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故意為之

  是夜，一行人受孟喬邀請，進入孟家鏢局在當地的分局歇息。


  夜半，踩踏之聲從屋頂上傳來。


  武雲昭和顧潛山齊齊驚醒。


  來者動靜不小。哪怕是武功低微之人亦可察覺，何況武顧二人這般高手。


  孟家鏢局名聲在外。一般毛賊、宵小是不敢輕易招惹的。因此，武顧二人判斷，來者多半是故意為之。


  果然，下一刻，一道人影出現在了二人的窗前，頗有大大方方的樣子。


  武雲昭和顧潛山對視一眼。


  隻聽屋外人道：“夤夜造訪，叨擾莫怪。”


  武雲昭聽這道語音熟悉，眼前晃過一個人影。


  顧潛山平日與武雲昭形影不離。武雲昭知道的人，他也是知道的。他也聽出了來人的語音甚是熟悉，立刻分辨出了來者為誰。


  顧潛山暗中傳音：“老大，他來幹什麽？”


  武雲昭應道：“有事情唄，見了麵自然知道。”披衫下床。


  顧潛山撇撇嘴，心中略有不情願，但想到來者對自己構不成威脅，還是從地上爬了起來，將鋪蓋放上床，弄出與武雲昭同床而眠的假象，然後，整了整衣裳，點亮了燭火，走到窗前，打開窗戶，將來者引進。


  來者一身夜行衣，並未蒙麵，一副豐神俊朗的容貌，麵露微笑，正是武顧二人的故交，火靈教的護法，楊思勉。


  雙方見禮。


  武雲昭問道：“楊護法來此，所為何事？”雙方沒必要彎彎繞繞地客套，武雲昭也就直接發問了。


  楊思勉也幹脆，道：“近些日子，關於史龍的傳聞甚多。教主托我來問問，其中幾分真假，也好決定應對之法。”


  武雲昭道：“郭姑娘著急了？”


  楊思勉點頭道：“畢竟，一來年歲小，二來，好不容易報仇有望。聽說史龍焦頭爛額，難免心浮氣躁。”


  武雲昭道：“史龍陷入麻煩是真，但他本身的實力和勢力是明擺著的，此時前去報仇不妥。楊護法，多開導郭姑娘吧，總歸也就幾個月的時間，這麽多年都等過來了，不急於這一時三刻的。”


  楊思勉輕歎道：“教主是怕史龍死在別人手上，不能手刃。”


  武雲昭微微一笑，道：“史龍不至於如此不濟，禍害遺千年，依我看，他還得活上好一陣子呢。”


  楊思勉是有江湖經驗的。他打探之後，得出的結論與武雲昭無異。不過，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專門走上一趟，來跟與史龍直接衝突的武顧二人確認一下。


  楊思勉詢問清楚了，心中有譜，不多逗留，翻窗告辭了。


  武雲昭送到窗口，依著窗框，看著楊思勉消失在夜幕中，似戀戀不舍。


  夜風撩起武雲昭的長發。


  烏黑、亮澤的發絲隨風舞動，散落在武雲昭的背後，將她的纖腰半遮半掩。


  顧潛山偷眼看著武雲昭的美麗側顏，見她“春心萌動”的樣子，胸中氣悶，轉眼盯著燭火。


  他突然發現，每當楊思勉和武雲昭交談之時，他就沒有插話的餘地，仿佛自己是個背景板或者說是一盞大燈泡，左右是非常沒有存在感的。


  今日也是如此。


  除了楊思勉剛剛入屋時，他說了一句客套話。在武雲昭和楊思勉暢談的過程中，他愣是沒有插上一句話，竟從頭到尾，安安靜靜，眼巴巴地看著兩人一言一語，有問有答。


  難道楊思勉真的跟武雲昭有緣分？

  顧潛山不禁這樣想。


  細數已然經曆過的各界，已經見到過的與武雲昭有幾分牽扯的男人們，楊思勉是唯一一個令顧潛山產生這樣感覺的人。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嚴重的挑戰，越想越感到心中酸澀。


  顧潛山不由得歎息，情不自禁地又將視線落在武雲昭的背後。


  此時此刻，唯一值得他慶幸的事情，大概就是楊思勉對武雲昭沒有意思吧。


  顧潛山懊惱，胸悶氣短，頭腦混亂。


  愛情竟然如此折磨人。


  暗戀中的男人竟然如此可悲。


  他撓撓頭，趕走了最後一絲睡意。


  他想，他需要獨處，需要靜靜。


  於是，他站起來，走到窗前，故意將臉看向外頭，與武雲昭所望不一樣的方向，鎮定道：“老大，我睡不著了，出去逛逛。等會兒要不要帶早點回來？”


  武雲昭偏頭，看著顧潛山。


  顧潛山得不到允許，沒敢直接翻窗出去，等了一會兒，聽不到武雲昭回應，終於看向那張絕色無暇，令人迷醉的臉。


  他見到，武雲昭的一雙美目中含著笑意。


  他皺眉。因為，他從那笑意中讀到了揶揄的意味，登時變得不自在。


  武雲昭聰明，善於察顏辨色。


  顧潛山忐忑，難道自己的意圖被看穿了？

  他無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眼神飄忽。


  他還沒準備好呢，難道要被逼無奈地告白嗎？

  然而，下一刻，他就釋然了，也失落了。


  隻見武雲昭挑起嘴角，換上邪魅狂狷的神情，笑問：“你說，我要是再表白一次，他會不會接受？”


  顧潛山眨眨眼，恍然，原來那笑意不是對著自己的，也就是說，所謂的“揶揄”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的理解。


  顧潛山轉了轉眼珠，掩蓋自己的情緒，轉頭看向窗外，望著泛白的天邊，淡淡然道：“你想去試試就去試試唄。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堅持不懈才能到達成功的彼岸。老大，我看好你。”


  武雲昭見顧潛山故作坦然，暗罵：“慫！”轉身離開窗邊，撲進床帳，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此事以後再議，本座先睡一陣子，你去逛吧，別忘了買早點。”


  顧潛山應了一聲，扭頭看著微動的床帳，心說：“想著別的男人，蓋著爺的被子，哼！”懷揣著紛繁感慨和愛情煩惱，麻利地從窗口竄了出去。


  顧潛山走後，武雲昭撩起床帳，看著空空如也的窗口，埋怨道：“連窗戶都不知道給老娘關上，老娘雖然不是嬌花，難道不需要被憐惜嗎？薄情寡義。”抓著顧潛山扔在床上的被子揪了揪，長眉微蹙，眼中含著憤憤之情，嘟囔道：“老娘怎麽看上你了，慫貨，敢不敢告白。老娘著急嫁人啊。賊漢子，哼。”氣呼呼的，翻身，閉眼，扯起被子蒙頭睡去。


  武雲昭每每與楊思勉暢談，冷落顧潛山完全是故意為之。


  她發現，顧潛山對楊思勉有忌憚之情。


  故而，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刺激、刺激溫吞的顧潛山。


  顧潛山對武雲昭的理解不謂不深。


  確實，武雲昭很會察顏辨色。


  當初，顧潛山一心認為武雲昭遲鈍時，那時的武雲昭要麽根本無心談情說愛，要麽是在靜靜看顧潛山表演。


  她真的不傻。


  她真的能看出來顧潛山的眼神中的含情脈脈、肢體上的小心翼翼，以及與她相處中的溫柔嗬護。


  她能分辨得出顧潛山對她的態度的前後變化。從這個角度上說，顧潛山才是遲鈍的。


  武雲昭因為受到家庭的影響，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於她，最好的戀愛方式就是“日久生情”。


  武雲昭很理性，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一個忠誠且可靠的男人。


  同樣是因為受到家庭影響，武雲昭對一個男人的忠誠度和可靠度的要求比一般女人要高得多。


  她信奉“日久見人心”。


  於是，時間，就是檢驗一切的最好標準。


  在這個標準之下，顧潛山，這個跟在她身邊，輾轉多個世界，曆經好幾百年，分別呈現過嬰孩、幼/童、少年、青年、成年甚至老年狀態的男人，無疑是她最了解的一個男人。


  旁人可以用一天、兩天???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一個月???二個月、三個月???一年、兩年、三五年???至多一輩子的時間考驗愛人。


  武雲昭卻因為得到了係統，獲得了用好幾輩子考驗對象的機會。


  結果是令她滿意的。


  顧潛山通過了他自身察覺不到的考驗。


  武雲昭不貪婪。


  她樂於接受一個愛她的男人，而不是去苦苦追尋一個她愛的男人或是追求所謂“絕配”。


  在感情中，她的理性考量明顯是多於感性考量的。


  眼下，顧潛山符合了她的標準，獲得了她的認可。


  她等待的隻是一個告白了。


  或許，這是她所保有的唯一的一份矜持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顧潛山過於婆婆媽媽，過於怯懦，武雲昭並不排斥“倒追”的計劃。


  早一步陷入愛情的顧潛山就像是一隻墮入網中的蟲，早晚會被暗藏的蜘蛛吞吃入腹，屍骨無存。


  蜘蛛享受獵物在網子中掙紮的震顫，很淡定。


  同時，不淡定的“蟲子”正坐在一處屋頂上，雙手托腮，望著愈加明亮的東方天際。他的內心不斷震顫著，震顫著。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轉眼之間，天光大亮。


  早點的香氣充斥鼻間。


  顧潛山回神，揉了揉被晨露打濕的臉，跳下屋頂，來到街上，精心挑選了早點，匆匆折返。


  兩天之後，武雲昭和顧潛山攜兩名弟子劉康和趙峰返回門派。白屹和黃立新加入王水等人的行列繼續遊曆。


  混江湖的人就是這樣的，總要經曆遇見，分別，遇見，分別??????

  一個月後，師徒四人回到了武顧派。


  武雲昭和顧潛山專心打理門派事務，時而外出行俠仗義，等待著江湖巨變，等待著上位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