神的自己，出言提醒。
慕容瑾點點頭，朝著張泰感激地一笑，加快了手中的動作，皇上乃一國之君，所用的杯子自然高人一等，好在皇上有慣用的琉璃杯，也不用花費這心思了，而幾位皇子，是臣也是子，比起皇上身份要低，可比起臣子身份卻要高，用玉質的杯盞自然是不錯的，至於慕容嘯和陸將軍，一文一武，同為朝中一品大員，卻是臣子，用普通的青花便可。
在心中將眾人的身份梳理一遍，便動手衝泡了七杯茶，按照不同的身份和順序，放在托盤裏，跟在張泰的身後走了出去。
外間的談話還在繼續，慕容瑾低著頭，斂住心神，平穩地將托盤先放在皇上的麵前，率先將琉璃盞遞給皇上，皇上正聽著陸將軍的話，隨意地接過，也沒看旁邊的慕容瑾，將杯子放在書桌上，看著陸將軍。
慕容瑾轉身，朝著下手的諸位皇子和臣子走去，她俯首低眉，沉靜地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可是卻不知，她在禦書房的出現，讓在場的眾多人，心思各異，心中泛起點點波瀾。
一場奉茶完畢，慕容瑾這才拿著托盤緩緩退出，回到偏殿，卻覺得素日裏清淺從容地自己，也被驚出一身冷汗。她如今處在離皇上如此之近的位置，這差事，做得好便罷了，若做的不好，恐怕稍有不慎，便是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