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前怨舊恨
文逸仙也不知道為什麽,關於她的過去,她從來沒有跟人說過,但好像一個人背負得太久了,心裏便覺得有些沉重,就想能有個人傾訴一般,況且說說話的確能讓她的注意力從背上的疼痛得到轉移,便慢慢地向一個剛剛認識的男人說起了她的故事來。
“鬼王君說的那些話你也聽到了一些吧,我娘親是幽冥鬼界狐鬼族的聖女文阿諾,幽冥鬼界千萬年來定下的規矩,狐鬼族的聖女從出生之日起就注定要成為鬼王君的王後,所以從我娘出生之日起,雖然那時候她還是一隻小狐狸,鬼王君就盼著我娘早日修成人形,等我娘真正修成人形了,誰都沒有想到,我娘居然能修成那樣精致的模樣,無疑是狐鬼族曆來聖女中最美貌的女子,哪怕那些鬼女用靈術幻化出來的美貌,也不及我娘親的十分之一,鬼王君自是對我娘親十分著迷,他一個堂堂的鬼王君在我娘親麵前就跟小綿羊一般,總是跟在她身前身後,寸步不離,隻是那個時候開始,他就絕對不允許有其他的男人圍著我娘親轉悠了,我娘那個時候也是少女心性,最喜歡有人和她一起玩鬧,怎麽可能受得了幽冥鬼界的這種無聊煩悶像犯人一樣的日子?所以,就在即將成為鬼王後的那一夜,打暈了伺候她的兩個小宮女,大膽地逃婚了。
她逃到了人間,在人間玩得頗有興致,遲遲不歸,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遇見了我爹,而且還愛上了他,愛情讓我娘忘了幽冥鬼界千萬年的規矩,也忘了鬼王君的占有欲,她毅然在人間跟我爹成了親,並且生下了我。鬼王君一直以為我娘不過是到人間遊玩,玩夠了便會回去了,他雖然盼著我娘早一些回去,卻因為幽冥鬼界和人間立下的永世契約而不得到人間,直等到來年的鬼節,他才追到人間。
那時候,我剛出生沒有幾天,鬼王君覺得我娘背叛了他,嫉恨我爹搶走了我娘,於是要殺了我爹以泄心頭之恨,娘親為了救我爹,擋下了鬼王君的一掌,深受重傷,半生的修為盡失。她知道鬼王君對她有愧疚,所以利用了他的愧疚,逼迫他答應放我們走,又帶著我爹和我開始逃亡,而我從出生之日起就自動繼承了狐鬼族聖女的尊位,娘親知道我一旦被抓住,就不得不嫁給鬼王君,她希望我能像她一樣活得自在一點,不想我嫁給喜怒無常的鬼王君,在幽冥鬼界過暗無天日的日子,又不想重傷的自己成為我和爹的負累,所以將剩下半生的修為全部渡給了還是嬰兒的我,讓我從狐嬰變成了兩歲大的小女孩,不用漫長地等上幾千年才能幻化人形,可她自己卻因元氣耗盡去世了,爹傷心過度,又擔心他一個人類,無力保護我逃走,我有了娘親的半生修為,讓我自己一個人逃走的機會反而更大,於是將他隨身攜帶的龍吟笛留給了我,就抱著我娘的屍體跳崖自盡了。
鬼王君因為我娘的死深受打擊,暫時無心再追拿我,也就回了幽冥鬼界,後來我餓暈在長安街,被一戶人家收養,可是第二年的七月十五,鬼王君到人間來遊曆,經過養父母家,恰巧發現了我的氣息,養父母知道我有危險,就將我藏到了地窖裏,我躲在地窖裏,屏住呼吸,在裏麵憋到最後一口氣快沒了,聽見外麵沒有了動靜才敢出來,我原本以為鬼王君找不到我,就會自動離開,可是當我出來的時候,卻看見了養父母冰冷的屍體,就躺在地窖的出口處,他竟然吸食了我養父母的精元!
我聽說慘死的人難以投胎轉世,除非有上好的棺木入殮,並請得道高僧做法事超度,那時候我身上沒有錢,對於一個女孩子而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到最給得起價格的第一坊門前賣身。可是娘親死前怕她的容貌在我身上重現,她知道自己的臉太過美麗,美麗的容貌對於很多女孩子來說都是天賜的恩惠,但紅顏薄命,太過美麗就容易招惹是非,她的容貌可沉魚落雁,對於幼小的我來說會是一種負累,所以臨死前在我身上種下了一種狐鬼族的神秘禁製,讓我批了一層異常醜陋的皮囊作為保護,第一坊的老鴇看我容貌醜陋,不願意收留我,是第一坊的公子給了我一百兩銀子,讓我給養父母入了殮,還請了崇光寺的高僧來給他們做法事,後來我想著第一坊的女子眾多,能掩蓋我身上狐鬼的氣息,來來往往的男人也多,盛足的陽氣能讓鬼王君不敢上門,就一直留在第一坊中。沒有想到過了這麽些年,還是被他發現了。”
姬炫耳她說了好長一個故事,想到才三歲的她居然知道到青樓賣身葬養父母,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女子,不免心中有些動容,問道:“你既然在這裏呆了這麽多年都很安全,那今晚鬼王君是如何發現你的氣息的?”
文逸仙歎了口氣道:“這也要怪我自己一時貪玩。本來月圓之夜,我的法力會減弱,如果曬到七月十五月圓之時的月光,就會被迫現出狐身,狐狸的氣息會加強,我隻顧和你鬥輸贏,忘記了在滿月之前回到地下室來,雖然沒有現出真身,但身上狐狸的氣息也被加強了,才會讓正好在附近的君無惡發現了我。”
姬炫耳繼續問道:“我初見你時你臉上那層醜陋的麵具,真的是你娘給你批上的?”容貌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到底有多重要,是什麽樣的娘親才會給自己的女兒披上一層連鬼見了都要懼怕三分的醜陋麵具?
文逸仙點點頭:“嗯。”
“那你的這層保護麵具為何會突然不見了?”
文逸仙道:“我想是君無惡,他想從我的身上再看到我娘的樣子,所以耗費強大的靈力衝破了我娘給我種下的禁製。”
姬炫耳一邊聽文逸仙的故事,一邊將她背上皮肉裏的骨頭碎渣都撿了出來,將桌子上的酒壺拿了過來,撕下了自己的一截袖口,倒上酒,對文逸仙說道:“我需要用酒將你的傷口洗淨,這個過程必然會有些痛苦,你要忍著一點。”
文逸仙點了點頭,將臉埋在了枕頭裏,準備好接受再一次的撕心裂肺之痛。
隻聽得地下室裏慘叫一聲,連石桌上的水杯都搖晃了一會兒,姬炫耳實在於心不忍,手頓了一會兒,又不得不繼續下去。
直到文逸仙痛得暈了過去,姬炫耳才把她的傷口洗淨,將藥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