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她的歡喜,他的悲
廖名禮的話戳在了謝煜心坎上。
別看剛才謝煜因為廖名禮癌症的事也曾失神片刻,但是此刻,卻是下意識的直接倏地站起身,一臉怒容的看向廖名禮,“我自卑?嗬,我哪一方麵不優過於你?你跟她談戀愛的時候都不自卑,我憑什麽自卑?”
“我是自卑的,所以我選擇了放手。”廖名禮回應,輕笑,看著謝煜怔住的臉,懶散的提提了薄唇,“謝先生,我想你誤會了我說的話,我說你自卑,並不是說你不夠優秀,而是因為你太過愛童蕭,所以會下意識的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謝煜,“……”
以前沒瞧出來,廖名禮這小子還是個情感專家。
謝煜沉默,廖名禮徑直走到卡座前坐下,再次伸出手到謝煜麵前,“謝先生,很抱歉因為我的出現,讓你跟童蕭鬧了矛盾,你放心,我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裏,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廖名禮話落,謝煜遲疑幾秒,伸出手握上他的手,神情不太自然的看看我,又看看廖名禮,支支吾吾的問,“你真的……病了?”
“您覺得我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嗎?”廖名禮笑。
兩人對話落,陷入了短時間的沉默,緊接著,兩人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這頓飯總得來說吃的還算舒坦,謝煜跟廖名禮握手言和後,兩人閑聊了一些無關童蕭的事,幾杯酒下肚,頗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名禮是吧?我就充個大,叫你一聲老弟,我跟你說,癌症這種病,不是什麽大病,我認識好多個這方麵的專家,等回頭,我給你介紹兩個專家認識,我保證,你的病絕對能治愈!”謝煜拍著胸脯保證,說話間,拿酒瓶給廖名禮倒酒,邊倒酒還不忘問一句,“你喝酒沒事吧?”
“都這德行了,還能有什麽事?”廖名禮回應,笑出聲。
我坐在一旁看兩人喝酒,最後,等兩人酒足飯飽,我走到前台結賬,兩人勾肩搭背的走出餐廳。
我結完賬回頭,隔著一扇玻璃門看兩人攀談的身影,心裏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像是一種莫名感動,又像是什麽別的情緒在發酵。
我盯著兩人的身影看了會兒,提步走到門外,謝煜正拽著廖名禮的手正色道,“你要是聽我的,你就跟我一起回家,不然,你就是沒把我當兄弟。”
“謝煜,你喝多了。”廖名禮淺笑,回看我一眼,給我使眼色,讓我上前製止謝煜。
我會意,邁步上前,扯住謝煜的手臂,開口,“謝煜,你是不是吃多了撐的,讓你情敵住到你家?”
我半認真半調侃的說,謝煜眼神裏五分迷離萬分清醒。
或許是看謝煜太過執意,廖名禮給我匆匆打了個招呼就離開,等廖名禮離開了,謝煜長歎口氣,把手臂從我手裏抽出,從兜裏摸出一個煙盒,彈出一根煙點燃在唇角,深吸一口,吐口煙卷,“我沒喝多。”
謝煜是真沒喝多,叼著一根煙抽了半晌,抬手,修長的手指夾著香煙落下,看向我發問,“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麽就得了那樣的病?”
聞言,我沒回應謝煜的話,看向馬路上的車水馬龍,悠悠的說:“命吧!”
是命!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命,隻能說,廖名禮這個臭小子的命實在是太差!
我話落,謝煜默了聲,繼續埋頭抽煙,一開始還是站著抽,到最後,索性蹲到馬路邊的台階上抽,接連抽了七八根,把他自己也嗆夠嗆,邊咳嗽邊把手指間的煙蒂掐滅在腳下。
“蘇沫。”謝煜抬頭。
“嗯?”我回應,往謝煜身邊走了幾步,“怎麽了?”
“你出麵,讓童蕭跟廖名禮複合吧!”謝煜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什麽?”我挑挑眉。
“我說,你出麵,去撮合童蕭跟廖名禮複合吧!”謝煜再次說,起身,長籲口氣,“那小子沒多長時間了,但是我不一樣,我還有大把的時間,等他哪一天要是去了,我再跟童蕭複合。”
謝煜說完,衝著我咧開嘴笑了笑,我手一伸,啪的一聲在他腦袋上狠拍了一下,“你腦殼子進了水吧?童蕭是個人,你以為童蕭是什麽物品嗎?而且,廖名禮的病,我沒打算告訴童蕭。”
我話落,活動了下脖子,“廖名禮是可憐,我也很同情,但是謝煜,人死如燈滅,活著的人,往往比死去的人更可憐,一個人死了,了無牽掛了,但是活著的人呢?日複一日的惦記著那個人,不得相見,你說該有多痛苦?”
我這番話說出來,斷情又決意,謝煜盯著我看了好半天,挑開唇際,“那如果得病的人是我呢?你會不會也這樣?”
“會。”我篤定回答,偏著頭看謝煜,“不過,你畢竟是跟童蕭結婚了的,我一定會編製一個彌天大謊,比如,你出軌了,在外麵有了深愛的女人,所以跟那個女人私奔了。”
我一本正經的說,謝煜打了個寒顫,衝我豎起一根大拇指,“童蕭有生之年跟你做朋友,值了!”
我瀲笑,“那是!”
在回去的路上,謝煜說,他是真心想邀請廖名禮去家裏住,他想讓廖名禮最後的日子有家的歸屬感。
我開車打轉方向盤,唇角輕抿,“何必呢!一個人生命都走到這份上了,那就是他覺得怎麽舒服怎麽來吧,如果這個時候我們還依舊為了成全自己內心的博愛去約束他,那顯得也有些太過刻薄了。”
謝煜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閉著眼點頭,籲氣,“蘇沫,我突然間覺得你三觀超正!”
“我何止是三觀超正,人也是超正的好嗎?”我瞥謝煜一眼,輕笑。
從這一天後,謝煜跟童蕭和好了,恩愛如初,甚至恩愛更甚。
我期間給廖名禮打過多次電話,想約他一起出來吃飯,但都被他拒絕了,後來我去他居住的酒店找過他,酒店大堂經理告訴我,他已經退了房間。
一個人,就這樣莫名其妙消失了。
二十天後,一個深夜。
初秋,燥熱,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原本該有的涼意,在這個晚上卻絲毫都沒有。
我一直跟霍衍聊天到深夜,好不容易睡著了,一通電話,把我們倆驚醒。
霍衍迷迷糊糊打開床頭燈,我半睡半醒的伸出手去摸床頭的手機,剛按下接聽,就聽到電話那頭傅寧略帶哽咽的聲音,“廖名禮走了。”
我握著手機的手顫了下,手機順著發鬆的手指掉落在地。
霍衍一言不發,但瞬間了然的把我抱進了懷裏。
直到多年後,我都依然記得這個晚上,熱到發燥,絲毫沒有一絲的微風,就像是人的心情,悶熱煩躁。
我跟霍衍趕到醫院時,傅寧正站在廖名禮的病房裏抽煙,視線落在廖名禮骨瘦嶙峋的屍體上,神情黯然。
聽到腳步聲,傅寧抬頭看了眼我跟霍衍,臉上強擠出一抹笑,“你們倆來了,我沒讓護士收走屍體,你們倆正好過來跟他道個別。”
我僵站在房門口,腳下的步子像是注了鉛,明明已經在極力想往前挪步子,但是到最後,卻依舊沒能邁出去一步。
最後,我是被霍衍推著上前的,曾經活潑輕稚的廖名禮,此刻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像個小老頭。
“那個時候不該讓他剃光頭發的,好醜。”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他時候的樣子,童蕭說要包養他、逗他。”
“我其實覺得考上律師的廖名禮挺帥的,一直以來,我都挺想給他當姐姐的。”
“他拿到律師資格證的那晚,我跟童蕭出去喝了一晚上的酒,比我們自己考了律師證都高興。”
……
我碎碎念的一直說,說到眼眶泛紅,說到眼淚撲簌的從眼眶裏往下落。
霍衍站在我身側,皺眉,一臉的心疼把我擁進懷裏,傅寧用指腹掐滅指間的煙,說了句,“好了,我讓護士給太平間打電話把人接走,對了,童蕭那邊,我沒通知,廖名禮最後的遺言,就是不希望童蕭知道他死了。”
我一直強忍著的眼淚,在傅寧說到最後一句時,終於控製不住決堤,蹲下身子,哭的歇斯底裏。
我知道廖名禮的,他一輩子都愛慘了童蕭,他絕對不會舍得童蕭知道他的死訊,他怎麽會舍得自己深愛的人為自己掉眼淚。
護士跟太平間的工作人員拉走廖名禮屍體時,我蜷縮在霍衍懷裏不停的顫抖,整個人抖的跟篩子差不多。
廖名禮離開後,我緩了好半晌神,才漸漸恢複過來。
霍衍一手環著我肩膀,一手扶著我後腰帶我出病房,傅寧跟在我們身後,一言不發。
我們三人剛走出病房不到兩米,童蕭頂著一張笑靨如花的臉從對麵走來,看到我們三,晃了晃手裏的體檢報告,“你們三幹嘛呢?跟你們三說,準備好份子錢啊!老娘可是懷孕了。”
我,“……”
霍衍,“……”
傅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