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賑災

  芠州差不多是西南地區最大的糧倉,如今竟然落到了缺糧的境地……


  張文生臉色驟變,手邊被井水冰鎮過的涼爽的梨汁也喝不下去了。


  那兩位商人的談話聲還在繼續。聽到同伴這麽說,先說話的那位一口喝光了杯中的梨汁,然後自懷中抽出一張帕子來擦了擦汗,歎氣道:“誰都知道這時候的芠州,糧食是最值錢的。但是,芠州現在的氣候還有些不正常,很多地方遭遇了水災,光是將糧食完好的運過去就要耗費不少銀兩。”


  說著,他壓低了聲音道:“最重要的是,西南地區民風彪悍,有那家中遭了災的百姓,在一家人瀕臨餓死的這會,索性直接湊做堆沿路搶劫。”


  他的同伴驚得眼睛都瞪大了,“這這這,這官府都不管嗎?”


  他無奈一搖頭,“坋河水位上漲,芠州多地發生洪澇災害,道路不暢,官府就是想管,也得能及時趕到啊。而且那些人隻要糧,不傷人,搶到了糧食就迅速離開,還一個個包頭包臉的,想分辨出來到底是誰搶的都不容易。”


  “就如同那無頭冤案一樣,官府想治理都不知道從何處下手。且,官府還不能大刀闊斧的將所有嫌疑人都抓走,這樣的時候亂抓人很可能引起百姓們的逆反心,索性直接反了,當地官員任職期間官逼民反,這別說以後的仕途了,完全是掉腦袋被滅族的大事。”


  張文生聽的點頭,他出生在鬆州,又是讀書人,對西南地區的民風不可謂不了解,他剛出生那幾年蜀中地區便鬧出過官逼民反的民亂事件,最後鬧大到京都派兵鎮壓,折騰了好幾年。


  “再來……”那位商人繼續小聲道:“今年這突如其來的大雨連綿,不僅有糧店的糧倉受潮,便是官府的糧倉,也有兩個在大雨中被壓垮了的。把這些嫌疑人都抓走容易,填飽他們的肚子就難了。”


  這可不是一個村或者一個鎮上有人攔路搶劫,而是好些地方都有百姓攔路搶劫呢。


  商人的同伴搖搖頭,“不劃算,這樣也太不劃算了。”


  他是個商人,慣來趨利避害,這種利潤不夠大,還一不小心就會虧損的生意,向來是避而遠之。


  兩人喝完了梨汁和茶飲,稍微歇了片刻,便結賬離開了。


  獨留將兩人的對話從頭聽到尾的張文生若有所思的捧著杯子一口一口慢慢抿著。


  ……


  消息靈通的商人們都已經知道的事情,官府更是要早他們一些時候得知此事。


  今年春天西南的幾個州下雨量都非常的足,對於芠州來說是天大的災難。但是,對於鬆州的百姓來說,這是件好事。


  去年部分土地幹旱導致的地裏糧食歉收,讓百姓們不得不賣兒賣女的情況今年沒有再出現。隻要今年地裏能豐收,他們這些靠土地吃飯的百姓們就能一點點緩和過來。


  時下的百姓們,最怕的就是連年的天

  災,若是再不幸遇上蝗災,地裏顆粒無收,才是要他們的命呢。


  這幾日,封寒笙比之前還要忙碌,隻因在鬆州地界的坋河的支流也發生了河水上漲的情況。好在當地的縣令反應快,一方麵上報到州衙,另一方麵著人連夜挖溝渠,將支流給分流到附近的村子和縣城,及時避免了當地洪澇的危機。


  不過,危機被提前解決了,封寒笙還是放心不下,連著幾日都往那個縣城跑,早出晚歸的,睡眠時間都不太夠。


  林詩茵心疼他的勞累,但是公事上她現在也幫不上什麽忙,就隻能做好輔助工作,每日著人燒好水,準備好飯菜,府裏府外的格外上心,將陪同他前去縣城的幕僚先生的內眷們照顧好,同時安撫好那些前來打聽消息的官員的內眷們,讓他可以一回府就趕緊沐浴用飯然後休息,不需要應酬這些事情。


  待到六月初,張文生跟著鏢師們回到鬆州城的時候,朝中終於得知了芠州坋河水位暴漲導致部分地區洪澇災害的消息。


  剛登基不滿半年,先是北地的突厥偷襲北地邊城,然後又是西南地區發生洪澇災害,新帝隻覺得自己格外的心累。


  更兼大臣們認為他年幼,遇上這樣的天災不把他的想法看在眼裏不說,還如同凶殘的惡狼一般在朝堂上與其他勢力的大臣們爭相搶食,把早朝當成了吵架的地點,而新帝則是他們吵架結束之後宣判勝負的吉祥物,讓新帝格外的憤怒和無力。


  這一日剛好是姬三公子值班,自他回到京都之後,就在家人的安排下來到了新帝身邊當貼身侍衛,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新帝對他已經有些印象了。


  在這一場大臣們沒能吵出勝負的早朝終於結束,新帝可以回到殿中的時候,他將姬三公子招到身邊,問道:“依你之見,你覺得哪位大臣前去救災比較合適?”


  新帝身邊的大太監聽了忍不住在心裏搖了搖頭。


  姬三公子想了想,卻道:“臣以為芠州的官員挺有能力的,遇上這樣的天災也有及時反應過來並上報,如今情況良好,當不需要朝中派大臣前往芠州救災。”


  新帝聽了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大太監的手指也忍不住動了動。


  要知道,就芠州救災這件事,朝中已經吵了兩三日了。昨日和前日陛下心煩意亂的時候,也召來過當值的侍衛問及此事。


  但是,前日的那位侍衛似乎仔細研究過陛下的“喜好”,果斷的站到了國舅和新科狀元那一邊,推舉新科狀元前往救災。話說的那叫一個情深意切,把陛下氣的把人遣走後就召來了侍衛首領,讓將那位侍衛調走,不要再在他眼前出現。


  而昨日那位侍衛則是個萬金油的老好人,各個勢力推出來的人都從各方麵被他誇了一遍,最後再來一句當由陛下定奪。


  陛下也討厭這樣拐著彎研究他的心思的人,但是有前日那位護衛做對比,就沒將人調走,隻讓退下。


  姬三公子不知陛下心中所想,隻繼續道:“這些年來,坋河雖然使得芠州交通與農業發達起來,但是因為西南地區向來多雨的緣故,也曾發生過河水暴漲導致當地洪澇的情況。猶記得上一次發生洪澇災害是,在芠州任職的乃是……”


  他侃侃而談,新帝聽著聽著,腳步一點點慢下來,到了後來甚至忍不住點了點頭。


  而在姬三公子最後說出之前曾有前去賑災的大臣貪汙了大半賑災銀,導致當地百姓死亡近萬人,然後那個貪汙的大臣還以天災的不可抗力為由推卸責任的時候,新帝心中就有了底。


  朝中之後又吵了兩日,其中以新帝的母舅輔國公推舉出來的新科狀元和太傅大人推舉出來的外孫女婿戰鬥力最強,就在雙方以為隻要鬥倒了對方,這個能獲得巨大功績的賑災大臣的名頭就能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新帝卻在朝堂上點出了一位靠譜的老將並兩位小將,命他們帶人護送賑災糧和賑災銀前往芠州。


  至於賑災糧和賑災銀到了之後?


  新帝表示就讓芠州的官員分配吧。為了防止芠州的官員貪汙,就順便勞累一州之隔的嫡兄秦王前去監管吧。


  當初秦王都能在擁有巨大的優勢的情況下一力將自己年幼的胞弟推上皇位。連坐擁天下的皇位都看不上的人,想來也不會貪汙這點賑災銀。


  朝中大臣們都驚呆了。


  沒能吃到肉餡肥美的大餅的太傅大人和輔國公簡直接受不了這巨大的落差。


  輔國公此前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就不算強,這些日子以來更是借著自己是新帝的親舅舅,培養的勢力都是為這個外甥培養的人手,才得以在朝堂上上躥下跳。此時被打臉,一時也不敢反駁什麽,倒是太傅大人立刻站出來,對新帝的旨意發出了質疑的聲音。


  對此,新帝老神在在的看他一眼,“太傅大人推舉出來的王大人並不是不好。隻是,他一個新科進士,便是再有學問和能力,也未曾實踐過,如何比得過入朝二十餘年的芠州知府呢?”


  這位新科進士,正是太傅大人扒拉來扒拉去,最終選出來的,娶了自家那位傳言毒殺了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的做側妃的外孫女。


  這位新科進士名次在二甲第四,長得英俊瀟灑,也確實十分有學問。但是,年紀輕和剛剛入朝也是不爭的事實。


  甚至,他肯娶這位曾傳言有毒殺自己丈夫和主母的黑曆史的妻子,也是因為家中沒有什麽做大官的親戚,本身又想要投靠太傅。


  太傅語噎,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輔國公猶猶豫豫的看向新帝,眼神中帶有複雜的親情和阻止之色。


  新帝淡定的回看了眼自己的母舅。他心知自己登基之時母家是真的出了力,但是現在母舅想要在自己親征之前掌握更多的權勢甚至掌握住他也是不爭的事實。


  因此,他收回目光,淡淡的看向自己的大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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