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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尋找向陽

  夜,是所有醜惡的遮羞布。


  我頹然的在窗簾後麵抱膝而臥。一道窗簾把我與光明阻隔。下體的疼痛一直提醒著我發生了什麽,讓身心都痛不欲生。


  同周清回來的路上,我真的裝不下去了,在車後座上哭的臉似京劇畫的臉譜一般。周清似乎看出了異樣,問我是誰。我搖搖頭不再說話。她知趣兒的沒有再問。


  她不是陳圓圓,這要是陳圓圓,她非知道個前因後果一般。周清問我要不要報警,我說不用,送我回家就好。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的家。隻記得,樓裏的電梯一打開,貼滿了喜字,頂上掛滿了彩帶。是誰家結婚妝點了電梯。我站在這電梯裏,覺得要窒息。


  泡浴缸裏,打開水管用最大的聲音去哭。這是離開張怡清以後,第一次如此放肆的為發泄而哭。我知道,我知道感情這個東西是奢侈品,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得到的。可是,怎麽每次都是輪到我倒黴呢?我隻不過是想讓自己過的好一點。僅此而已。


  哭到虛脫,虛脫到睡著,直到身體下滑到浴缸裏,睡夢中被水嗆醒來。如溺水的人一般猛然挺起身子直立起來!人赴死,真的需要勇氣,求生是本能。


  人隻要死不了,總能熬過去。


  麻木的起身,合著水珠,躺臥室去睡。早上醒來,才回想起來,向陽,一夜未歸!

  他能去哪裏!他個傻子能去哪裏!我不顧下體傳來的不適與疼痛,穿上棉服在整個小區裏轉了一圈喊著他的名字。但仍然沒有得到回應。冬天的早上彌漫著薄霧,草坪上下著霜。潮濕渾濁的冷


  打電話給警察,警察說24小時過後才能立案。我對著手機罵娘。24小時早他媽出意外了,還用到著你們來找?

  你經曆過最深的絕望是什麽?

  丟失向陽,我的心如同鼓被敲破了鼓皮一般,赫然出現了一道口子。最深的絕望,是無力感。


  你失戀也好,你流產也好,你被強奸也好,但是你都能知道隻有你不死,挺著,時間總能讓你重新挺立。可是丟失呢?向陽,一個大活人,一個離開我根本就沒辦法活的傻子!他自己一個人怎麽在這個險惡的社會裏生存下去!我突然理解那些丟失孩子父母的絕望。


  一個鮮活的需要你保護的生命,就這樣從你的世界消失,要麵臨醜惡和殘酷,可他還保護不了自己。你不能閉上眼睛,你一閉上眼睛,你就感覺自己丟失的心在任人宰割!


  向陽!向陽!

  心痛苦!猶如檸檬一般被架在壓縮器上,使勁按壓,滴出汁液。向陽,被我弄丟了。向陽。


  他們聽著我胡亂的敘述,像看傻子一樣看我。我反複的敘述,他長的很高,很高,很帥,很健壯,你肯定見過他,你看見他就肯定有印象。你告訴我他往哪裏走了。


  對,就是經常在小區的花園跑步的那個。


  他是個傻子。他沒有出過小區門,他不認路的。他去哪裏了?往哪個方向。


  對,跟我張的很像,我們兩個眼睛最像,都是這樣的丹鳳眼。很帥的,你想想有沒有印象。


  我有錢,我有錢。我錢包有,不夠。我支付寶有錢。我轉給你。你確定他往這個方向走了是吧?

  是,就是又高又壯,長的還帥,那是我弟弟。你在哪裏見過他?我弟弟腦子壞了。但人很乖的。


  我像個神經病一樣反複的敘述。反複的敘述。


  忘記了自己頭發沒有梳,穿著拖鞋在街上是不是像個傻子。


  我該給誰求助,這城市裏,這人口密集的城市裏,這種無力感深深的叩問著我。


  周清派了幾個同事跟我一起大街小巷的找向陽。我這才發現我跟弟弟連張合影都沒有,我沒有弟弟一張照片。千翻萬找終於找到一張照片還是母親在的時候,給我寄過來的照片。


  你總覺得有機會去做的事情,當被戛然而止的時候,這種依偎的慣性,把你衝撞的生無可戀。母親的死,讓我悲傷。但可能真的很長時間沒有在一起生活過,也隻能是悲傷。向陽與我生活的這段日子裏漸漸的融入了我的生活,如今仿佛被生生砍去。悲傷的我不能控製自己,恨不得對天對地,掏心挖肺,隻求告訴我,那個傻子在哪裏,是否安好。


  親人在,我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來路,親人沒有了,我們在這個世界隻有歸途。向陽是我唯一的親人,雖然他是個傻子。


  我在街上轉了一天,中午的時候混混惡惡的回到尊園樓下的時候。見周自橫在下麵等我。


  “是不是,找到我弟弟了?是不是!”我奔跑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興奮的問道。


  “沒有。”他笑的尷尬。


  “哦”我應一聲,繼續上樓。


  他跟在後麵。跟我一起進了家門。


  家裏一片狼藉。我都不知道這幾天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我是怎麽活過來的。生活簡直想要逼死我!一口喘氣的機會都不給!

  “安利,你最後一次見向陽是什麽時候?”周自橫問我。


  我呆坐在扭七扭八的沙發上,接過他倒得水,仍然是溫熱的白水。


  “昨天下午吧。最後一麵。”想到最後一麵,我還打了他。他生氣的摔門而走的。心裏就更加內疚,淚啪啪的掉在水杯裏。


  “向陽那麽大的人了,應該不會有什麽事,你不用太擔心。說不定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你知道什麽,向陽是個傻子,小時候腦袋燒壞了。他是個傻子。”我嗚嗚的哭著說,越說越覺得自己該死。


  “你不是說他經常跑步鍛煉麽?練的一身漂亮的肌肉,人又長的高大威猛,帥氣。你想啊,誰沒事找刺激去欺負一個健壯的大男人,是吧?他再傻,打起架來,還是要看誰的力氣大,你說是不是?”周自橫坐在摔壞了的矮腳凳上,認真的跟我講。


  他這麽一說,我這心裏頓時感覺有了支撐。跟他反複聊向陽肯定不會受欺負,我心裏仿佛有了力量一樣。他問我向陽出去小區,都去過哪些地方。仔細想了想。我們打算把這些地方重新找一遍。


  從沙發上站起來,我踉蹌了一下,頭暈眼花。我感覺自己有發燒。他問我要不要休息,他去找,我果斷拒絕,迅速的穿戴好衣服跟他下樓。挨個找曾經去過的地方。


  當我們找了整整一遍的時候,還是沒有人見過向陽。我絕望的蹲在馬路沿上,抽煙取暖。在等警察說的該死的24小時。


  我故作堅強的禮貌跟周自橫道別,謝謝他幫我折騰這一番辛苦了。改天請他吃飯。他說跟跟我一起來等警察來做筆錄。我再三表示不必,但他仍然堅持等警察過來一起做筆錄。


  “如果向陽,我是說如果,我們沒找到,你打算怎麽辦?”周自橫問我。


  “不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一定要找到他。”我盯著他的眼睛,自己的心裏也因為這句話堅定了下來。我就是要找到他。


  “我爸死的早,我媽得病死了,我都沒有回去陪伴過一天,全部都是傻弟弟陪著她。我媽這輩子最放不下的就是這傻兒子。我不能把他丟了。對父母我已經夠愧疚了,我不能再把向陽丟了。”這話說出來的時候感覺心被槍打了洞,這冬風一吹,疼的心洞呼呼作響。


  “多謝你陪我找向陽這麽久,警察說來家裏做筆錄,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多謝你了。”我伸手跟他握手告別。猛的轉身,不再回頭的紮入街道的人流裏。


  往家裏走的路,我走的又急又快。仿佛剛才被打垮的自己,被反彈過來似得。我想好了,如果找不到向陽,我就把能賣的都賣掉,買個摩托車,從這裏出發,一路找下去。高大健碩的向陽被賣進黑煤窯的幾率是最大的。就從這些地方開始找。找不到,不罷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突然又想到小受男說的那種供給給富人發泄獸欲的高檔場所。帥氣的向陽也有可能被賣進去啊!想到這裏,我立刻給尼克打電話,問他在哪裏。他說在外麵跟拍。電話打通了我又猶豫了下,說沒事了,就是問你最近過的怎樣。他說正好有事情跟我講,讓我有時間去他哪裏一趟。我應幾句就掛掉電話了。


  尼克一直在接受心理醫生的治療,如今也算正常生活了。我這樣再去揭露他的傷疤,應該不好。走一步算一步吧,看看再說,說不定會有轉機,實在不行再找她。


  我的腦子就這樣飛快的轉著,飛快的想著,想著所有的可能所有的辦法。以及我能付出的代價。絲毫沒有留意身邊的人和事,我越走越快,人在混沌的時候才會慌張,當你有了目標就不會了,你會不顧一切的奮力前進。


  跟警察打了電話約在家裏,見麵做筆錄。我飛快的趕回家。走到電梯口等電梯的時候發現自己走的氣喘籲籲了。看見光滑如鏡的電梯門除了我的影子,還有周自橫的。


  一臉驚訝的轉過頭果然看見他也氣喘籲籲的一頭大汗,見我看他尷尬的說:“你走的可真快,我在後麵幾乎一路小跑。”


  我正要說些什麽,他趕緊解釋道:“東西,東西,往你家了。家裏鑰匙,對!我家裏鑰匙忘你家了。”


  然後我們就再也沒話了。


  到家門口發現警察已經在家門口了,立刻開門,把家裏扒拉出來個能坐的地方請警察坐下。谘詢了一下做了下筆錄。警察還好心的問我,家裏是不是招賊了,需不需要另外立案,我立刻說不必不必,就是打架了,家裏還沒收拾。


  問警察什麽時候有結果,他們說這個說不準。要我們家屬也不要放棄,一起找。


  警察走後,我覺得剛才做的是什麽狗屁記錄!整個一糊弄人!我還對他們畢恭畢敬的!什麽根本性的問題都沒解決,想起來又一肚子氣,發了頓脾氣。


  等我發完脾氣,才發現,家裏被周自橫收拾好了,東西該歸為的歸位,家裏的垃圾也都清掃了。我發著脾氣,他又一搭沒一搭的安慰著我,把活兒都幹完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該說什麽。我突然停止了抱怨,發現氣氛尷尬的不得了。


  “我找鑰匙,找不到了,就隨手收拾一下,這樣鑰匙好找。”他嘿嘿的笑了兩聲,黑框眼鏡戴在一張圓臉上,一點兒都不男人兒味,也不帥氣,反而顯得很乖,顯得稚嫩。額頭的頭發收的幹淨,在腦後紮一個馬尾,頭發又黑又多。藝術家格調還是拿捏的很好的。


  “鑰匙找到了麽?”我也趕緊就台階往下走,避免尷尬。


  “找到了。”


  “那謝謝你了。”


  “沒什麽,你一天沒吃飯了。”他提醒我。


  “沒什麽胃口,一會兒睡一覺,你慢走,我就不送了。”我疲倦的對他說道。


  “沒事,你去休息吧。”他應一聲。


  我轉身去了衛生間,上廁所。下體如刀刮一般疼,不敢尿。疼的渾身哆嗦的終於尿出來。一擦,滿紙的血。


  我緊緊攥著手裏沾滿血跡跟尿漬的衛生紙。蹲坐在馬桶上。


  打開手機,給顧澤西發了一條短信。


  顧澤西。分手炮也打了。下周周六。過來把你的東西拿走。


  我連感歎號都懶得用。全句號。就是告訴自己,結束了。


  沒時間再去傷感,找到向陽是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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