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後天道胚
我欲何往?
不知!
現在的宗長青心態是隨遇而安。那麽回答這個問題自然要從我欲何求來考慮。
可是捫心自問,宗長青現在心底最想要的追求是什麽?他也很茫然。
長生麽?相對於地球上隻能活百八十年,現在的他已經算是長生了。並將繼續長生下去。
而且兩世為人的他雖然年紀差距很多,但離死亡的年齡都還很遠,並未真正感受過風燭殘年的窘境。小月界大國師這個身份裏正妻、獨子的早亡反而讓他感受到長生帶來的孤獨。
所以他雖然本能的怕死,但真要死的那一天自覺也會看淡生死坦然麵對,並不會把長生甚至永生當做自己的畢生執念。
感情麽?也不然。地球上二十一世紀的年輕人人際關係淡漠,別說愛情,親情也經常抵禦不了金錢的考驗。而小月界的大國師活了比別人一輩子還長的歲月,親友生老病死都換了一茬又一茬,哪還有什麽羈絆割舍不下的?
恩怨仇恨?大國師蓋壓天下,隻有他施恩於人,誰會給他添堵?
皇圖霸業?早年的宗長青倒是有治國平天下之願,可現在都已經功成身退了。他的唯一至親還是大月太後,曾外孫是大月天子,還要什麽自行車?
聲名?小月界末法之後第一人,前無古人不敢說,後無來者應該是肯定了。以聖賢之位流芳千古,也算功成名就了。
美色?當年年少輕狂收集的七絕繡可能是他唯一留人的病垢。但久居高位閱人多矣的寶樹真人早已斬斷赤龍,在紅顏枯骨中收發自如,連號稱北境第一美人的姒姬也頂多隻是讓他心微動而不行動。如今兩世為人的宗長青看來,所謂美色不就是那一哆嗦的事情麽!
實力地位?在小月界依然絕巔的他若是迷戀這些東西,大可不必傳送飛升。
見識不一樣的風景?這倒是挺文藝的願景,但大國師意外作死過一次,對外麵的世界已經不再有太多的幻想。
求道之心?本來這是大部分修士苦修的動力所在,可惜如前文所說,由於小月界的末法環境,大月國師並沒有經受過位麵的毒打,對大道有敬畏,有渴求,也有感悟,卻還沒有形成烙印心底的執念。
可能地球上被蒙昧了心智後的社畜人生才見宗長青其本質吧,又宅又佛,又懶又散。
如果是地球上的宗長青穿越到小月界重新開始,那麽被社會壓抑的他可能還會奮鬥和掙紮一番。
可是這個宅男穿越回來後發現自己竟然是個滿級加開掛的巨挨麽大號,一出來連出手機會都沒幾次,還要他怎麽努力?
隻怪小月界的宗長青太一帆風順,也太優秀,讓宗長青成為一個完美無缺的聖賢穩穩離開,不留遺憾!
於是雖
然執白棋男子點醒了自己的懵懂,卻又讓他陷入了混沌。
好在宗長青很快又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哲學命題:我是誰,從哪來,要去哪的究極三問嘛。
而且對麵執白棋者還是略過前兩個問題,直接問第三個!
這特麽的誰短時間能答得上來?
像這種送命的人生課題,自詡智者之慧惠而不費的宗長青向來不會廢神去鑽牛角。
但是怎麽回答才顯得禮貌而不失裝伯夷?這又成了宗長青糾結的問題。
執白棋的中年見宗長青久久不答,似憶似悟,眉頭微鎖,便笑道:“生無所求?巧勞智憂難脫塵俗,抱樸寡欲方見靜虛,你的靜虛宮是不是這個意思?”
“見笑了。”宗長青見他們對自己了若指掌,不由放棄了裝伯夷的念頭,恭敬道:“在下宗長青,請教兩位前輩?”
“我們麽?”執黑棋者和對麵對視了一眼,撚著手中的圓子道:“你可以叫我黑子,叫他白子。”
“晚輩有禮了。”宗長青打了個稽首。
黑子擺了擺手,道:“既然沒什麽要事,不如幫我個忙如何?”
“來了!”宗長青暗自警惕,這是要領副本任務的節奏,就是不知道什麽難度。
“前輩但講無妨。”但宗長青麵上還是一臉的心甘情願。
隻見黑子從寬袖中取出一支尺許的木杵,遞給宗長青道:“我有個老夥計落在外麵,估計睡了很久,你拿這個去敲醒它,若是它醒來願意跟著你,以後就跟你罷。”
宗長青不敢怠慢的接過木杵,隻見這木杵入手沉實光潤,身上刻著細密的魚鱗浮雕,兩頭渾圓帶扁。拿在手中仿佛握著一隻活著的蛇蜥,心中竟不自覺帶著些危險的壓迫之感。
這時宗長青隱隱感覺尾指有些發熱,卻是那一直忽隱忽現的神通之戒給他帶來的提示。
宗長青心下凜然,這件木杵絕對不是凡物!
命運的饋贈向來都是暗中標注了價格,代價往往都是雙倍奉還!
宗長青有心拒絕,正要組織言語,便見白子仿佛又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莫要推辭,此是喚醒對方必須之物,但收無妨。”
“不知晚輩如何找尋?”宗長青見無法拒絕,便轉問道。
“我們也不知道它在哪裏。”黑子指著宗長青手上的木杵道:“不過它是指引之物,若是碰上,它會給你提示。”
“若是沒有提示,你也不必掛心,沒期限的。”
“前輩可否告知,喚醒之時需要哪些條件?”
“唔——修為高點就行。”黑子想了想道:“按你們人間的標準,最少得煉神化嬰吧,修為越高越好。”
說罷黑子又看了看宗長青道:“不過你這元神煉得草率了些,得重新來過。”
宗長青苦笑,他是在末法之世以武入道,這裏元神性命之修本就缺失,能有此修為已經不易了。再說修行之事,步步驚心,哪是那麽容易重新來過的。
“你放心,我既然找你幫忙,自然不會讓你難做,等下我送你個好去處,洗去沉珂重新修煉也不難。”黑子一口保證道,說著又看向白子。
便見白子道:“你我相見便是造化,以我們的身份也不會欺你。他日你要是修有所成自會明白。”
說著白子從袖中取出一塊玉佩般的符籙,往宗長青額上一點。隻見清光大作,符籙化成一隻八肢纖長,六翅透明的蜉蝣,帶著熒光撲入宗長青天靈之中。
宗長青尚未有任何感覺,便聽到一個有些機械的聲音從心底深處響起:
“檢測到神通源種,拾取中……”
灼燒的熱流像手術前的麻醉般從小指處沿著手臂快速蔓延到宗長青的腦中樞,下一瞬間他便失去了意識。
看著身上被青光籠罩,倒地不起的宗長青,黑子對白子道:“道兄,神通戒對你的蜉蝣反應很大呀,看來饞它很久了。”
白子看著宗長青露出的右手,淡淡道:“先天有靈,此寶從太古遮藏行蹤至今,如今附在他身上,必然有它的道理。”
“我瞧著小家夥也是平平無奇嘛!就是運氣好點,比較識趣而已。”黑子打量了宗長青一眼不以為然道。
“以你的眼光,世上有人平平無奇已經是莫大的褒獎了。”白子目光盯著宗長青,仿佛在把玩一件新奇的物件,道:“無欲則無為,無求則不爭,你不覺得以此人塵俗際遇打磨後的心性,便是世間最好的修真參道之胚嗎?”
“有點道理,難怪我覺得他身上有幾分太上味道。”黑子點頭,隨即又歎道:“沒想到神通戒竟然一直藏在無盡之淵。當年道兄若是有它在……”
“六界之中,能藏身的也就那幾個地方了。”白子搖了搖頭不以為意。
“無盡之淵毗鄰混沌海,天地法則大異六界,乃是放逐之地,哪怕以神通戒之能迷失的可能也很大。”黑子再次歎道:“這小子區區修為能全身而退簡直是奇跡了。”
“以他這種修為,所在的時代恐怕比前人也要走遠些。”白子點點頭認同黑子的觀點道:“此子福運深厚,隱而不顯,天性、心智皆為人中龍鳳,既然送到我們麵前,倒可結一番善緣。”
說罷白子大手朝虛空一探,仿佛在一漩潭水中打撈了什麽東西,收回手時,袖口有一點暗淡星光,琉璃般隱約照映出月輪山、氓山、汨水之輪廓,忽而星光消失不見,化作硨磲棋子被他隨手拋入甕裹中。
“道兄下血本了呢,”黑子見此,不由笑道:“如此,我也來助他一臂之
力。”
言罷,就見黑子身子不動,朝宗長青的身影虛抓了一下。地上的宗長青身子不斷縮小,而後仿佛被一道虛無的盒子盛裝,終被黑子納入掌心。
黑子深吸了口氣,攥著宗長青的拳頭對準身前的虛空一拳打出,無聲無息,拳頭穿過身前的虛空屏障,打入一片不可知之地中。
黑子收回手時,袖口上也有些星星點點,不過卻是衣袖被點燃的火星。黑子舞袖一甩,星火轉眼撲滅,袖口瞬間恢複如初。
“道兄恢複不錯,可喜可賀。”雖然不及自己剛才的舉重若輕和揮灑從容,但白子臉上卻露出了欣慰。
“這麽多年也該恢複六七成了。”黑子恢複了平靜,眼中不悲不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