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成全她
童蕭臉上明媚的笑,跟我臉上傷心欲絕的眼淚形容了鮮明的對比,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當年跟廖名禮轟轟烈烈的人是我。
真好,童蕭什麽都不知道。
童蕭話落,見我們三人都不說話,落眼在我身上,收起化驗單,秀眉蹙起,“蘇沫,你哭什麽?不會是得了什麽治不了的病吧?”
“呸!”我衝她啐口唾沫,“你才得了治不了的大病,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那你幹嘛用霍衍攙扶著你?而且看你這熊樣子明顯就是剛哭過!”童蕭一副已經洞察一切的模樣,目光在我跟霍衍身上來回打轉。
“老娘我痛經!!怎麽了?”我磨著牙回話。
聽到我的話,童蕭鄙夷的輕呲一聲。
就在我們幾個人正閑聊的時候,一個小護士匆匆跑了過來,手裏拿著一份單據,遞給傅寧,“傅醫生,那個廖……”
“我知道了。”傅寧掃了眼手裏的單據,打斷小護士的話,“這件事我來解決,你先回去吧!”
小護士被打斷的莫名其妙,但礙於傅寧主任醫師的位置,點點頭,乖順的離開。
剛才小護士是想說廖名禮的事,我轉過頭看傅寧,傅寧麵無表情的說:“回頭我給你打電話商量這件事。”
傅寧說完,衝童蕭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闊步離開。
童蕭看著傅寧離開的背影,吧嗒兩下嘴,“傅寧真回來做醫生了啊?你別說,你當初的眼光還真好,你看你當初選擇的男人,進可當霸道總裁,退可當溫潤醫生,嘖嘖嘖……”
童蕭調侃,說完,故意看霍衍,想逗霍衍溫怒,沒想到,霍衍卻是難得的深深看了她一眼,沒吭聲。
“你們家霍總什麽時候這麽大度了?我這麽說他都不生氣?”童蕭吃驚。
我側頭看霍衍一眼,知道霍衍是可憐童蕭蒙在鼓裏,上前,提起精神,挽上童蕭的手臂,順勢接過她手裏的化驗單,邊往醫院外走邊說:“你懷孕了?男孩女孩啊?”
“還不到兩個月,怎麽能看得出是男孩還是女孩?”童蕭鄙夷的看我,“蘇沫,你能不能不要問這些不過腦子的話,我會鄙視你的。”
“鄙視就鄙視唄,反正你鄙視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淡定回應,走幾步,繼續問,“那你懷孕了是不是要請產假啊?你可別學小張啊!懷個孕、生個孩子就放棄了工作,回家相夫教子了。”
“你看我是那樣的人嗎?”童蕭挺挺脊背,“我跟你說,你放心,我就算是挺著大肚子也會照常上班的,什麽時候生,我什麽時候請假,而且啊,等我生了之後,我已經跟謝煜商量好了,到時候就由他主要帶孩子。”
童蕭一臉幸福的說,說完,湊到我耳邊,“蘇沫,不瞞你說,我第一次當媽媽,好緊張啊!”
“緊張什麽?順其自然就好了,你看蘇點點,當初經曆了那麽多的坎坷,現在不還照樣活蹦亂跳的。”我輕笑,“我告訴你,小孩子這種生物,可比什麽小貓小狗好養活多了。”
我發表著我的謬論,童蕭第一次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真的嗎?聽到你這麽說我放心多了,你不知道,我以前養過一隻狗的,被我喂了太多零食活活撐死了,從我懷孕之後我就擔心的要命,我特擔心我以後的孩子會被撐死。”
一隻小狗,被喂了太多零食,活活撐死了?
我,“……”
閑聊間,我跟童蕭已經走出了醫院,我停住腳步,雙手握住童蕭的手,鄭重其事的說:“童蕭,我跟你說,我覺得吧,等你們家孩子出生之後,你還是雇個月嫂比較好。”
“你是怕我把他撐死?”童蕭一瞬不瞬的看我。
“當然不是!”我握著她的手一鬆,一臉正色的昧著良心說:“我是覺得像你這樣的事業型女性,實在是沒有必要自己帶孩子,要不然多費精力啊!對不對?這樣的話,你還怎麽努力上進?你還怎麽拚搏工作?”
我煞有其事的說,童蕭邊聽邊不住的點頭,“好像是這麽個道理。”
跟童蕭聊了一路,霍衍開車送我們倆去公司,一進公司,童蕭懷孕的消息就被傳散開,全公司上下都沉靜在喜悅的氣氛中。
看著所有人臉上的笑臉,我悄然無息的回了辦公室,端了杯咖啡到落地窗前看風景,想到病房裏廖名禮閉著眼的樣子,心止不住的疼。
對廖名禮不公平,命運不公平,朋友不公平,戀人也不公平。
我一口接著一口的喝咖啡,沒放糖,苦澀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嗓子眼。
一杯咖啡喝到大半,我揣在兜裏的手機響起,掏出,看著手機屏幕上傅寧的電話,我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
“傅寧。”
“廖名禮火化需要家屬簽字,你看,能不能方便聯係下他們家人?”
“朋友代簽不行嗎?廖名禮跟家裏的關係你也知道。”
“這個恐怕是難,你試著給他家裏打電話聯係一下吧,人都死了,他們之間就算有再大的矛盾,這輩子也不會再有所交集了,相信他們不會太刻薄。”
傅寧話落,我在電話這頭遲疑了會兒,掛斷電話。
廖名禮的家人?
老實說,我根本沒有廖名禮家人的聯係方式,如果現在坐飛機去雄安,怕是在時間上也趕不上。
我思忖了會兒,突然想到我手機裏有肖敏的聯係電話,打開手機,在通訊錄裏找了半天,找到肖敏的聯係電話按下撥通。
講真,我在撥出這通電話的時候真的沒想太多,隻是單純的想拿到廖名禮家屬的簽字,如果我知道會給肖敏帶來那樣的傷害,我就算是一巴掌呼死自己,都不會撥出這通電話。
彩鈴響幾秒,電話那頭接起,肖敏不複往日咄咄逼人的氣勢,有氣無力的直接應聲,“他,死了?”
聞言,我心底咯噔一下,提前預備好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
聽到我不做聲,肖敏在電話那頭澀然輕笑,“蘇總,你不用瞞著我,我知道他得了癌症,沒幾天日子了,不然,你以為我會這麽痛快跟他離婚嗎?”
肖敏自說自話,我緊抿唇角,“現在廖名禮的屍體需要火化,你能聯係得上他的家屬幫忙來一趟白城簽字嗎?”
“我就在白城啊!”肖敏依舊笑,“你們白城的空氣一點不好,人也很差,我都來好久了。”
我,“……”
如果換作平時,我早就跟肖敏大吵一架了,但是此刻,我不忍心,說起來,她又何嚐不是一個可憐人?
在當天下午,我在火葬場見到了肖敏,她沒病,卻比死去的廖名禮還瘦的厲害,身上穿著一件花格子裙子,外麵套著一件風衣,明明應該很合體的衣服,此刻穿著她身上,卻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人呢?”肖敏臉瘦成了錐子,說話間,臉頰骨骼看得異常清楚。
“在裏麵,你確定你能代替廖名禮的家屬簽字?”我不忍心說什麽刻薄的話,聲音盡量放柔,發問。
肖敏看我一眼,從風衣兜裏掏出兩本結婚證書,拿在手裏晃了晃,“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最有資格給他簽這個字。”
“廖名禮不是說你們已經離婚了嗎?”我詫異的問。
“離婚證是假的,我騙他的。”肖敏回答,冷嗤,提步走進火葬場。
肖敏在進門給火葬場的工作人員出示完跟廖名禮的夫妻證明後,開始簽字,簽完字,走到廖名禮的屍體前駐足看了一眼,緊閉了下雙眼,睜眼間,笑著開口,“老公,我帶你回家啊!”
我在一旁看著,心倏地收緊,無言。
事後,肖敏說,當初廖名禮檢查出來癌症,回家就鬧著要跟她離婚,起初,她也堅持過一段時間,不想離婚,但是後來看廖名禮實在太痛苦了,心疼,就把婚離了。
火化結束,我跟肖敏捧著骨灰盒離開火葬場,在門口,我雖於心不忍,但到底還是把廖名禮的臨終遺言說了出來,“肖敏,名禮說,他想把骨灰撒向大海。”
肖敏雙手抱著骨灰盒看我,嘴角噙笑,“蘇總,在他活著的時候,我忍受了錐心刺骨的痛成全了他,在他死之後,你能不能也讓他成全我一次?”
我,“……”
肖敏手輕拍了拍廖名禮的骨灰,嘲弄的笑,“蘇總,你說廖名禮他這輩子圖了什麽?臨死了,都想跑到那個女人的城市看那個女人一眼。”
肖敏說完,看向我,“他們倆最後在一起了嗎?”
“沒有。”我如實回答,“童蕭早就結婚了,而且現在都已經懷孕了,廖名禮隻跟她見了一麵當作是道別,並沒有把病情告訴童蕭。”
我承應,肖敏愣了下,突然間笑的不可自抑,彎著腰一手捂著肚子,一手緊抱著廖名禮的骨灰盒,等她笑夠了,直起身子擦眼角溢出來的眼淚,“笑死我了,這麽說,他到死都隻是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