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賀晟禮、燕無忌
街上百姓一陣嘩然。
大慶朝地域廣袤,分為東西南北中五域,除了中都,其他各域皆設都京副朝攝政理事。輔都子朝編製完備,也有三省六部三公九卿。因此玄京五少拜見的這位大司空並不是大慶的大司空,而是玄京西朝大司空。
但這絲毫並沒有降低眼前這位老者的位格。整個大慶億兆生靈,位極人臣三師三公的大儒有幾個?
而且在萬靈天這種大道顯聖的修行聖地,執柄社稷神器意味的可就不僅僅隻是人間權勢那麽簡單,他們掌握的還有人道教化的力量。
這種教化之力不遜修行者苦煉千年百載得來的修為,到了一定境界功德護體,福祿自來,鎮魔叱邪,言出法隨,就算修行者也不願與其正麵交鋒。
傳聞中古紀之初人道昌盛,聖賢輩出,百家爭鳴,連上界的大能三清之首玄祖太清都顯聖人間,隻為爭奪一絲人族氣運。
彼時人族除了信奉玄門道家、佛家、魔門,還創立出了儒家、農家、墨家、法家、縱橫家、兵家等等遊離玄門修真之外的體係。
諸子百家中不少流派修的不是天道,而是人道,最典型的便是儒家和法家。
眼前這位清瘦矍鑠的老者叫賀晟禮,正是一位秉持太阿的儒門高德。
但對玄京五少而言,更讓他們望而生畏的是賀老的另一個身份——王孫燕無忌的啟蒙授師!
五少不顧往日體麵,跪在街上瑟瑟發抖,便見這位西朝禦史大夫沉著臉問道:“無忌平素低調,少見外臣,你們如何得見?”
五少低著頭不敢做聲,一時竟無人回答。
賀老身後的高大武者喝道:“大人問你們話呢!這會兒啞巴了?”
五少麵麵相覷,終究沒扛過老者的犀利逼視,其中一人戰戰兢兢地解釋道:“劉家在太虛宮的仙師剛回族內,老祖宗和王孫早年相交莫逆,讓劉哥兒手持信符去給王府傳話,我們哥兒幾個尋思步轎太慢,怕耽誤事兒,這才以馬代步,不過一路過來提了十二分小心,並未真個傷到誰哩!”
“是劉能麽?”賀晟禮不理對方的辯解,沉聲問道。
“正是叔祖。”為首的衙內喃喃道:“老叔祖待在玄京的時間有限,小子無能,隻想為他分憂…”
“你這時候知道自己無能了?”賀老身後的武者嗮笑道:“就憑你,能給他分什麽憂,不給添亂就很好了。”
“劉能這次下山是因何事?”賀晟禮繼續問道。
“說是給師弟們曆練護法。”衙內不敢隱瞞,如實告知所聞。
賀晟禮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隨即又勒令對方不得繼續鬧事縱馬,這才放過一行。
見大司空微服出訪,五少孫子般逃竄,街上眾人知道熱鬧結束紛紛離開原地,免得
惹禍上身。
於是站在街心前頭觀望的宗長青一行很自然的曝露在賀晟禮和高大武者眼前。
“兄台請留步。”隻見禦史大夫賀晟禮疾步趕到宗長青跟前,拱手施禮道:“賀某有禮了,敢問仁兄高姓大名。”
宗長青皮囊老相,被對方以兄尊稱倒也合適,隻是眾人都摸不準位高權重西都大司空為什麽會找宗長青搭訕。
“在下宗長青,中丞大人有何貴幹?”宗長青駐足轉身,熟練回禮道。
“貴幹談不上,賀某見宗兄華蓋紅紫,內外聖王,有大賢大德之相,想必非是塵俗,一時見賢思齊,特來請教。”賀晟禮身上哪還有剛才麵對五少的肅殺森嚴。隻見一臉和煦,連瘦頰上的唇鼻溝都柔順了許多。
不過這句話說得有些奇怪,一個修行者哪來的內外聖王,華蓋青紫?
頓時,隨行的四位太虛宮弟子看向宗長青的眼神都有些詭異。這位仿佛突然從浮空島深處石縫裏蹦出來掌教嫡傳連道號都沒有,不但來曆神秘,修為莫測,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呢。
也就胡桃兒沒心沒肺,隻是挽著宗長青的胳膊不肯鬆手。
四位太虛宮同門修為境界和宗長青差不多,此次是專為去鎮魔塔一行曆練的弟子,早在下山之前便得門中長輩提點,一路伴隨宗長青左右,不得遠離。
由於修為偏低,曆練不足,他們自然不知道儒家一門修的是人間正氣,天地功德,在鬥法上肯定不如修行者,但若隻是觀人福德判人才幹,那可遠勝大部分修士。
宗長青雖然幾經宿世,可元神、意識、魂魄、真靈從未分離,在小月界匡扶濟世的功德自然一路隨身。
有此底蘊,也難怪對功德氣運無比敏感的賀晟禮如見摯友,折節傾交。
“大人過獎了,西都風物如畫,民享太平,多賴大人這樣的鴻儒卿相悉心維護。”宗長青笑道:“玄門修己,小可不過碌碌蠅苟之輩,豈敢指教高士。”
“一句‘玄門修己’可見宗兄心思澄明不枉今日之識,我知你有事在身,賀某不多叨擾,他日有緣自可再會。”
賀晟禮說罷,朝宗長青鄭重行禮,灑然而去,自始至終除了姓名不問其他。
“這大慶的官老爺說話做事有頭沒尾的,莫名其妙呢。”胡桃兒望著賀晟禮佝僂遠去的背影撇了撇嘴道。
“儒家有至誠之道,不聞不見而料覺先機。”宗長青笑道:“他多少對我們的來曆有些準數了”
“這麽厲害!”胡桃兒麵作驚奇道。
“他厲害,豈不是證明宗師叔更厲害。”隨行的四位同門中唯一的女修附和道。
宗長青麵上帶笑,不置可否。
太玄觀在玄京內城王宮之側,也是玄京之內僅次於王宮的建築群。觀
中分為內外兩道,外觀是留給俗家祭仰瞻觀之地,平日裏廣納香客,人煙如織,非常熱鬧。
觀外的街坊已成為市集,人流比肩接踵,是玄京百姓出門賞玩的最佳去處。
宗長青等人身負修行,不沾片縷便穿過擁擠林立的人群,進入觀內主殿之一的朝陽殿。
殿中的知客道士是一個白胖的青年,有點武道修為,但是不入修行。
道士閱人多矣,一雙眼睛倒是好使,見到宗長青一夥來人便知道碰上修行者,抖著肉臉笑盈盈親自上前問道:“小觀人煙稠雜,逸客遠來,招待不周,多多包涵,不知諸位是來找哪位長老?”
“我們也不算客,打山上剛下來的,我們師叔是來找白頤觀主的。”宗長青身後一位俊秀的隨行弟子道。
“觀主在閉關,待我請沉戈長老與諸位會麵。”胖道士老到地應接了句。
隻見他轉生在供桌前拜下,熟稔地取出一張靈符,無風自燃,靈力波動不久,殿堂後走出一位藍袍小冠修士。
“沉戈長老,這幾位說是山上下來的長老……”
沉戈道人擺了擺手,打斷了胖道士的介紹,讓他退下,側身迎請道:“你是長青師叔?且隨我入觀內。”
宗長青點頭。
“前兩日子駐首師叔便知會我們,有人下山路經此地,沒想到你們來得挺快的。”繞過殿中明堂,沉戈道人帶著宗長青等人邊走邊道:“駐首已在觀內正殿久候,咱們直接去罷。”
這沉戈道人有結丹修為,頗為健談,一路上指點介紹觀內的建築布置,從未冷場。
宗長青一幹跟在身後,走到一座牌匾題字“虛玄殿”的殿廊前。
殿門大開,內中走出一位白袍木簪的白淨修士。這中年男修客氣地朝宗長青點了點頭道:“辛寧門下白頤。”
“葫道人門下宗長青。”宗長青很自然地掏出一隻金繡儲物袋交給白頤道人。
兩人客套交接一番後,才見白頤道人笑著說道:“宗師弟初次下山,此行慶京若有疑惑盡可問我,師兄我當年也護法幾屆鎮魔塔頗有心得呢。”
“多謝白頤師兄。”宗長青在宗內已經通讀過鎮魔塔流程,不過也沒拒絕。
兩人說話中,沉戈道人已經給眾修安排好臨時的住宿。
眾修來到住處各自安歇,暫且不表。
次日一早,胡桃兒拉著宗長青要出門逛街。
宗長青知道胡桃兒凡心未泯不忍拒絕,和沉戈道人打了個招呼,這才帶著胡桃兒走出太玄觀。
太玄觀前的街坊販夫走卒絡繹不絕。胡桃兒暢遊其中,樂不思蜀。兩人逛了小半日才回到內觀。
白頤道人傳喚,兩人又來到虛玄殿中。
這次除了白頤道人,殿上又多了三個人。
為首的
那位中年虎目帶威,頭戴冕弁,身著赤紅蟒袍,龍氣衝頂,端坐右首交椅之上。
在他左側,站著一位宮裝少女,山水黛眉,皓齒朱唇,端莊華貴。
中年右側站著一位俊秀可口,靈氣逼人的後生。
白頤道人在主座上見宗長青和胡桃兒入殿,起身笑道:“長青師弟來得正好,安西王今日入觀做客,師兄給你們引見一下。”
“這位是王孫燕無忌,燕無雙。”
“這位師弟是我四師叔葫道人首徒宗長青。”
“久仰大名。”白頤道人語音剛落,便聽那俊秀後生對宗長青拱手說道,語氣頗為真誠。
“如雷貫耳。”雖是昨日才聽說燕無忌這號人物,可印象深刻,宗長青倒也不算打誑語。
兩人相視一笑,意味莫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