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代我對她說分手
右腿不能留?
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站著不動,霍衍垂在身側的手攥緊。
“我說,你們家屬能不能快點考慮?現在病人是大出血,還擔心會感染,你們要是這麽拖下去,萬一發生什麽意外,我們醫院可是不承擔責任的。”小護士著急催促。
“簽!”霍衍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從護士手裏接過筆,簽字。
在霍衍落筆的刹那,我有些慌,下意識去伸手拽霍衍的手,“霍衍,右腿不能留是什麽意思?是陳森的右腿不能留嗎?”
我問,霍衍看我一眼,伸出手摸了下我頭頂,“沫沫聽話,去那邊坐著。”
說完,霍衍在病危通知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小護士匆匆返回急診手術病房。
我最後是被霍衍攙扶回長椅上的,整個人幾乎抖成了篩子,咬著下唇,半句話都說不出。
陳森的右腿沒了?
怎麽可能呢?
前兩天見麵的時候他還活蹦亂跳在我麵前晃蕩,還仗著身高跟我勾肩搭背。
霍都下的狠手?
為什麽呢?
他要是下狠手,難道不應該對霍衍來嗎?
霍衍?霍都還會對霍衍下手?
我腦子瞬間亂做一團,太陽穴突突的跳,感覺腦袋隨時都可能會炸裂。
就這樣的狀態,我差不多維持了十多分鍾,最後,不堪重負,倏地起身。
“蘇沫?”
霍衍喊我名字,我疾跑衝向電梯。
我要殺了霍都!!
這是我在那一刻,最真實的想法。
這個想法很恐怖,但是就在那一刻,突然間就覺得不那麽恐怖了,我終於能懂,那些不曾被歲月善待的人,為什麽最後都會選擇一個極端方法來了此餘生。
我是被王大強拽住的,在我出醫院的那一刻。
“你要去做什麽?”王大強抓著我手臂質問。
“我去殺了霍都,我要去問問他,怎麽能做出這麽心裏變態的事。”我咬牙切齒,眸底滿是霧氣,就快要轉化成眼淚落下來,但是因為我極力忍真,隻是在眼圈裏不停的打轉。
“你去問他?你去問什麽?你去問他陳森的腿是不是他派人打斷的?蘇沫,你怎麽這麽幼稚?一個殺人犯,會承認自己殺了人嗎?
你還說要去殺了他,就你這小雞肋一般的身材,你覺得你能殺得了人家嗎?就算是你牛掰,把人殺了,不需要坐牢嗎?現在是法製社會!”王大強嘲弄的看我。
我抬頭,看向王大強,眼底閃過某種篤定,“王大強,你手下不是養了一些打手嗎?你把人借給我好不好?你不是還讓那些人打傷了老邢跟程亮嗎?那些人身手應該不錯吧?”
我有些顛狂,抓著王大強的衣領不放。
王大強一把推開我,“蘇沫,我看你是腦子有病,還有,我現在必須跟你澄清一件事,上次程亮肋骨被打斷,純屬是意外。”
說完,王大強臉色有些窘迫,轉身往停車場方向走,嘴裏碎念,“我真是腦子進了水,才摻和你們這些破事,跟我有P的關係。”
王大強走,我卻不依不饒,跑上前,去拽他後衣角,“王大強,你不能走,你剛才不是說現在是法製社會嗎?那我們去報警,你去幫我做證人。”
王大強被迫止步,回頭,看我的眼神宛如看一個傻子。
“蘇沫,你這是纏上我了是吧?你沒病吧?別說我隻是看到了霍都的車,就算是我親眼看到他打斷了陳森的腿又如何?我去給你作證?我為什麽要去給你作證?
我跟你交情很好嗎?還是說我跟陳森交情很好嗎?
再或者說,我跟霍都有什麽愁什麽怨?”王大強譏笑,將手從我手心抽出,“我今天幫你們,純屬是好心,但是我絲毫不想摻和進你們霍家的內鬥裏,對於我而言,霍氏總裁是霍衍還是霍都,毫無區別。”
是啊,霍氏總裁的位置最後花落誰家,對王大強來說都無異。
而且,或許,霍都擔任霍氏總裁,對王大強更有利。
王大強轉身走,我站在原地徹底沉默。
王大強走幾步,回頭,見我站著一動不動,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光頭,嘴裏咒罵,“槽,我真的是怕了你,蘇沫,你上輩子特麽是個孫猴子吧?”
說完,王大強返回,走到我麵前,“你要是聽我的,現在就回去跟霍衍陪著陳森,假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你現在手裏沒有霍都的把柄,更得注意不能打草驚蛇。”
“廖涵怎麽辦……”我神色迷惘。
王大強沒聽清我在說什麽,靠近,“什麽?”
“廖涵怎麽辦?她長這麽大,一直都單純的像個孩子,如果讓她知道陳森出事了,她要怎麽辦?”我喃喃自語,眼眶裏打轉的眼淚撲簌往下掉。
我說,王大強站在一旁聽著,從兜裏掏出煙盒,準備抽,看我一眼,“就剩一根了,要不給你留著?”
我叼著王大強給的最後一根煙,在停車場的台階上坐了半個小時。
煙緩緩的抽,雙目無神的看向別處,跟陳森從相遇到現在的一幕幕,跟演電影似的,在腦海裏閃過。
第一次見陳森,他把自己的所有存款都打賞給了廖涵,他是真的喜歡廖涵,雖然表麵看起來玩世不恭,但是每次看廖涵的眼神裏都寫滿了愛跟寵溺。
我前兩天跟廖涵打電話,她還滿是期翼的想當春節新娘,還說,隻要陳森求婚,她就會點頭答應。
“蘇……蘇沫。”
我坐的時間太久,天寒地凍的,王大強估計是怕我一時想不開被活活凍死,上前,蹲下身子,跟我平視。
“王大強,你這個人,是個壞人,但是良心還沒壞透。”我把燃著的煙頭撚滅在指腹間,王大強看了眼我手指,眉峰不自覺的皺了下。
丟掉煙蒂,我起身,王大強站在我身後,喊道,“如果你真的擔心你朋友,就提前知會她一聲,一個人的抗壓力,在沒遇到事情之前,你永遠不知道她有多強。”
“再說吧,我現在連自己心裏這關都過不了……”更別提去跟廖涵說了。
我提步回醫院,陳森已經從急診室被轉送到重症監護室,霍衍在床邊坐著,一言不發。
“回來了?”霍衍側目看我。
我遲疑幾秒,應聲,走到陳森跟前,低頭看他身上的病號服,下半身,右腿的褲管裏,空空蕩蕩。
“做了……截肢?”我問,結結巴巴。
“嗯。”霍衍應話,衝我招手,“沫沫,來。”
我站著不動,“霍衍,你說,依著陳森的性子,知道自己做了截肢,會怎樣?”
“尋死。”霍衍唇角扯了下,像是在說笑,又像是在說真的。
陳森醒來,是在兩個小時後,麻藥勁過了,生生疼醒的。
在看到我跟霍衍的時候,先是咧開嘴笑了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說完,挪動身子,臉倏地蒼白無血色,平放在身側的手不停的亂動,最後顫抖的摸向右腿。
“腿呢?”陳森看向我跟霍衍。
我垂眼,沉默,霍衍也沒吭聲。
“腿呢?”陳森又問,聲音顫的不像話。
“媽的,老子的腿呢?沒了?”陳森暴怒,抬手推倒手邊的床頭櫃,上麵擺放的水瓶、水杯摔在地上,細碎。
“陳森,你冷靜下,你聽我說,你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大出血,腿受傷,醫生擔心感染,所以讓簽字截肢,我們……”我著急上前按住陳森亂動的手,擔心他會傷到自己剛包紮的傷口。
“簽字?你們憑什麽替我簽字?你們是我什麽人?”陳森怒目瞪向我,“你們知道我是做什麽的,我是警察,一個沒有腿的警察,還怎麽逮壞人,我做警察還有什麽意義?”
陳森歇斯底裏的嘶吼,我看著他,險些哭出來。
見狀,霍衍上前,一把將我拽到他身後,看向陳森,一字一句開口,“大老爺們,你矯情什麽?失去一條腿,命還在。”
“命還在?”陳森笑的澀然,“一個瘸子,我留著這條命做什麽?我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留著這條賤命,為誰活?”
以前,我一直覺得陳森這個人特別豁達,遇事特別能看得開,直到此刻我才發現,那些越是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人,其實內心深處越是荒涼。
“為誰活?”霍衍一個低頭,拎起陳森的衣領,“前陣子還跟我打電話說要娶廖涵,怎麽?現在遇到這麽點挫折就放棄了?你說你為誰活?一天到晚賴到人家家裏,趕都趕不走,現在突然間又不知道要為誰活了?”
提到廖涵,陳森燥怒的情緒突然間安穩下來,隱忍,開口,“蘇沫,你回頭幫我跟廖涵說一聲,就說,我喜歡上了別的姑娘,要跟她分手。”
“陳森,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我衝口而出。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怎麽?難道你要讓我以這樣的形象去向她求婚?娶她?以前我四肢健全的時候我還總擔心她父母會看不上我這個窮光蛋,現在,你覺得……”說著,陳森哽咽,再也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