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話落,房間內寂靜的能聽到針掉落的聲音。
霍衍越過我的肩膀掃過傅寧,“傅醫生,走了這麽多年,怎麽忽然就回來了?”
傅寧頓了下,顯然沒想到霍衍會問他這個,囫圇的回了句,“別的地方再好,終究不是家。”
聞言,霍衍冷嗤,明顯沒把他這句話當真。
兩人之間電光火石,聯想到前一晚發生的事,我清咳幾聲,想打破僵局,剛張嘴,病房門被從外推開,於曼一臉焦急的從門外走進。
“怎麽受傷也不跟我說,這要不是傅寧跟我說,恐怕到你出院我都不知道。”於曼責怨的說了兩句,幾步走到病床旁,看了看霍衍,回頭跟我道謝,“沫沫,謝謝啊,總是麻煩你。”
“不麻煩,不麻煩!”我皮笑肉不笑的應聲。
這都什麽事,我們‘夫妻’之間相互照顧,居然需要一個外人來致謝?
霍衍臉色鬱結難堪,傅寧開口插話解釋,“今天下午剛好於曼給我打電話,我不知道她不清楚你住院的事,說漏了嘴。”
傅寧這番解釋有理有據,霍衍不信,我卻深信不疑。
一個女人要是愛上一個男人,就會自動為他鍍了金光,摒棄很原則,哪怕明知道他說這些話漏洞百出,也會覺得,他說的都是真的。
於曼搬了椅子坐在病床旁跟霍衍碎念,傅寧借故說我們倆要出去吃晚飯。
“沫沫,今天真的是太感謝你了,回頭等霍衍傷好了,我們倆一定請你們倆吃大餐。”於曼嬌笑著起身,把我跟傅寧送至病房外。
我幾乎是被傅寧擁著走出病房,站在門外,一臉尷尬的笑。
走出醫院,我心裏七上八下,腦子裏全是霍衍今天白天對我的警告,正想著要不要隨便找個借口推脫傅寧的飯局,但轉念一想,就算我推脫了傅寧的飯局,醫院那頭還有於曼。
初春,夜微涼,傅寧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走在靠近馬路的一側,把我護在馬路台階上。
“幾年了?”傅寧開口,餘聲是一聲重重的歎息。
“什麽?”我側目,狐疑,沒聽懂。
“咱們兩分開幾年了?”傅寧苦笑著低頭,“從我離開白城的那天起,我就沒睡過一天好覺,隻要閉上眼,眼前就都是你的影子。”
傅寧說著,我把頭埋的極地,眼眶泛起紅。
傅寧做足了要跟我舊情複燃的功課,打車帶我去了當年學校旁的小吃店。
一進門,小吃店老板還沒換,怔怔的看了我們倆一眼,熱情招呼。
我這人,天生的吃貨體質,隻要一遇到吃的,任何不愉快都會拋在腦後,什麽霍衍的警告,在這一刻,早忘得一幹二淨。
“沫沫,你先點餐,我去隔壁給你買奶茶。”傅寧寵溺的摸摸我的頭,轉身離開。
我拿著菜單,心不在焉,胡亂點了些,心底被酸澀填滿。
蘇哲曾經說過,我這樣的女人沒有心,也不適合傷春悲秋,可此刻,我卻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揪的生疼。
“真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兩還在一起,很多大學生一畢業就分手……”小吃店老板傾著身子倚在櫃台前跟我聊天,說了幾句,像是想到什麽,提著笑問,“那個男孩子怎麽沒見?”
“哪個?”我反問,把勾選好的菜單遞回去。
“就是每次你跟你男朋友吵架都會陪你來我這兒吃東西的那個……”小店老板臉上帶笑,陷入回憶,“那會兒我還跟我們家那位打賭,說你將來一定會嫁給那個男孩子,女人嘛,選擇愛自己的,總要比選擇自己愛的幸福……”
小店老板說完,我唇角的笑容僵住。
她說的人是霍衍,在那個清純稚嫩的歲月裏,我的失戀次數堪比一本史書,每每失戀,我都會拉著他到這兒大吃二喝,哪怕後來我遇到了傅寧,每次在他那兒得不到重視的時候,我也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到霍衍懷裏求安慰。
那個時候的他,是真寵著我!
傅寧從門外買了奶茶回來,小吃店老板拍了拍我的手,擠眉弄眼,“這個看著也不錯!”
小店的吃食不多,就是些雞排、鹵煮的小玩意,也不知道當年是什麽品味,對這些東西愛不釋手。
或許是因為小吃店老板提了霍衍的緣故,吃東西的時候我明顯覺得食髓無味。
“沫沫,怎麽?不合胃口?”傅寧溫潤著聲音詢問。
我後知後覺的從鹵煮裏抬起頭,“啊?你說什麽?”
聽到我問話,傅寧臉上的笑僵了下,輕笑著搖搖頭。
從小吃店出來,傅寧走到路邊打車,我局促的站在馬路牙子上,左腳踢右腳,踢了幾分鍾,揣在兜內的手機鈴聲作響。
幾乎不用看來電提醒,我都能猜得出打電話的人是誰,這個點,除了霍衍,應該也沒旁的人了。
不過這次,我猜錯了。
摸出電話,我低頭掃了一眼,在看到手機屏幕上蘇哲的來電時,皺了皺眉,按下掛斷。
蘇哲打電話,往往除了錢,沒別的,給我打不通,就會轉而給霍衍打,可這次不一樣,他卯足了勁不停的給我打,氣而不餒,執著可嘉。
“沫沫!”傅寧攔了輛出租車回來,看到蹙眉盯著手機屏幕看的我,下意識問,“誰的電話?”
“蘇哲!”我咬牙切齒應聲。
傅寧知道我跟蘇哲不對付,見我這幅表情,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接吧,畢竟是你哥,萬一他找你真有什麽事。”
蘇哲找我能有什麽事?除了賭博輸了,就是看上了某個嫩模希望我能支助他一輛能上得了台麵的車……
當然,這些話我肯定不會當著傅寧的麵說,傅寧是誰?那是我心心念念了整個稚嫩青春的人,我怎麽會讓他知道我有一個糟糕透頂、賣妹求榮的哥哥!!
為了不讓傅寧起疑心,我不耐煩的按下接聽,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到那邊蘇哲扯著公鴨嗓叫嚷,“蘇沫,你在哪兒那?你老公在病房私會前女友你知道嗎?”
我,“……”
有一種緣分,叫做孽緣,比如像我跟蘇哲這種!
我奶奶活著的時候曾跟我說過,上一世的仇人,在這一世會轉為兄妹,那時候每每我跟蘇哲互掐,我奶奶總會踩著她的三寸金蓮腳,焦急的站在一側喊——“冤孽啊,上輩子這兩人是多大仇多大恨啊!”
我跟蘇哲上輩子的仇恨應該是挺大的,至少,也是互相刨了祖墳的那種!
回醫院,我一路無言,下車直奔霍衍的病房。
果不其然,蘇哲那傻缺把於曼打的鼻青臉腫,他則一臉憤然的站在一側,雙手插腰,活像把加了熱的茶壺。
“沫沫,你總算回來了,今天要不是哥來醫院,你就被戴綠帽子了!”見我進門,蘇哲三步並兩步上前,伸手指指於曼,咬著壓槽吐出兩個字,“淫婦!”,然後手一轉指了指病床上的霍衍,想說點什麽,就著空氣點了點,咽了口唾沫,收回了手。
慫!蘇哲不敢指責霍衍,那句‘奸夫’噎在嗓子眼,咽了回去。
對於蘇哲而言,現在的霍衍就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哪裏會開罪他,別說今天這出戲的戲碼也隻是兩人同在一個房間,就算今天的戲碼是於曼跟霍衍同在一張床上,蘇哲撒潑耍橫後,還是會勸我要以大局為重。
大局!什麽是大局?大局就是霍衍為米,蘇家為米蟲,年年歲歲,歲歲年年。
我站在原地不說話,霍衍躺在病床上,目光清冷,“蘇哲誤會了,他進門的時候,剛好於曼摔了一跤,摔在了我身上。”
還真是巧,都快趕上話本裏說書的!
我沒當即反駁,不輕不重的輕‘嗯’了一聲。
今天這個局麵有點僵、有點難堪,蘇哲是個炮仗,把我跟霍衍一直極力隱藏的那層關係炸的不著寸縷的曝光在大家視線裏。
傅寧從進門開始就沒說過話,於曼捂著大半張受傷的臉哭哭啼啼,看了我好幾眼,什麽都沒問,但眼裏都是怨念。
我跟霍衍的關係被蘇哲戳了個洞,讓在場的兩位看的一清二楚。
“傅醫生,謝謝你送我太太回來。”霍衍薄唇揚起一抹弧度,像是客套道謝,但眉眼間卻是清冷一片。
聽到霍衍叫傅寧,蘇哲才反應過來病房裏還有一個人,把目光移到傅寧身上,臉黑了大半,急忙扯過我的袖子,壓低聲音恨鐵不成鋼的說:“這不是你當年那個小男朋友嗎?你怎麽又跟他廝混到一起了?難怪霍衍會跟那個於曼,你啊……”
蘇哲欲言又止,說完,狠狠瞪了我一眼,轉頭,陪著笑臉跟霍衍開口,“沫沫年紀小,你多擔待,她就是一時氣不過你身邊有太多女人,你想想,她就算再怎樣折騰,你始終都是她第一個男人是不是?更何況……”
蘇哲話沒說完,我臉紅的能滴出血來,揚手,在他臉上就是一巴掌。
蘇哲被我突如其來的巴掌怔了半晌,回過神來後想回手,被霍衍開口製止,“你誤會沫沫了,傅寧是我的主治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