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太子落水

  能逃難到這裏的青壯年身體都還算不錯,在東定縣管吃管住還給銅錢的情況下,都是賣力修路的好手。


  但是總有一些老弱婦孺的災民勉強能走能動,沒什麽力氣,不逃難都修不了路,更何況在此時身體嚴重透支之後了。


  李鐵蛋心裏擔心東定縣的官吏、捕快們看老弱婦孺沒什麽用處就將他們趕出去。他暗暗下定決心,隻要不將他母親趕走就行,到時候他努力的賣這一把子力氣,賺到的糧食和銅錢總能讓老母親活下去吧。


  他已經在逃難的路上失去了父親了,實在不想再放棄母親了。


  領頭的李捕快也注意到了這些青壯年的眼神和老弱婦孺瑟瑟發抖的樣子,當即一揮手道:“青壯年修路,年齡小的和年紀大的孩子跟老人負責洗衣、煮飯和打掃。”


  說著,這位帶刀捕快看到了一個靠在大樹上的傷了腿的青年,便道:“身有殘疾和大病的也可以跟老人孩子一樣留在營地裏做一些洗衣做飯的活計。”


  “但是,”話音一轉,他眼神倏地淩厲起來,“別怪我醜話說在前麵,什麽樣的強度決定了什麽樣的膳食,若是自己偷奸耍滑不願意幹活還想跟賣力氣的人一樣吃飽之餘拿銅錢,那就別怪我把他趕出去了。”


  他說的嚴肅,周圍的氣氛卻一下子好了起來。


  災民裏大多是李鐵蛋這樣遇上天災人禍不得不背井離鄉的老實百姓,賣力氣就能吃飽,還不用擔心什麽不公平,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全部災民登記結束的第二日,辰時初,東定縣知縣在捕快們的保護下親自過來了,按照登記的順序,十人分成一小組,五十人分成一大組,然後將需要修的路段劃分清楚,開始安排這些人幹活。


  不過,他深諳要想馬跑得快就要先給馬吃足夠的草這個道理,宣布道:“每十日,就會根據各個大組幹的活來選出最賣力的三個大組,每個組員都能得到一斤肉和一百枚銅錢以資鼓勵。”


  災民們聽了,心中鬥誌昂揚,看向那些路段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他們也不擔心東定縣不守承諾,好歹是知縣老爺當著大夥的麵說的話,總不能出爾反爾。


  為了讓修路的災民們有足夠的體力幹活,通常是清晨辰時一頓飯,午時一頓飯,然後傍晚黃昏酉時一頓飯。


  清晨每人一碗濃稠的粥和一個雜糧餅子;中午則每人一碗混雜著雜糧的幹飯和一勺子菜,隔兩日會加一點葷腥;黃昏時分每人兩個餅子飽腹,此外還每人有十枚銅錢。


  在營地內做一些不那麽賣力氣的活計的災民,每日有兩頓飯,分別是巳時初和申時中,都是一碗濃稠的粥和一勺子小菜,量不多,但是足夠飽腹。至於銅錢,那是沒有的。


  幾日下來,修路的災民吃好喝好,賣一把子力氣埋頭苦幹,每日飯菜有人準時準點送上來。


  雖然有捕快作為監工,但是並不會打罰人,反而看天太熱會讓大家坐下來歇一歇,用一點清水。傍晚領完餅子,衣服一脫送到洗衣的地方自然有人給洗幹淨,大夏天的晾一晚上,第二天就幹透了。


  而那些偷奸耍滑留在營地裏的青壯年,吃著勉強半飽的食物,看著那些賣苦力的每日開開心心的拿著銅錢回來,攢一攢還能買點肉加個餐,心裏越來越不平衡,最終過不下去心裏那道坎,找上捕快們主動要求去修路。


  而有些別有用心或者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人,見了這個情況,也完全不敢輕舉妄動。受過苦的災民好不容易逃到了這樣一個官員仁慈的地方,能吃飽喝足還有銅錢拿,哪怕為了這樣的生活能繼續下去,也不會任由別人毀了他們這樣的生活的。


  ……


  如東定縣這樣的情況,還發生在台州其他幾個縣城。


  一開始下了這個命令之後封寒笙心裏也不是很有低,他隻是吸取了之前安置災民的教訓,覺得不能讓壯勞力太閑著,再加上台州的路況實在沒法看,才想出這麽一個主意。


  下達指令前,他還特地與明威將軍商量過,除了台州城留下一部分軍隊,剩下的分散到各個縣城裏,保護百姓的同時也對這些災民們采取監督的職責,以防止出現暴亂。


  而在東定縣知縣妥妥當當的安排了災民之後,他們吸取經驗,在之後其他幾個縣城也都按照這個模式進行,蘿卜加大棒在前麵吊著,一切都發展的很順利。


  甚至各個縣都不需要撥出太多的銀兩用來修路。大楚王朝也有勞役,雖然

  不是每年征人,並且也沒有往死裏壓榨人,但是這些被征走的勞役們也是用來做一些挖礦、修路、修繕河堤和給皇家建造度假莊園的苦差事,每次死亡比例也不少。


  如今,來了一群勞役幫忙代服勞役,官府承諾,他們每戶隻需要交一筆修路的錢就可以免一次勞役。修好的路也是他們用,而且他們不用出人的情況下隻需要出一筆很少的錢還能免一次勞役,這樣劃算的事,隻要是有家底的家庭,都願意掏這點錢。


  台州情況穩定,甚至百姓們對待這些災民們也不像以往對待災民那樣處於對立的狀態,有些心善且富有的百姓還願意捐贈少許吃食給賣力氣的災民,雖然都被軍隊的人和捕快們攔住了,但是情況也比當初的饒州和相鄰的其他州狀態要好的多。


  就在封寒笙將安置災民的奏折送走不久,朝廷在得知饒州天災人禍的情況後,朝堂上經過好些日子的討論之後,義德帝派出太子來饒州賑災。


  等散朝之後,淑妃、德妃和王昭儀在淑妃宮中齊聚,三個雍容美貌的女子齊刷刷的歎氣。


  淑妃膝下九皇子是義德第六年五月出生的,如今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


  而德妃膝下十皇子隻比淑妃的九皇子小了不到一歲,也是即將大婚入朝的年歲。


  王昭儀膝下的八皇子今年已經十九歲,早在年初就成了親,因娶妻德妃娘家哥哥,趙國公的嫡幼女,已經算是被綁到了十皇子的船上,如今察覺到太子依舊獨得盛寵,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歎氣。


  淑妃看了德妃和王昭儀一眼,慢悠悠的抿了口茶,不緊不慢的說:“德妃姐姐和昭儀妹妹也不必如此擔憂。太子顯然被不能生育這個病症給打擊的狠了,如今庶出皇子中,五皇子、六皇子勢頭正盛,讓他們鬥一鬥也好,等十皇子入朝了就不會那麽難站穩腳跟了。”


  德妃搖頭,“皇後娘娘膝下還有二皇子和十二皇子呢,地位穩固的很。”


  淑妃挑眉,“咱們陛下剛登基就冊立了太子,全心教導了這麽多年,太子就算現在不能生,但膝下也還有嫡子、庶子,再有皇後的枕邊風在,沒那麽容易被廢的。”


  她說話直,張嘴就將德妃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讓後者頓時紅著臉不好意思張開口了。


  而此時的皇後宮殿中,皇後娘娘語重心長的看著自己的大兒子,“太子,此次賑災,若是成功了,你之前的種種都會被陛下所忘卻。但是如果你做的不夠好,陛下心裏隻會對你更加失望。”


  太子穿著朝服,耷拉著肩膀坐在下首,臉色蒼白,眼下烏黑,看著就沒什麽精神的樣子,聽到自己母後這麽說,也隻呐呐的應了一聲,聲音小的幾乎聽不清。


  皇後見狀,心中升起一股鬱氣,隨手撈過一個茶盞往地上一摔,眼睛沉沉的看著仿佛被驚了一下的長子,擲地有聲的道:“太子,你懂不懂你現在的處境?你的母後,兄弟,妻妾,還有兒女,你都不管不顧了是嗎?!”


  太子麵上依舊沒有什麽變化,滿臉頹唐。


  他自出生起就是備受寵愛的皇長子,剛能站穩,就被自己父親抱在懷裏手握著手學寫字。


  在一眾兄弟間,他是最溫和和包容的一個人,但這也何嚐不是因為他受盡了父母的寵愛,地位穩固呢?!


  可惜,他一朝被心生嫉妒的妾室下毒,再沒了生育能力,並且這個消息被大肆傳播出去。哪怕後來宮中下了封口令,京都的世家和官員們,甚至一些消息靈通的百姓,都知道了他不能生育的事實。


  漸漸的,他受不了朝臣們和兄弟們的眼神,覺得他們仿佛在嘲笑他,嘲笑他是個如同太監一般的廢人。


  曾經的天之驕子,生活一直都順風順水,一旦受到了致命的打擊,真的就再難爬起來。


  皇後並不理解她這個兒子的心理,見他這副油鹽不進、混不吝的樣子,忍不住大聲道:“你連話都不會說了嗎?!你是太子,被冊封了二十餘年,若是你一直這樣一蹶不振,你以為你以後還能有好日子過?能保住命就算兄弟們仁慈了。”


  “你從小讀史書,學習帝王之術,難道還不明白一個廢太子會變成什麽樣子?!”


  “罷了,本宮懶得看你這副樣子,你趕緊回東宮準備一下,早日前去賑災!”


  皇後以為自己這番話多少能讓這個兒子醒悟一點自己現下的處境。


  卻沒想到,在太子離開不到一個時辰後,身邊的大宮女紅霞驚慌失措


  的跑過來,聲音因為驚嚇都變了調子,“娘娘,太子行至禦花園旁的水榭處,不慎落水了。現在已經陷入昏迷狀態,太醫們正在救治!”


  ……


  先不提水榭處有玉質欄杆擋在那裏,太子如何會在一群太監宮女的擁簇下就那麽的落了水。


  隻說,太子落水後發了高燒,太醫們手足無措的隻能開一些保守藥方。這情況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去賑災的了,聽到這個消息後的義德帝沒有辦法,隻能在看望了太子之後,重新擬定去往饒州賑災的人選。


  經過朝臣們的緊急商議,最終義德帝決定將六皇子和鎮國公世子派出來賑災。


  命令下達的當天,五公主跑到了宮貴妃宮中。


  她穿著灰紫色極為端莊的衣裳,頭發全部緊緊的挽在頭頂上,妝容也板板正正的,乍一看不似二十歲不到的少婦,反而像是三十多歲的貴婦人一樣。


  她跺了跺腳,表情焦急的抗議道:“母妃,我聽說那些反賊可是連知縣都敢殺的,鬧的整個饒州都亂了起來,父皇將六哥和夫君派過去,若是出了意外怎麽辦?”


  她急急的說完,見宮貴妃還坐在上首氣定神閑的喝茶,不由更加焦急起來,連連跺腳之後,更是一轉身就要跑出去,“母妃不願意跟父皇求情,女兒去!女兒便是跪在殿前三天三夜,也定要求得父皇收回成命!”


  眼看著她要跑出殿外了,宮貴妃對站在門邊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直接跪在地上抱住了五公主的腿,任憑對方如何踢打都死命抱著不鬆開。


  宮貴妃取過一枚玉碟裏的桃花糕慢慢的放進嘴裏,做的晶瑩剔透的桃花糕入口即化,緩緩地咽下去之後還有一股桃花清香在口腔中。


  她看了眼蠻橫踢打宮女的女兒,接過身邊宮女遞過來的手帕慢條斯理的擦淨了手,然後才漫不經心的說:“賑災物資已經準備妥當,大軍即將出發,你卻在這裏撒潑打滾要你父皇換人?怕不是你六哥和你夫君還沒被反賊怎麽著,先被你父皇打個半死了。”


  五公主梗著脖子,“本來父皇是派大哥賑災的,憑什麽大哥病了,這樣的差事就推到六哥身上,父皇偏心!”


  眼見著她還一臉不愉,宮貴妃狠狠的一拍桌子,直將桌子上的玉碟拍的震了震,“你也說了本來陛下是派了太子去賑災的。太子好歹是一國儲君,安排給他的差事,那是其他皇子夢寐以求的。撒潑打滾、看不清局勢,這是你一個公主應該做的嗎?”


  “而且,你六哥是皇子,陛下下了指令的同時賞了他兩百名侍衛,個頂個的好手,那群烏合之眾如何能接近你六哥?”


  “再說你相公,那是隨著他父親守衛我大楚王朝邊土的好兒郎,上陣殺敵才是他的本行,你以為是那些隻會吟詩作對逛青樓的風流士子嗎?”


  “如今,他們要帶著賑災物資和大軍去立功,你卻在這拖他們後退,當真是好樣的!看看你這個樣子,市井潑婦都比你有臉麵些。”


  這話說的太重,五公主踢打的動作都停了下來,臉紅的跟要燒起來似的。


  宮貴妃看了她一眼,揮揮手,“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若是想跟你父皇求情也大可以去,最多就是陛下處死他們兩個罷了。你一個公主,陛下又向來不願意和親他國,沒了親兄長和丈夫也不愁再嫁良人。”


  等五公主離開了,宮貴妃身旁的奶嬤嬤看著自家主子氣的胸脯起伏的樣子,遞上一盞荔枝酪,勸道:“五公主到底還小,總會想明白的。”


  宮貴妃一口飲盡荔枝酪,搖了搖頭,說:“不小了,永遠這樣天真跋扈以後有的她苦頭吃。單說這一次,勸得陛下派六皇子去,本宮費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手段才勸動朝堂上的大臣們?鎮國公世子立的都是大功,這次大材小用的把他派出去,幹等著領功勞,何嚐不是因為五公主下嫁給他,陛下心中虧欠,補償於他?”


  “雖然現下太子眼看著就要起不來了,但到底有個儲君的名分在。而且,朝堂上二皇子為嫡子,三皇子母家勢力龐大,五皇子不吭不響的就進了吏部,下麵的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都已長成,皇兒好不容易有個立功的機會,她卻要去破壞,不論是她自己心中所想還是別人攛掇的,都是愚蠢!”


  那位嬤嬤聽到這,連忙低下頭來,不敢再說話。


  宮貴妃卻還有話要說:“幾年一次選秀填充後宮,如今陛下一個月才來本宮宮中一兩次,本宮空有貴妃之位,還有什麽?”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