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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信鴿

  門前的簾子被人拉開,便帶著外頭的聲兒都稍稍大了些許,隱隱有幾個如同“小王爺”,“回來”之類的字眼傳入了裏間。


  榮慶王妃聽得那幾個字,便小聲嘟囔了句,“臭小子,還知道回來。”


  一旁的素梅聞言往榮慶王妃那頭瞧去,便見自家王妃又輕捏起了那冊詩集,唇角含笑,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


  見自家主子如此,素梅自然也是高興的,想著這小王爺那時一聲不吭地便走了,可把王妃給急壞了,終日以淚洗麵,王爺勸了許久這才稍稍好些,不過仍舊是整日愁眉不展。現如今小王爺要回來了,王妃可算是笑了。


  先前的小丫鬟出去同人說了兩句,便又回來稟告道:“是暗衛大人,說是王爺遣來,有個囑咐。”


  “王爺?”榮王妃輕蹙了眉頭,又道:“不是流兒那虛的消息?”


  素梅也猶自心中疑惑,但知王妃自語,便隻靜默垂首,等王妃發話。


  榮慶王妃蹙眉想了會兒,擱下手裏頭的詩集,捏了捏眉頭,終是嘆了口氣,擺擺手道:“罷了,先請進來罷。”


  話落,那小丫鬟又一聲應過,便去外頭傳話,素梅見此,頗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家王妃,正欲說些什麽,那小丫鬟便又垂首走了進來,後頭跟著一銀餘繡紋的黑衣男子。


  那銀紋黑衣跟在小丫鬟後頭進了裏屋,卻堪堪立在那拱門下頭,見著榮慶王妃,恭敬行禮,道:“王妃娘娘。”


  行過一禮,這銀紋黑衣男子正欲稟告王爺囑咐,哪想他還未開口,那頭王妃卻是神色不善地坐起了身,開口道:“還當是哪家夫人在宅子裏怕閑出病來,來尋我話家常。沒想竟是日理萬機,整日裏頭見尾不見首的路全路大人啊。”


  暗衛鮮少做明事,也不常同尋常人打交道,這頭雖聽得榮慶王妃這話裏頭略有些不對,但到底是自家主子,那路全便仍舊一本正經地回道:“王妃言……”


  奈何這路全“言重”二字還未說全,那頭榮慶王妃便又緩緩開口了,“路大人也算得上是我榮慶王府暗衛隊的半個統領,今兒是怎的了,暗衛這些個日子都休沐不成,竟勞得路大人大駕。”


  “來傳東陵於齊那混蛋的令?”榮慶王妃這話畢,屋內人皆是靜默,唯有那幾個貼身的大丫鬟各自相視一眼,隻覺自家王妃分外可愛。


  王妃從前尚在閨閣中時偶有些小姐脾氣,但自從嫁了榮慶王,那便是個溫柔大氣的當家主母,連大點兒聲都不常有。


  即便是教訓下頭的仆從婢子之時,那聲兒調兒也是溫溫柔柔地透著威嚴,如今日這般,連名帶姓還帶罵地說了王爺一通的胡鬧脾氣確是難得。


  而這些個東西,那路全確是聽不大出來的,隻當自個兒哪虛惹了王妃不悅,但這王爺的吩咐也不得耽誤,由是便單膝跪下,抱拳請罪道:“路全行事不周,待稟告完王爺的話,便請王妃責罰。”


  榮慶王妃叫他這跪得一楞,又聽得這話,更是羞憤地別開臉,擺了擺手。屋內幾個大丫鬟小聲笑著,素梅見狀也忙上前幾步,虛扶一把,同那路全道:“王妃這是怪罪小王爺未歸,卻是委屈了路統領。”


  那路全隨著素梅起身,麵上也無甚神情,仍就那般木訥地站著,又抬頭看向榮慶王妃,見其抬手示意,這才接著說道:“小王爺那虛傳來消息,道是不日便歸。”


  “他倒曉得回來。”榮慶王妃猶自憤憤地念了句,卻又忽覺不對,便抬首問,“那你方才傳的什麽王爺囑咐。”


  路全仍舊麵無表情,心裏頭隻覺得自家主子這性子好似變得有些焦急,但也不能隨意腹誹自家主子,由是,他便接著道:“但小王爺言歸京暫不能住府裏頭……”


  奈何路全這話仍舊不曾說完,王妃便又溫溫柔柔地插話道:“他這是怎的了,他不住府裏頭還能住哪兒去?”


  路全聞這問似是問在點子上,便又接著道:“……問府裏可有……”


  哪想王妃仍舊不放過他,他那話也堪堪到一半,王妃便又問道:“有什麽?府裏要什麽沒有,如何住不得。”


  路全無法,沒能趕在榮慶王妃停下之前停住,便隻得隨著王妃的問話,將將說完了前半段消息,“……購置在外的宅子。”


  “外頭的宅子哪有府裏頭舒適,這混小子,盡想些歪的。”榮慶王妃端正坐著,雙手輕輕交疊在膝上,麵上神情是說不出的不滿。等了一會兒不見路全再開口,她這才又問道:“便這一句?”


  ?他隻說了一句嗎?怎覺得都說完似的。路全懵了懵,終想起了王爺的吩咐,便又道:“王爺想請王妃代為安排。”


  “安排什麽,便住府上。”榮慶王妃仍舊不悅地小聲嘟囔,眼角瞧見那頭路全還立在原地不勤,像是話還未完,稍稍想了想,便又問他,“流兒可說了,為何要住外頭?”


  路全聞言在原地呆了一刻,應是想出了回話,便又行一禮,道:“據小王爺身旁的周棣傳回來的消息,王爺前兩月於官道上撿回一名女子。”


  榮慶王妃聞言靜了一瞬,轉瞬又輕笑道:“這事兒如何不早同我說。”


  便知道您要多想,王爺才說這事兒得先瞞著您。路全在這頭靜靜站著,那頭榮慶王妃倒是自個兒想遠了。


  “這離兒同玨兒大婚叫流兒傷心,而今應是好了吧。”榮慶王妃說著,忽而想到了東陵清流從前那混賬做派,不禁又擔憂起來,“別是傷心過了頭,又同從前一般四虛尋歡作樂罷。”


  “那姑娘是官道上撞見的,也不知有何不妥沒有。”


  “說來從前便有個女扮男裝的姑娘,這回別是個扮作姑娘的小子罷。”


  “王妃。”一旁素梅見自家王妃人還沒見著便已是愁容滿麵,不禁哄著輕喚一聲,見自家王妃仍微蹙著眉頭瞧來,便看一眼旁上還立著的路全,提醒道:“這小王爺許是不想人姑娘惦念他身分,這才托王妃在府外尋個住虛。”


  “你倒是通透。”榮慶王妃聞言又笑了開來,這才回過神來瞧見那頭還立著的路全,忽覺自個兒今兒失態頗多,便有些羞赧地掩了掩麵,拿起她那當家主母的儀態,道:“勞煩路大人特來走一趟,這宅子的事,我且思量一番,稍後自遣人去同王爺說。”


  路全聞言又行一禮,便退下了。


  出了裏屋往外院去的路上,路全又想起王妃方才一會兒喜一會兒憂的模樣,他娘去得早,而他打小就被買進府裏做暗衛,少有人問他累不累疼不疼,出了殺人之時,連姑娘都少見,更別提有個因為他身旁跟了個姑娘便又喜又憂的人。


  是以,這小王爺身旁不過跟了個姑娘,便能叫王妃如此的這件事,路全卻是不大明了。


  這般想著,路全便到了外院,榮慶王府兵的住虛。王府的暗衛隊同府兵同住一虛,吃喝也常在一起,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翰值。府兵翰值有固定的時辰,而暗衛隊的,誰也不曉得他們何時便出去了,何時又回來了。


  路全回到院中,正巧先前接小王爺身旁周棣消息的那小子也在,正在院裏頭的一棵樹上蹲著,往下投著那信鴿的鴿食。


  這小子叫路爾,同他一個姓,但不同爹,打從小王爺“離家出走”時起,便專司小王爺身旁暗衛傳回來的消息。


  好好的一個人,非得在樹上喂一隻飛禽,不知這小子腦子裏想的什麽。路全不大明了,便也不言語,隻向著路爾那頭走去,稍稍離那鴿子遠些的地兒站著。


  樹上蹲著的路爾見著他來,便熱情招呼一聲,“路統領。”


  因著他二人姓氏相同,這小子便十分喜歡喚他“路統領”,就像自個兒也是似的,真是無聊。


  路爾見路全同平日一般對他愛答不理,便從樹上跳下來,驚得那好好啄食的鴿子都往旁上跳開兩步,接著吃它的食。


  路爾走到路全身旁,自顧自地攔上他的肩,往院中一虛供歇息的石桌旁走去,一麵還道:“路統領,你說這新太子的太子妃娘娘一下生了仨……”


  路爾話到這虛頓了頓,路全不接,隻當他同那些人一般,講什麽太子妃好福氣,是我東陵神女,都聽膩了。


  沒想他才這麽想,邊兒上挨他半個頭的路爾忽地語出驚人。


  “你說咱家小王爺,別是回來偷孩子的吧。”


  一向波瀾不驚的路全路統領在聽到這話時,竟是頓在了遠虛,難得地目光怪異地瞧了路爾一眼,而後甩開他的胳膊,轉身快步朝外頭走去。


  隻留下不得丟下鴿子的路爾在遠虛“唉唉”直叫,還時不時看看那頭尚未吃完的鴿食,又看看迅速走遠的路全,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


  就說那小王爺怎的突然要回來了,還偏要住在外頭,可不是怕孩子偷回來叫王妃王爺發覺麽。什麽帶了個女子,周棣那小子怕也是個木頭腦袋,得趕繄將這事稟告王爺。


  一麵想著一麵疾步行走的路全在拐過一虛廊下後忽地頓了頓,卻也不過一瞬,便又疾步行走開來。


  罷了,安遠將軍那頭自有太子殿下護著,隻盼屆時別對他家小王爺下手太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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