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夢回環
生活不是隻有悲傷與無奈，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但那是生活，不是生存，對於生存來講，那便隻有一件事，便是活下去。
將近一個月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或者，作為牲口的奴隸憑什麽過人過的日子，這期間蔡一二壯實了不少，力氣也大了不少，有時候，所謂的健身增強力量就是這麽簡單，隻要有人逼一把，像他一樣的人幾乎可以上了。
從一開始對於食物的不習慣到現在爭奪食物得心應手，從一開始駐紮營地搬貨時的疲倦，到現在勉勉強強可以搬動那些大型貨物，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為那位瞎了一隻眼的女人，蔡一二不知道對於那位，是應該感謝還是憤恨。
有時，事情的兩麵性總是讓人糾結。
等到和這些奴隸熟悉之後，蔡一二開始能叫出他們這些人的名字了。
奴隸們沒有夢想，但有著自己的生存規則，那些身強力壯的可以獲得更多資源，比方搶食物，那些身強力壯的總會讓那些相對孱弱的奴隸將自己搶到的食物進貢給他們，當初搶奪蔡一二衣物的，就是這些身強力壯的家夥。
但凡事總有例外。
有兩個人完全遊離在這個所謂奴隸規則之外，一個是蔡一二，因為主人過，不能傷這個家夥的臉。
隻要這些奴隸一搶奪蔡一二的食物，這個混蛋總是將手做爪，而後放在臉上進行威脅，曾經一個叫大頭的奴隸不屑對方的威脅，結果沒想到蔡一二真的用自己肮髒的指甲在臉上扣出了短短的血痕。而尤達看到自己的商品受到損害，狠狠的收拾了那位叫大頭的奴隸，自此以後，再也沒人敢招惹蔡一二了。
另一位不受奴隸規則約束的人叫鬱金香，長相明媚的她讓人很難想象這是一位奴隸，她有著深到近乎黑色的肌膚，但是大大的眼睛和翹起的鼻翼讓人不自覺地會想到一個詞——黑珍珠。
鬱金香如同黑珍珠一般在整個肮髒混亂的奴隸群裏顯眼無比，她曾經也作為商品被尤達珍藏，可是當尤達碰到合適的貨主打算將鬱金香出手時，這位倔強的少女居然寧願身死都不願給人做玩物。
無論尤達如何鞭笞或者告訴她成為一個貴族的禁臠會過上多麽優渥的生活，但這位軟硬不吃的少女硬是咬著牙不屈服。
氣急敗壞的尤達將其重新扔進奴隸堆裏，打算讓這些渾身惡臭且被性衝昏頭腦的肮髒玩意兒好好給這個曾身為部落酋長之女的家夥上一課—--什麽才是社會，什麽才是規則。
但是尤達預計的事情沒有發生，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這個少女硬是拚著自己的信念，與這群想要她身子的奴隸拚了個你死我活。
當黃昏的太陽掙紮著還想再看一眼這個世界時，尤達高高在上的看著渾身上下沒有一片好肉的黑珍珠，問道：“值得嗎?遭受這樣的罪過真的值得嗎？”
鬱金香虛弱的吐了口嘴裏的血沫，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值得，如果我放棄了抵抗，選擇了認命，那麽我出生的孩子也會是奴隸，與其這樣，不如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生，與其這樣，不如我現在就死掉。”
尤達僅剩的左眼中蘊藏的殘忍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不見了，冰冷的表情一再融化，周圍的人能感受到此刻這位殘忍且精明的商人似乎在追憶著什麽，沒人敢去打擾這頭母獅，直到尤達從回憶中蘇醒。
“那就用你的方式活著，讓我看看是你的命硬還是命運硬，總有人喜歡用雞蛋碰石頭，到時候遍體鱗傷，匍匐著求我讓我將你當貨物賣出去的時候我定不會隨你的願!”
扔下這句話，尤達頭也不回的走了，隻是，本來商隊要在黑之前趕到西加爾山穀的事情卻被擱置了一晚，據是因為商隊首領愛上了艾略河的風光，想要再休整一晚，但是鬱金香知道，那是同樣作為女人的尤達給予自己僅有的善。
所有人都以為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的鬱金香死定了，但是經過一個晚上的休整，這個倔強的少女居然重新爬了起來，如同她倔強性格一般倔強的生命力，讓人瞠目結舌。
回歸奴隸隊伍的鬱金香顯現出比之前更加倔強的作風，吃飯時別的奴隸在搶吃食，而她卻像在爭奪希望；勞作時別的奴隸在偷奸耍滑節省體力，而她卻像在奉獻生命；等到那些閑著的奴隸精蟲上腦想要她的身子時，鬱金香不要命的反擊讓那些下半身思考的玩意兒開始不得不回轉過來用大腦思考。
如此鮮明且用力的活著，終是讓這些肮髒的家夥心服口服，因此鬱金香在這群奴隸中我行我素，奴隸們不敢理會，因為打不過；而商隊的高層不去管是因為一個少女幹了三個成年男子的活，雖然不能作為商品賣出，但至少能給他們創造些許價值。
所以對於這顆美麗的黑珍珠，沒人想著去毀掉。
饑腸轆轆的蔡一二在地上尋覓著米飯，他覺得搶飯時花費的體力要比補充的多的多，因此在其他奴隸因為大熱午休的當空，他會在撒飯的地方尋找遺漏的米飯。
有時候能碰到落到地上沒人發現的米飯食用，有時候找到的飯團完完全全和泥土混合在了一起，那時候就得用渾濁的飲用水心的清洗幹淨，然後放入嘴中緩緩品嚐碳水化合物在嘴中帶來的甘甜。
當然不是每次尋找都能找到落在地上的飯食，顯然，今他看起來就不怎麽幸運，蔡一二找了半，地麵上幹淨的如同狗舔過一樣，一粒米飯都沒有。
他歎息著，轉頭嗅了下自己的腋下，那刹那的衝擊，讓蔡一二自己差點暈了過去。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如今，似乎生也不容易，活也不容易，生活……好遙遠噢。
“給，你拿著。”
在蔡一二轉頭的刹那差點撞到一個人，而那人手裏拿著巴掌大的飯團讓這個饑腸轆轆的少年嘴裏溢滿了口水。
莫名其妙的被人塞了飯團，而當看清贈給自己飯團的人時，蔡一二有些疑惑，鬱金香給自己飯團做什麽？
無所事事的奴隸們看到此情此景發出陣陣噓聲，而正在午休的護衛們聽到這些下賤的人的噓聲，帶著起床氣將手中的鞭子毫無輕重的向奴隸身上招呼。
在幾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過後，這炎熱的午後重新回歸到了她應有的平靜。
被抓了當奴隸的這段時間裏，蔡一二總是發現鬱金香有意無意的望向自己，難道那顆美麗的黑珍珠看上自己了？
但是想想又不可能，那是位自律到恐怖的女子，她或許會碰到愛情，但絕不會是這個時候，就和那些草原人一樣，絕對不會想著在春受孕，因為春受孕就等於冬產子，那時候不僅嬰兒活不過草原的冬，連帶著大人都有可能死在冬裏。
所以，蔡一二可以肯定，在鬱金香沒有尋到依靠和穩定之前，她絕對不會和一個奴隸談情愛。
難道鬱金香有什麽事求自己？蔡一二打量著手裏的飯團再次腦洞大開，但是想想現在的自己，別人似乎沒什麽好圖謀的，所以想來想去不如一開始就別想，末了還得裝貨進入草原，不填飽肚子，可沒辦法幹那些沉重的體力活。
想通此節的蔡一二張大嘴巴三兩下吃完了手裏的飯團，而後舔舔嘴唇，似乎那裏還殘留著稻米的香甜。
午休過後，尤達的商隊正式進入草原，他們打算用內地帶來的貨物從草原部族那裏換取大量的馬匹，然後轉回內地的祥洛城將馬匹出售。接著，輕裝出行到西維爾帝國最西麵的維係港，在那裏補給大量的絲綢瓷器以及琉璃，最後乘著船通過海上絲綢之路，到達北方聯邦的鹽湖城，在那裏出售貨物。
草原和內陸不同的地方在於她的祥和，就算此刻蔡一二胯下沒有馬匹，赤足的他依然想一邊嗅著青草的芬芳一邊用力奔跑，據奔跑這種運動方式是刻入人類骨髓的，隻要在開闊地，人們總會想著一邊呼喊，一邊奔跑。
不知什麽時候鬱金香來到了和其他奴隸一起撒歡的蔡一二身邊，看著欲言又止的黑珍珠，蔡一二停止了自己孩子般的行為，他就知道，那飯團沒有那麽容易吃。
不理會身旁其他看熱鬧奴隸的噓聲，蔡一二緊緊的跟著鬱金香，他想知道她到底要幹什麽。
人人都知道，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惡，所有事情的發生，都有所謂的因果。
“你能不能和我住在一起？”
這是鬱金香的第一句話，除了蔡一二整個人傻了之外，夕陽的餘暉讓這位有著近乎黑色肌膚的少女臉上攀上了些許豔紅。。
“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這是鬱金香第二句話，有時候，有的東西來的就是這麽快，蔡一二像個傻子一般裂開嘴，然後木然的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