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在這個夏天

  這段時間周湄過的很開心，仿佛她還是那個聰慧卻並沒有經曆太多世事滄桑的人。


  她推著秦震瀾遊蕩在青監裏，好像這裏並不是監獄，而是休閑度假的地方。她看花，看草，看天，看人，有時候周湄會覺得，時間好像停駐在她的身上，不然她的心為什麽每一天都是如此的雀躍呢？


  她昨天終於讓人弄到了一些食材，親自去食堂準備了一份飯菜，她想讓秦震瀾嚐一嚐，希望這個男人會喜歡。


  隻是推開門的一瞬間，周湄並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她臉上原先的那份雀躍也漸漸消失，眼底露出了幾分了然，進而變成了往日熟悉的寡淡和平靜。


  “梅姑！”


  耿老二匆匆跑過來，心中罕見的帶著幾分擔憂。


  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算是看透了，梅姑對那男人可真算得上是上心極了，整天整天的往男監跑，就跟那個男人在一起，不管什麽，總是想到他一份。別的不說，連臉上的笑意都多了很多，讓人恍惚想起，梅姑再怎麽沉穩，也不過是個二十一歲的女孩子，據說她進青監的時候也不過剛成年，真難為她把性子磨成了苦行僧一般。


  可是他剛才才得到的消息，那個男人不知道走了什麽關係，居然已經出獄了！

  他一得到消息就去找了周湄，卻沒有見到她，知道事情壞了，趕忙趕到這裏來。


  周湄轉頭看向耿老二，“你怎麽過來了？”


  耿老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周湄的臉色，“梅姑，你還好吧？”


  “我挺好的。”周湄點頭。


  這下子耿老二更擔心了，放在心尖上的男人一聲不吭的走了，換做是他，起碼要不痛快好久，怎麽可能如周湄這樣平靜？


  周湄內心平靜嗎？未必。


  隻不過周湄能測會算，比旁人多了一點先知先覺罷了。


  其實周湄早就知道秦震瀾會離開。那一天，梧桐樹下，一枚葉子悠悠的落在他伸出的手掌上的時候，周湄心中就隱隱有過明悟。


  值此盛夏之際，樹葉離枝，好巧不巧就落在秦震瀾的手心裏，又兼梧桐樹上棲鳳凰，如果這鳳凰的命格太貴，梧桐樹自然是不可久留之地，風起鳳凰飛，隻待離開的時機。


  那時候，周湄就大概明白了，秦震瀾不會在這個地方待太久。隻不過秦震瀾和周湄的命運牽扯太深，卜卦測算都不太準，這兒也沒有和秦震瀾牽連比較深的人，能夠讓她間接的測出來，所以周湄心中隻是隱隱有點預感罷了。


  隻是沒有料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不過她這樣的坦然之態，反倒是讓人嚇得不輕，青監裏的那些頭頭紛紛下令，趕緊讓下麵的人緊著點皮，千萬別惹到了梅姑啊！這要是讓梅姑將心中的怒火傾瀉到了自己身上……想想她那一身可怕的功夫，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啊！


  ——


  一輛黑色的轎車駛出青監的大門，後車窗的膜色貼的很深，令人完全看不清後麵坐的是什麽人。


  警衛看著這車子裏頭，心中搖搖頭，大概又是哪一個願意開口了吧。


  青監裏每年被這樣接走的人其實不少，很多人熬不下去了，或者是想通了，願意用自己心裏的秘密去換取某些自由。得失之間，都是自己的選擇罷了。


  “爺。”


  衛三開著車，發現秦震瀾一直都沒有給他回複，透過後視鏡悄悄的看了一眼，卻驚訝的發現三爺正在出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嘴角竟然帶著一抹堪稱溫柔的表情。


  溫柔？這個詞讓衛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一定是他看錯了吧！

  秦震瀾此刻在想什麽？他在想那個女人。


  自己突然離開，她大概會難過吧？她本來就嬌氣，這段日子被自己養的好像更嬌氣了。上次動不動就掉眼淚，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他想一想就覺得心軟，這一回自己不告而別，她肯定要恨死他了。


  她現在會在做什麽？現在這個時間，大概是要端給他早飯了吧，發現他不在，她會不會氣的直接摔了碗？

  秦震瀾想起周湄的時候，眼底就不可抑製的露出溫柔。他和她一起看著藍天的時候，他從未覺得如此安心過。


  不是沒有想過把她帶在身邊，隻是他不敢。他已經數不清自己的床頭有過多少彈痕，他不可能把她置身於這樣的環境。不過他已經讓人去辦一件事了，就當是他留給她的一份禮物吧。


  他們，大概不會再見了吧。


  在這個夏天，他遇到一隻狐狸。


  他會親吻她的眼睛，他會擦拭她的眼淚，他會放下他的獵槍。


  他會死在她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