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新生
交換殺人不假,錢陽下的毒也不假,內裏還隱藏著另一個少年的苦難。
錢陽那瘋媽,之所以瘋掉就是被叫鐵頭的流浪漢侮辱,趁著錢家沒男人一次次上門,小小的錢陽一次次看到媽媽受辱,卻又無可奈何,甚至害怕這件事曝光讓他媽媽唯一的一點尊嚴盡喪。
淩旻那時候和他交好,無意中發現他媽病得厲害整個人浮腫又虛脫,慌忙中叫了淩家戍上門診療。
卻發現,他媽媽懷孕了。淩家戍幫忙流掉了那孩子,也因此得知了錢陽母子的事。
他暴怒,狠打了鐵頭一頓,還說要報警讓鐵頭受到懲罰。然而小小的錢陽卻有自己的打算。
此時,史美娜正好送上門,說什麽交換殺人,她幫錢陽搞定黑心的煤老板,錢陽利用小孩的身份,搞定破壞她家庭的淩伶。
錢陽先是鎮定地穩住淩家一家人,在下手當天更是冒著淩伶的名字引了鍾承衡來。鍾承衡一走他就翻牆進門,把淩家戍準備用來毒殺祖墳老鼠的毒鼠強,下到了晚飯的一鍋湯裏。
事後還做了假口供,說看到淩家人和鍾承衡吵架。
而淩俐當時在外求學十天半個月才回家一次,錢陽的事她完全不知道,因此,逃過一劫。
也就是說,即使史美娜不動手,淩伶也會死。
知道了真相後的淩俐,不知道為什麽,反而恨不起來了。
都曾經是被這世界殘忍對待的孩子,幸運的是她和南之易遇到了彼此,而錢陽孤單地沉淪,直到萬劫不複。
吃了飯回到自己家,淩俐首先警告南之易:“你還說今天沒課休息一整天?你不是安排了下午開題會嗎?明天你再曠課不去實驗室,我就揍扁你!”
南之易摸了摸鼻子:“哪隻小兔崽子告的密?”
淩俐一點都不想理他,手腳麻利地收拾整理被這兩父女搞得雞飛狗跳的家,嘴裏下著指令。
“讓小蠻自己在爬行墊上玩會玩具,你先去洗澡,再給小蠻洗個澡,換好睡衣,給她講故事,哄她睡覺。”
正準備玩貪吃蛇的南之易嗷嗷叫起來:“不要,男女有別,當爸爸的怎麽能給女兒洗澡?”
淩俐一腳踹在他小腿上:“你說的人家是誰?讓他出來跟我打一架!想偷懶也有點節操好嗎,小蠻妞才一歲多,尿不濕你也天天換,洗個澡怎麽了?”
被“反對無效”了一番,南之易耷拉著眉眼,帶著小蠻妞上樓洗澡。
淩俐在樓下忙碌,沒多久就聽到父女兩個笑得很開心的聲音。
等她幹完活上樓進了臥室,不禁莞爾。
剛才還一片鬧騰的兩人,已經安安靜靜。
父女倆都已經睡著了,小蠻妞在左趴在枕頭上,南之易在右離小蠻十厘米遠也是趴著的姿勢,臉朝著小蠻的方向。
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像極了一對睡熟的小豬。
淩俐輕手輕腳走過去,給他們蓋上了毛巾被。又俯下身,在他們額頭上,輕輕印了印。
很好,父女兩個都洗了澡,身上都有忍冬的味道。
小蠻妞似乎睡得還不太熟,被她的動作驚醒,轉過頭奶聲奶氣叫了聲“媽媽”。
“睡吧,乖寶寶。”她拍了拍她的背。
小蠻迷迷糊糊地點頭,眼睛都還沒徹底睜開,就又睡了過去。
家裏一大一小兩個鬧騰的人睡著,淩俐又抱著筆記本到園子裏加班。
滿眼都是菜,惟有牆角蔫頭蔫腦的玫瑰花。
這真是玫瑰,可以吃的那種,粉不粉白不白的單層花瓣,花瓣邊一點都不整齊跟狗啃似的。
勉強算得上順眼,離漂亮還有很長的差距。
對了,南之易說這花像她,淩俐當場就賞了他兩拳頭。
除了玫瑰,這院子裏還有能被稱為花的,就是另一側牆角的曇花了。
那是一株小苗,十多公分高,栽下剛剛半年。
這樣的個頭,要想長成南溪那株匍匐滿整個院子的巨型曇花,可能真得二十幾年吧。
淩俐莞爾一笑,白天被雞飛狗跳的事情搞得有些毛毛躁躁的心,瞬間安靜下來。
有南之易在,這株曇花肯定會長成她夢裏的樣子,甚至,會更茂盛的。
一定會。
米粒古麗懶散散地躺在淩俐腳下,又是一隻狗占領一隻拖鞋的姿勢,沒多久就能壓得淩俐雙腳發麻。
這兩隻狗狗年紀也大了,體力大不如前,安安靜靜的時候也比以前多很多。
淩俐幹脆脫掉拖鞋,把腳輕輕地放在狗狗身上,之後聚精會神地打著字。
工作的時間總是流逝地特別快,漸漸地,天色暗了下來。
她剛寫完一篇代理詞,輕舒出一口氣。
夜色裏的小菜園看起來比白天順眼多了,至少不是滿眼茄子白菜蔫黃瓜,雜亂一團。
夜風微涼,她抱緊雙臂,肩上忽然傳來一陣溫暖的觸感。
淩俐回身一看,是南之易給她搭上了一件羊絨的小披肩,又暖又軟,正好抵擋了夜風的涼意。
一抬眸,便對上他一對淺笑而明亮的眼睛。
“你怎麽起來了?”淩俐問著,有些好奇。
他挑了挑眉:“沒你在身邊,也睡不沉。”
又湊過來,在她唇邊輕輕一吻,順勢將她拉入懷裏,在她耳邊輕輕呼氣。
那細碎的氣流聲直接鑽到耳朵裏,癢酥酥的。
“討厭!”淩俐醒神來,嬌嗔著衝他揮了揮拳頭:“一天到晚就不做正經事。”
“給我家小蠻小美女添弟弟妹妹的事,哪裏不正經了?”他輕笑,順便又朝她耳側親了親。
淩俐一爪子掐在他腰上,瞪著眼:“小蠻說過她隻要哥哥的,現在已經晚了造不出來了。”
南之易眼睛彎了彎,無聲地笑著,那眸子黑曜石般的微芒,唇角飛揚,上唇又薄又平。
隻要他這樣一笑起來,她心裏有再大的氣,也都消了。
時光對他格外地寬容,眼見著她自己已不再是光吃不長胖的體質了,身材悄悄地圓潤起來,而他,還停留在她初見時候的模樣。
單薄瘦削、習慣性駝著背、不那麽友好的麵相。
但一笑起來,就像個孩子一樣。
隻怕以後頭發白了耳朵背了,他還能縮在她身邊裝傻充愣賣萌,當一個沒一點違和感的老兒童。
至於南之君曾說過的,那個曾經敏感細膩、懂事謙讓的少年,即使他記起了所有的事,依舊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絲的影子。
還是大大咧咧,還是死皮賴臉,還是懶散又可惡,經常讓她恨到牙癢癢,可一轉身,又能帶給她最渴望的溫暖和擁抱。
更何況,他們還有了小蠻妞。
想起女兒,淩俐心緒更加柔軟,挽起他的手臂,抿唇笑起來:“走吧,去看看小蠻。”
南之易微微點頭,腳下步子卻沒有動。之後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嘴角漸漸漾起笑意。
眉目如畫,皮膚柔潤潔白,眸子裏映上燈光的淡淡光暈,哪怕是一頭幹練的短發,也還是擋不住她安靜又溫柔的美。
真是怎麽也看不夠。
淩俐被他看得心生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怎麽?哪裏不對?”
他還是沒說話。
夜色微涼,夜風送來玫瑰花甜蜜馥鬱的香味,香甜的氣息,和她身上的一樣好聞。
他的視線愈發溫柔。
“走吧,我們一起。”南之易說道,聲音低沉帶著點笑意。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卻一個字一個字地,滲進她心裏去。
她忽然了悟他在想什麽,心裏蕩開淡淡的甜意,輕聲回答了一個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