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顧澤西,我懷孕了。
清晨醒來,顧澤西胡茬的臉就在眼前,我與他並排躺在枕頭上,他的呼吸吹到我的臉上,癢癢的。
“偷看我,得付錢。”他閉著眼睛說道。
“你睡了我,咱倆抵消了。”厚臉皮,杠杠的。咱。
他瘦了很多,臉頰的棱角都出來了,以前滿臉的膠原蛋白都變成了現在的茂密胡茬,眼窩都凹陷進去了,睫毛突兀的長,內雙的雙眼皮有道淺淺的痕。男孩子長大真的是一刹那的事。
顧澤西在蛻變,我很榮幸見到了這個過程,見到了一個純真的男孩子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
昨晚做完沒有洗澡,所以早上起來去洗澡,發現來例假了,趕緊翻了個衛生巾墊上,終於來例假了,倒是舒了一口氣呢,蹲馬桶,翻手機在美柚上做個記錄,發現例假晚來了半個月呢,最近日子忙的要命,又是換工作又是各種雜事什麽的,估計壓力大,有點影響。
向陽出去跑步了,我簡單的做了一些早餐跟顧澤西纏綿悱惻的特別不要臉的吃了早餐。收拾餐桌的時候,他從後麵掀我的睡裙,試圖把我按壓在水池邊做。我趕緊提醒他,早上來例假了。他悻悻的摟著我又親了親。門響了,是向陽回來了。
顧澤西吃完飯就走了,我也簡單的收拾收拾準備上班去了,背上我的普拉達包包,又回屋裏拿了一貼暖寶寶,來例假還是貼這個保暖。囑咐向陽吃完飯把碗刷幹淨放櫃子裏不要擺案板上就不管了。
昨夜折騰的太瘋狂,早上真是強打精神做早飯,真的是賢妻良母級別的我呀。依靠在電梯旁等電梯的時候,周清打來電話。
“蒂娜,今天下午你直接去選片子吧。咱們公司小剛運作,基本上一個人都當好幾個人再用,所以選片子這個事你負責起來吧。”
“哎呀,那給加工資不?”我調侃周清。
“不加!討價還價不是好職工。”周清難得開玩笑不是一板一眼的講道理。
“那不管,我得要福利。”我嘻嘻的笑著。
“這樣吧,放你半天假,今天上午別來了,下午直接去選片,回頭我把地址發給你。”
“真的!好呀,好呀。放半天假。你把地址發我手機上,我下午保證完成使命。”可以放半天假,我也可以緩緩神兒,感覺肚子疼,身子虛的。浪打發了這次。
事兒就這麽定了,我有反身回家了,向陽見我回來問怎麽回來了,我說公司說上午不用去了下午去。
他想讓我帶他去理發,我實在是太累了,就敷衍他說下次有時間吧,我現在得趕緊睡一會兒。
身體發虛,精神都有點恍惚,小腹也越來越疼。脫了衣服就鑽被窩睡了。
我感覺自己身下如水閘一般一股一股的血往外湧,腹部墜疼。怕例假弄床單被子上,掙紮著起來想去換個衛生巾。
雙腳剛在地上站位的時候,感覺眼前一陣陣的金星,忽明忽暗,腹部墜疼,一股暖流順著大腿內側迅速流下,我低頭,看見腳下一灘血跡在逐漸變大蔓延盛開!
“向陽!”意識到情況不妙,我大聲喊道!
“向陽!”我邁開腳步去開臥室門,流下一片猩紅,血路如拖過的屍體一般。
臥室門打開,我看到了在客廳裏站著的弟弟,突然哭喊道:“向陽,救我!”
我下身的血,仿佛決堤的洪水一般瘋狂的淋下。
“啊!姐,姐!醫院,姐,醫院。”向陽大步跨過來,打橫抱起我開門就跑,電梯都沒有等,從14樓的樓梯往下跑,他像個瘋子一樣一路哭喊著:“姐,醫院,姐,醫院。”
我看到我弟弟奮力跑下的樓梯一路留下了鮮紅的血跡。他抱著我,顛簸的我想吐,顛簸的我想哭。
看著向陽死命奔跑的滿臉大汗的樣子,我想起來自己以前說過,我弟弟健碩的,如果我生病,出租車都不用打,就能把我扛起來送醫院。
這下好了,說過的話被驗證了。他能抱著我一路跑下十四樓,可是他一直在小區裏跑步,鍛煉,他連小區大門都沒有出去過,他不知道醫院在哪裏啊!他是個傻子。
他是個傻子,他就算跑得過劉翔,也不如人家打個出租車快。想到這裏,突然覺得好諷刺,好搞笑。
車水馬龍的上班高峰期裏,一個健碩的傻子抱著他渾身是血的姐姐隻會在馬路上哭喊:“姐,醫院,姐,醫院。”
我在也摟不住他的脖頸了,整個人慢慢癱軟,無力。我看到今天的天空,有點兒灰。有點冷。然後眼前隻剩下一片黑。
朦朧裏聽到男人嗚嗚的哭泣,哽咽的哭泣,粗糲的嗓音卻像個孩子一樣,絲毫不加掩飾的哭泣。我試圖掙開眼睛,眼皮卻像千斤頂似得怎麽都睜不開。
“姐,嗚嗚····姐。”
是向陽。我想他是嚇壞了。
我得睜開眼睛,我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的傻弟弟需要我養,陳圓圓媽媽還沒有入土為安,陳圓圓還在醫院,顧澤西家裏的事還沒有接近尾聲,還有今天下午答應周清要去挑選片子,這還是能想到的,想不到的肯定還有很多,我猛的睜開眼睛!伴隨著從胸口噴薄而出的一聲輕吼。仿佛噩夢突醒的人。
“姐!”向陽哭著喊一聲站起來,淚水甩了我一臉。
“沒事。”疲憊的安慰他一句,已經是拚勁全力了。
“嗯,沒事。咱們回家吧,醫院不好。”向陽哭泣的抽泣,周圍病床的人或許發現了這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奇怪,他們像看奇珍走獸一般看著向陽。
醫生看到我醒了,過來給我說,妊娠40天流產,應該沒幹淨,需要清宮手術。
我,流產了。
在我根本就不知道懷孕的情況下,流產了。
這個孩子來的快去的也快。
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醫院的消毒水味道真的是難聞至極,跟太平間停屍房的味道一樣。一切都慘白,躺在病床上的人也慘白。坐在病床旁陪護的人也慘白而萎靡。
向陽說的不錯,醫院不好。
我將白色的被子上拉遮住麵頰,緊咬嘴唇,淚,恐被人發現似得沿著眼角猛的紮進鬢發裏。
清宮手術安排在下午。
去選片子是去不了了,這是我入職以來,老板交給我的第一個任務,我都要搞砸了。
“你怎麽來的醫院?”我問向陽,我最後的記憶停在灰色的天空裏。
“有個好心人停我跟前問我去哪裏,我說醫院,他就把我送來了。”向陽指了指門外。
“還在?”
“嗯,還在。”向陽走出病房外,這個好心人就跟他進來了。
向陽說的好心人是個出租車司機。人送來一直等著,估計是在等著付費。無論怎麽說這個出租車司機真的是個好心人。
我虛弱的撐起身子,對師傅道謝,另外囑咐師傅將向陽送到尊園小區,等他捎帶些東西再把他送到這裏來。價錢我出雙倍。
師傅一直說著不用不用,我仍然堅持的對他道謝,另請師傅開進小區樓下,免得向陽迷路。
再三囑咐向陽回家拿什麽東西,向陽再三對我重複。醫院離家不算遠,應該沒什麽問題。
護士過來催繳費的時候,我給她說出來的急沒帶手機沒帶錢,這就回家拿。司機師傅說入院掛號費是他墊付的。我再三道謝,保證師傅把向陽帶回來後,雙倍奉還。
應該的,好心人必須有好報。
向陽走了之後,我躺在床上疲倦的在想,想這個意外來臨的孩子,如果沒有流產它的命運會是什麽樣子的。為“如果”的事情浪費心力,太沒勁了。混混惡惡的又睡著了。
向陽來了以後,果然把所有的東西都找到並且帶了過來。我信守承諾給了司機師傅一千塊錢。師傅一直說太多了,我仍然堅持給了他。
手機裏有周清發的短信,下午去挑片子的地址。公司小,修片子什麽的都外包出去。還有顧澤西發來的親親小表情。我看的眼眶一熱。
醫生問我,是普通的還是要無痛的。我說普通的。我心裏的內疚隻能通過肉體的折磨才能真正的救贖。
冰冷的器械鑽入溫熱柔軟脆弱的身體,曾經帶來歡愉的地方,也能帶來痛苦。岔開腿迎接的有可能是新的生命,也有可能是無盡的屈辱。
我攥著臥床扶手,疼的渾身顫抖,醫生拿著器械往裏麵吸,對我說,你別亂動,越動越疼,別抽搐。如篩抖一樣的我連忙給醫生道歉說對不起。
醫生冷冷的說了一句,你不用給我說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
下午周清打電話問我去沒去,那邊人一直等著我,我虛弱的告訴她我出事了,去不了了。她顯然很不高興,什麽話都沒說就掛了。
我想不了那麽多了,我隻想休息。睡覺無盡的睡下去。睡夢裏我握著手機,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給顧澤西打個電話。
手機被我握在手心裏暖了個透熱,終於撥通顧澤西的電話。
“我懷孕了。”在他喂了兩聲之後,我憋出來這句話。
顧澤西那邊聲音有些嘈雜,聽著有些亂,不知道在哪裏。他楞了一會對我說:“我一會兒給你打過去。”就把電話掛掉了。
被暖熱的手機跟暖手寶似得暖著我冰涼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