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冰雪聰明
半年後，江湖亂了。
身為武林盟主的史龍內外交困，在繁多的，紛亂的武林事務中苦苦掙紮。
功夫有成的火靈教教主郭麗霏暗中前往武顧派。楊思勉隨行保護。
郭麗霏受恩於武雲昭和顧潛山，因此，在考慮複仇之事時，想要聽取武雲昭的意見。
武雲昭見曾經眸中時常茫然的姑娘褪去了柔弱，露出了鋒芒，對郭麗霏的狀況很滿意。她決定將郭麗霏納入自己的計劃中，將內情透露一二。
武雲昭問道：“郭教主，你可知，史龍為何落入此等境地？”
郭麗霏思索片刻，道：“人心不足？”
這半年的時間裏，退出武林盟的門派越來越多，足見史龍已經得不到江湖人的擁護。而且，關於史龍的各種流言甚囂塵上，史龍的名譽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郭麗霏自然這樣認為。
她對史龍的人品不似普通江湖人，是一直認定史龍是沽名釣譽的小人的。
甚少江湖經驗的她認為，史龍名譽敗壞是遲早的事情。牆倒眾人推的日子出現並不奇怪，乃情理之中。
武雲昭卻搖頭，道：“郭教主，人心不足是原因之一，卻也是表象。”
郭麗霏不懂，疑惑道：“表象？”自然地看向身旁的楊思勉。
她一直受到楊思勉的輔佐，每逢不懂之事，習慣與這位楊護法商議的。
楊思勉微笑道：“教主，你年紀小，很多江湖事沒聽過，故而無法探知史龍淪落的根源為何。”
郭麗霏點點頭，心說：“難怪了。”一直看著楊思勉，待他解惑。
楊思勉解釋道：“史龍作為盟主還是不錯的。不論人品，他能連任多年，能力自然不俗。他的地位旁落源於上屆武林大會。上屆武林大會與往屆武林大會的不同就在於，以前的武林盟主是純粹的江湖地位，而自從上屆武林大會之後，武林盟主的地位就與朝廷摻雜在一起，密不可分了。”
郭麗霏聽到這兒，靈光一閃，脫口道：“史龍淪落的根源在朝廷？”
楊思勉點點頭。
武雲昭亦點頭，笑道：“郭教主聰慧，一點即明。”
郭麗霏甚少得到如此直白的誇獎，微微臉紅。
定了定神，郭麗霏問：“可朝廷為何要管江湖事？江湖安穩，治下就安穩，用不著朝廷的人費心啊。如此辦法，豈不是自己給自己下絆子，找別扭，找不痛快？”
武雲昭、顧潛山、楊思勉聽到郭麗霏天真又在理的話，不由得相顧而笑。
是啊，尚未經曆險惡的女孩子都懂的道理，偏偏有人故意打破，掀起波瀾，攪起風雲，要各方不得安穩。
人心啊，真是複雜又單純，變幻莫測。
楊思勉輕歎，說道：“教主，說起來，朝廷為難史龍，原因與咱們找史龍一樣，皆是為了複仇。”
郭麗霏又問道：“複仇？史龍得罪什麽大官了？”
楊思勉搖了搖頭，道：“史龍隻是背了個黑鍋，被朝廷當了槍用。真正得罪朝廷的人是一個江湖遊俠，至今無人知其身份。江湖傳言，那遊俠害死當今皇上的爹。推想起來，皇上對江湖中人該是恨之入骨，巴不得，除之後快啊。”
郭麗霏微感驚訝，蹙眉道：“原來如此。”
武雲昭打趣道：“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史龍這算是罪有應得。”
顧潛山好不容易抓到機會，跟著道：“他哪兒是濕鞋，他是掉進河裏了。”
果然，隻要有楊思勉在場，他就沒話可說。張口的機會太少，不能不牢牢把握啊。
心累！
其他三人卻體會不到顧潛山的內心苦楚的，不顧大齡男青年的愛情煩惱，繼續談論正事。
武雲昭鄭重道：“郭教主，我知道你報仇之心甚切，但如今史龍是朝廷的刀，什麽事情都發落在他的身上。如果他沒了，朝廷就要直接對江湖下手了。所以??????”
郭麗霏又聽懂了，說道：“他是朝廷的刀，反過來，他就是江湖人，各門各派暫時的盾，可以暫緩朝廷對咱們下手。武掌門，是這個意思嗎？”
武雲昭點頭，心說：“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楊思勉聽到郭麗霏的分析，暗暗稱讚，麵上含笑。
他看著郭麗霏長大，如父、如師、如兄長，見郭麗霏如此聰明伶俐，倍感欣慰。
郭麗霏心知，在這樣的狀況下，自己決不能痛快去報仇了，否則，若是一意孤行，便是因小失大，不顧大局。這樣短見的行為絕不是先輩所期望的。為今之計，她隻能暫緩自己的私仇了。
暗自對父親和祖父道一聲“抱歉”，郭麗霏道：“武掌門，左右史龍難逃一死，我的仇可以放一放，你有什麽打算？”
武雲昭聽她決斷如此之快，盛讚：“郭教主深明大義。”
郭麗霏羞澀一笑，瞥一眼楊思勉，輕聲道：“全是楊護法教導有方。”
楊思勉行禮道：“教主冰雪聰明，不必自謙。屬下所做隻是分內之事。教主能有今日，屬下對得起爾父所托了。”
郭麗霏伸手，扶起楊思勉，感激道：“楊護法不必多禮。吾父泉下有知，定欣慰非凡。”轉身之際，對楊思勉的規規矩矩略有神傷，頷首抬頭之間，速速收斂了異樣情緒，重新笑吟吟地麵對武雲昭和顧潛山。
顧潛山見郭麗霏明顯對楊思勉有款款深情，楊思勉完全不解風情，暗罵楊思勉是一棵漂亮木頭，偷偷祈禱二人速配成功，盡快雙宿雙飛。
眼珠一轉，盯著武雲昭的後背，顧潛山略感怨念，十分想勸告武雲昭，莫要打擾人家郎情妾意，毀了人家多年深情，害小姑娘傷心傷懷。
橫刀奪愛遭天譴啊，遭雷劈啊。
哢嚓，哢嚓。
切記，切記。
武雲昭對郭麗霏和楊思勉之間的特殊情愫視若不見，亦不知顧潛山背後腓腹，繼續道：“郭教主，已經說到這兒了，我也就不拖拉了。”頓了頓，道：“史龍隻是朝廷，更準確地說，是皇上的一顆棋子。皇上把持著史龍，為的就是攪起江湖風雲，通過這位盟主消滅或削弱各門各派的勢力。”
“棋子自然有被扔掉的一天。一旦史龍再無用處，必被拋棄。依我看，史龍被拋之時，便是皇上直接對江湖下手之日。”
郭麗霏聞言睜大了一雙眼睛。她實在難以相信，一國之君竟然會為了私仇不顧千萬江湖人是性命。
楊思勉皺起了眉頭。他比郭麗霏想得更加深遠，隻覺得未來的隱憂重重。
武雲昭端起茶碗，小口啜飲，等待二人消化消息。
顧潛山一直沒有發揮的餘地，此時已經感到無聊，默默數著武雲昭的發絲，若是忘了計數，便從頭來過，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楊思勉在側。顧潛山隻覺得危險，考慮要不要提前告白一下，但他每一抬眼看到武雲昭的豔麗容顏，就覺得心虛，氣餒，端起的自信霎時喪失，鼓起的勇氣也就泄了，隻好一遍遍自我鼓勵，一遍遍氣餒，循環反複，獨自糾結。
他並不是非要在此刻托著戀愛腦，糾結情愛。他和武雲昭早就有過溝通，對此刻所論正事心中有數，沒必要參與討論罷了。
跟爭奪武林霸業，搶登皇帝寶座的任務目標相比，顧潛山還是將追媳婦一事放在心尖尖上的。
四人各懷心思，一時之間，室中沉默。
武雲昭喝過半碗茶後，主動打破沉默，問道：“郭教主，楊護法，你們有何看法？”
郭麗霏斟酌一會兒，道：“武掌門，我聽說，史龍的女兒是皇上的妃子，也就是說，史龍是皇上的嶽父。難道皇上會不管這層關係，也要算計史龍嗎？”
武雲昭冷笑道：“區區一個嶽父算得了什麽。皇上最多的不就是所謂的嶽父嗎？”
郭麗霏暗自咋舌：“宮廷之中，果然凶險啊。”又道：“若他處理了史龍，該怎麽應對史龍的女兒呢？”
楊思勉聽著郭麗霏的問題，心說：“教主還是年輕了一些，於人心險惡認識不足啊。”決定以後多帶著郭麗霏走走，多長見聞。
武雲昭道：“如果史紅玉安分的話，能在後宮中度過餘生，反之，估計跟他爹一個下場，不過，麵對著殺父仇人，心情估計好不了。”
郭麗霏驚道：“皇上會殺了史龍！”
武雲昭道：“不會親自動手，借刀殺人吧。”摸了摸眼角，道：“史龍要承受江湖各門派的怒火，下場一定好不了，隻看他死在誰手上吧。”
郭麗霏點點頭，於眼下的形勢更加明了。
顧潛山時刻關注武雲昭，見武雲昭摸眼角，關切道：“怎麽？眼睛不舒服？”
武雲昭搖頭道：“燭火暗了一點兒，晃眼睛。”
顧潛山起身，邊向外走，邊道：“我去多拿幾盞過來，對了，餓了嗎？要不要宵夜？”
武雲昭道：“拿來一些吧，邊吃邊聊。”
顧潛山速速離去了。
郭麗霏見二人的平常相處中，簡單的幾句話中透著溫情，心中羨慕，笑吟吟道：“顧掌門真是體貼。武姐姐，好福氣呀。”
武雲昭淺淺一笑，道：“平常過日子罷了。等你以後嫁了人，有了夫君，也有這樣的日子。”眸光微動，往楊思勉身上瞟了瞟。
郭麗霏被看穿心事，臉頰燒紅，頷首含羞。
楊思勉卻露出了無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