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穩重勁兒
是日，臘月初十，武雲昭終於將團扇繡完了。
她看著耿翔背著包袱，跨上駿馬前去交貨，消失在飄飛的雪花中，目中竟然含淚。
顧潛山見她激動，身子搖晃，關切道：“老大，用不用我扶你？”兩人雖然相熟，情誼非同一般，但畢竟男女有別，身份有差，他不得允準，不敢冒犯。
武雲昭道：“不用扶。”
顧潛山道：“好吧。”心頭有一絲失望閃過，緊接著聽武雲昭道：“直接抱。”
顧潛山一怔，“咦”一聲，眼看著武雲昭身子一歪，轉了半圈，撲向了自己。
他“哎呦”一聲，趕緊撈住，急道：“老大，你怎麽啦？”微微搖晃。
武雲昭仰臉打了個哈欠，眼睛半睜半閉，眸光迷蒙，吐出一個“困”字，合眼睡去。
顧潛山低頭看著武雲昭的睡顏，無奈一笑，歎道：“要你逞強，神仙不敢像你這樣熬的。”將人打橫抱起，送回屋內。
武雲昭和顧潛山在各個世界中的穿梭狀態可以說是魂穿。
依靠係統，武雲昭可以做很多超出常人能力之事，時刻保持精神奕奕，能量無限。但魂是有極限的，是需要休息的。
這一回，她異想天開，要以一己之力，在三個月內作出百把蘇繡團扇，不成不休，突破了她的魂能承擔的極限，所以，她累垮了。
這一覺也是昏天黑地。
再次醒來時，武雲昭睜眼隻見絲縷的淡薄陽光透過窗紙射入屋中，耳聽肚腹咕嚕嚕，餓得狠了。
待頭腦清明些，武雲昭坐了起來，撓了撓頭發，懊惱不已。
突然，她錘了一下肚子，厲聲道：“沒出息，別叫了。”越想越氣。
一時之間，她無法接受累倒的事實。
累倒，於她自己而言，於有係統傍身的她而言，本該是天方夜譚中的一滴水，而不應該是真實發生的。
這是恥辱。
她這樣認定。
正自顧自生氣，武雲昭忽聽門板開合之聲，努了努嘴，抬起頭來。
果然，來者是顧潛山。
顧潛山見武雲昭醒了，大喜，快步走近，笑道：“老大，你醒啦！你這一覺可真了不得，三天三夜啊。渴不渴？餓不餓？先洗澡再吃飯，還是先吃飯再洗澡？”
聽顧潛山如此殷切關心，武雲昭突覺不好意思，懊惱不在，抬手捂了捂臉，說道：“先吃飯吧，我怕餓著肚子洗澡，洗一半暈在桶裏。”
顧潛山笑道：“那我可要占大便宜了。整個武家莊裏，隻有我有資格撈你嘛。”
武雲昭道：“去！少胡說，扣你假期。”
顧潛山連連擺手，道：“別，別，開玩笑，開玩笑。老大，我去廚房端兩樣菜打掩護，吩咐人燒水。”急匆匆又跑了出去。
武雲昭吸一口氣，吐一口氣，說道：“沒點兒穩重勁兒。”扭了扭肩膀，披衣下床，做到桌邊。
飯後，武雲昭入桶沐浴。
屏風之前，顧潛山向她回稟在她睡覺期間發生的事情。經營事宜，大同小異，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但有三件不相關的事情，值得注意。
隻聽顧潛山道：“老大，明年開春，陳正濤要去當巡撫了。陳夫人給遞了消息，讓咱們過年的時候一定要去陳府一趟。聽說，你那件拜壽圖有幾分功勞，他們要道謝呢。”
武雲昭問道：“我那幅圖怎麽起得功勞？”
顧潛山道：“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家是這麽說的，這裏頭彎彎繞繞的，我不能在明麵上問啊。再說了，陳正濤政績本來就不錯，人家升遷也正常，他既然願意算著咱們一份功勞，咱們不能往外推啊。”
武雲昭道：“也是。好處那就都收著，不吃虧就成。”
顧潛山笑道：“對，我也這麽想。還有啊，老大，咱們大徒弟內功突破五層了。”
武雲昭沒在意“咱們大徒弟”幾個字，說道：“他天賦好，練功快正常。五層，恩，挺好。回頭得獎勵、獎勵。”
顧潛山感興趣，問道：“老大，你獎勵他什麽？”
武雲昭想了想，說道：“快過年了，給做身衣服吧，穿著師父一針、一線做成的衣服，進境肯定更快。”
顧潛山胃裏泛酸水，說道：“我也要新衣服。”
武雲昭道：“前些日子不是給你做一身了嗎？”
顧潛山走到屏風旁，背靠著，說道：“那件兒是你賠我的，我現在要的是新年禮物。”
武雲昭大翻白眼，痛快道：“事兒還不少。好，給你做。”向水下沉了沉，將漂浮的花瓣往身邊撥了撥。
顧潛山嘴角翹起，接著道：“老大，你真好。對了，還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兒。你聽了之後，一定能高興得從桶裏竄出來。”
武雲昭道：“哦，是嗎？別賣關子，快講。”
顧潛山笑道：“你要控製你自己啊。”輕咳一聲，緩緩道：“鳳凰有了，昨兒查出來的。”語氣頗鄭重。
武雲昭驚喜，叫道：“真的！”
顧潛山耳聽嘩啦、嘩啦水聲，強忍著不回頭，點頭道：“真的。我看她胖了，動作小心翼翼的，找了人來瞧的。不到三個月。”
武雲昭低聲推算，說道：“那不是洞房那天懷上的，是後來了。”
顧潛山勸道：“老大，不用算這麽細致。恭喜你，你要當大姨了。”
武雲昭哈哈笑道：“同喜，同喜。你先一邊去，我先穿衣服，這麽說話，容易穿幫。”
一盞茶功夫後，精神抖擻，打扮精致的武雲昭奔到了馬廄，對著黑鳳凰好一陣子關懷。
顧潛山陪在身邊，好笑，說道：“老大，耿翔就在院裏練功，你嗖一下就過去了，跟沒看著似的，招呼也不打，人家孩子得多傷心啊。”
武雲昭道：“我徒弟心胸寬廣，才不理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他喜歡武功，我就教他武功，這就是我對他最大、最好的關心。”
顧潛山嘟囔道：“那你一點兒都不關心我，什麽都看不出來。”
武雲昭此時的一顆心都在鳳凰身上，沒聽清顧潛山模糊語音，問道：“你說什麽？”
顧潛山打個哈哈，說道：“沒啊，我自言自語。”走到赤蟒的身邊，心說：“你的路一點兒都不長，這麽快當爹了，我的路還沒腳印兒呢。長路漫漫，嗨，說給自己聽的。”撫了撫它的鬃毛，笑道：“蟒蟒，恭喜啦，以後要好好對待鳳凰，好好當爹啊。”
赤蟒或許有靈，體會到了顧潛山的心情，歪頭蹭了蹭。
顧潛山心說：“居然是一匹馬來安慰我，混成這個地步，嘿，嘿，也是沒誰了。”重重拍了拍赤蟒的額頭。
在他的對麵，武雲昭顏如春花，豔勝桃李，不因白雪、寒風而褪去顏色，反而因為這單調、冷淡季節的反襯而愈加嬌美、俏麗。幾根垂落的發絲隨風飄蕩，飛揚，若春日柳絲，遊絲，本無意，卻牽惹著有情人的心。
武雲昭毫不掩飾自己對鳳凰的關愛，平素衝鋒陷陣的姿態盡數收斂，此時，她正如同一個真正關心姊妹的普通女子，柔情似水，散發著女子獨特的、獨屬的魅力。
顧潛山不敢看了，收回視線，借赤蟒的臉遮掩，暗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他偷偷吐口氣，緩解起伏的心緒，壓下赤蟒的頭，將下巴搭了上去，直麵武雲昭，笑嘻嘻道：“老大，你這樣不行啊。”
武雲昭不明所以，秀眉微蹙，問道：“什麽意思？”
顧潛山道：“老大，你看著別人家的，還是一匹馬未出世的孩子都能笑得合不攏嘴，渾然忘我，如果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會把帝業完全拋到腦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