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繼位9
翌日午後，雲景和江離帶著一雙兒女入宮。
雲歸和喜樂都是自小就在皇宮長大的，出入皇宮就跟進出自己的家似的。身邊又皆是帝王、公侯，對於入宮見駕這種事早就習以為常。
除了覺得大燕的帝都真的很冷，大燕的皇宮也真的很大，其他沒什麽感覺。
他們一到宮門口，嶽統領便迎了上來，態度一如先前，並不顯得過分恭敬。
“末將參見晉王，王妃。末將奉皇上之命，護送王爺王妃，和世子郡主入宮。”
雲景也隻是向他微一頷首：“有勞大統領。”
說罷，一行人便往宮裏走去。
永興帝自從墜馬受傷後，便一直在他的寢宮養傷，據說這些日子勉強能由人扶著坐起來，靠在軟墊上處理一些朝政。
一行人到那時，朝合宮的大門正緊閉著。
守在殿外的內侍顯然早就得了吩咐，不待通傳，便恭敬地將殿門打開，又態度恭敬地將人請進殿裏。
大殿裏升了暖爐，隨著殿門一開，一陣暖意撲麵而來。
內侍領著一行人走進殿裏，向坐在錦榻上的永興帝道：“回陛下，晉王，晉王妃，和世子郡主到了。”
永興帝早就聽到門口的動靜，早已抬頭向他們看了過來。
這個未及半百的帝王，如今已不複當年那清風朗月般的溫文爾雅，可見這些年的江山社稷將他消磨得厲害，整個人似乎比他的實際年紀還要蒼老。
再加之這數月的纏綿病榻，以及各宗親的虎狼之心，無疑於血上加霜。
此刻他看著眼前的故人，眼眶竟不由有些發熱。
尤其是看到他們那絲毫未變的容顏，頗有些無奈地一笑。
可見當年晉王的選擇是多麽的正確。
這江山，這皇位，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坐的。
“晉王，王妃。”
最後還是吳皇後先開了口。
江離向她微微一笑，略一頷首道：“見過皇後娘娘。”
吳皇後的容顏也明顯比當年從南陵離開時憔悴了許多，她溫婉地笑了笑，哪裏敢受這位長公主殿下的禮。
趕緊道：“長公主快別多禮了。”
江離又讓雲歸和喜樂給皇上皇後行禮。
吳皇後看著眼前這一雙伶俐又出挑的子女，眼中滿是藏不住的羨慕。
“快快起來吧。”她的目光在雲歸和喜樂身上來回轉了幾回，笑道：“這一眨眼都長這麽大了。真好！”
永興帝的目光也在眼前這一雙兒女身上看了一會，尤其是喜樂的臉上。
喜樂的長相無疑是隨了江離的，但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父親的緣故，同時她又帶了點她祖母的影子。
這也是喜樂相比她娘親，更多一份兒女家嬌態的原因。
尤其是她今天又正好了穿了一身水藍色的夾襖。
這麽一看，便很有些當年寧王妃的姿容。
永興帝看著看著，眼神便有些呆住了。
大概是人在失意落寞的時候便總是喜歡回憶往事，這讓他感覺，似乎又看到了當年那人站在眼前一般。
依舊是那副淡然含笑的姿容，以及眉眼間那仿若春水一般的隨性溫柔。
喜樂見永興帝的目光一直看著自己，輕輕眨了眨眼睛，小嘴緊緊地抿著，頗有些不解地回視著他。
然後又仰頭看向身旁她的娘親。
小聲地問：“娘親，皇伯伯在看什麽？”
江離也不明白永興帝在看什麽。
就見永興帝終於收回目光，喃喃道：“是啊，真好！”
雲景卻知道永興帝在看什麽。
當年回到南陵後，江離便將那幅已經修複好的，昭和郡主的畫像拿給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他母妃的樣貌。
這些年，自然也多少發現了喜樂身上那一點與她祖母的相似之處。
雲景開口：“皇上急召我們來帝都，如今有話不妨坦言。”
江離知道他們有話要說，便向吳皇後道：“那我和皇後去偏殿說說話。”
說罷又看向雲歸道：“憶兒，你帶著喜樂去宮裏轉轉，還記得路嗎？”
“記得。”
雲歸點頭，他當年曾來過宮裏幾次，記得一些路。
不過皇後還是叫來了個內侍，讓他帶著兩人出去轉轉，又命一定要小心地伺候著。
內侍忙應了聲，恭敬地領著他們去了。
正殿裏，永興帝也將身邊的內侍全部屏退了出去，先請雲景坐下，這才看向他。
開口道：“想必如今朝中的局勢，和各宗親之事，晉王已經知道了？”
雲景點頭：“昨日聽襄王說了一些，大致了解了。”
永興帝並不意外，昨日晉王入京的消息各宗室知道，他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他道：“那晉王可有何打算？”
雲景卻是不說話地看著他。
永興帝：“怎麽？”
雲景不答反問：“皇上真能舍得下這皇位？”
永興帝有些自苦地笑了笑。
“朕如今這情況晉王也都看到了，如今別說是理政了，便是連自己都照料不了了。實不相瞞，這些年過得亦是戰戰兢兢，未曾有一日安寢。”
“即便花費了這麽多年，也沒能將這江山給治理好，如今還弄出宗親這檔子事。”
他自嘲一笑，又道：“朕如今也算是明白了，這世上，有些人生來就是開疆拓土的，有些人生來就是治國安邦的，而有些人哪怕窮極一生，也無法做好這其中哪怕一兩件事。”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似要將這些年壓在心底的諸般無奈，和無能為力都歎出去一般。
“朕已經盡力了，若再一味把持朝政，不肯將這皇位交出去，隻怕必不得善終。”
這倒是實話，如今各宗親已經虎視眈眈了，若再過些時日，必然會引起內亂。
永興帝說完，便將目光看向雲景：“所以，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將這天下還給你，也算是償還當年朕欠你的。”
雲景轉頭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永興帝說的是他當年以退為進，故意不坐這皇位，實則卻是變相地逼著朝臣立他為帝的事。
永興帝又道：“朕已經讓人將你放在皇陵裏的傳位遺詔拿出來了，隻要你願意，朕立即昭告天下。”
雲景卻是淡淡一笑道：“如今隻怕不是皇上想昭告天下就能昭告天下了。皇上別忘了，外麵還有一群宗親在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