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固執的瞎子
回了家，媽媽臉上仍是怨懟，表姐一臉愁雲慘霧，巷口站著一個正裝打扮的女子，見到玖月從遠處走來，她笑著迎上去。
“林總，這是您要的東西。”
“都辦好了嗎？”玖月打開文件袋仔細查看，女子點頭，“是，都辦好了。”
“好，謝謝。”
玖月客氣的道謝，女子轉身打車離開。
表姐和媽媽都是一頭霧水，玖月拿著東西，率先走進了大門。
等候在家裏的爸爸異常著急，見玖月上樓急忙迎上去。
“爸。”玖月抱著他，鼻子有些酸，她覺得不過月餘的時間未見，爸爸竟然老了許多。
進了門，媽媽的臉色異常難看，表姐自始至終都垂著頭，玖月把剛才在門口拿到的東西放在了桌上，裏頭有幾份文件，還有一張存折，她又把車鑰匙拿出來，一並放在桌子上。
“姐，這是我賣了房子償完貸款之後剩下的錢，我算過，退完票之後能剩很多，這張存折的密碼是六個一，你拿去吧。”
眾人一愣，媽媽拿起存折看了看，存款金額有三百多萬，她臉上劃過訝異。
“我的眼光還不錯，四年的時間，那個地段被規劃成學區房，價格翻了一番還不止，這筆錢除了能讓表姐度過難關之外，再創業也足夠了。”她把一份文件推到表姐麵前，“這是我為你選好的新項目，不大，但盈利穩定，存折上剩下的錢，足夠把這個項目盤活。”
她又把車鑰匙和另一份文件推到表姐麵前，“這是車輛過戶需要的材料，你拿著就能去過戶，我知道你之前困難變賣了車，可你要再創業，沒有車不方便。”
“這……”表姐和媽媽交換了眼神，媽媽臉上浮起尷尬，她看向玖月的目光有些內疚，爸爸看著眼前的東西卻微微有些心驚。
他拉起她的手，“女兒，你這是……”
玖月笑起來，握住爸爸的手，“沒事，爸，錢沒了還能再掙。”
“可你今天在電視上說的話，我怕……”
“沒關係，爸。”玖月安慰的笑，“是金子走到哪都會發光的，我不會餓死的。”
“走？你要去哪？！”父親急的坐直了身體，“玖月，你是不要我們了嗎？”
父親的眼眶頓時就泛了紅，握緊了她的手，她笑起來，“怎麽可能！我隻是……想出去走走。”
父親的心放下一半，卻依舊懸著，“要去多久？”
玖月搖頭，“還沒想好。”
父親臉上都是不舍，同樣的情緒也湧上玖月心頭，她依舊笑著，“我很快就回來，爸，我就是想出去走走，看看。”
“真的嗎？”父親滿是期待的問，玖月點頭，“當然！”
父親終於點頭，玖月心裏的大石落了地，她看了看眼前默不作聲的媽媽和表姐，拿著包站起來，“那麽……我先走了。”
“等等，玖月。”
出聲的人是媽媽，她有些難為情的拉住她的手，“你是要和程然一起去旅遊嗎？你能不能……幫我向他道個歉？”
玖月停住腳步轉過身，眼眶裏湧起了水霧，可嘴邊卻帶了笑，“不用了，媽媽，如你所願，我和程然……分手了。”
“什麽？分手了？！玖月，你等等，玖月……”
頭也沒回，玖月離開了家。
她盡了自己最後的一份力，希望以後她能再看見曾經對她真心寵愛的媽媽。
而不是那個隻想著“體麵”的她。
喬文謙在辦公室裏坐立不安，他幾乎每隔十秒鍾就要看一次表，他從未覺得時間如此難熬，終於，門外傳來敲門聲，他急急的轉過身，“進！”
玖月的笑臉出現在門後，他心裏鬆了口氣，四目相對，二人都笑起來。
她走到他麵前，把一個信封放在他桌上，他變了臉色。
“別急著拒絕，員工們不會想要一個涉嫌欺詐的人當總經理。”
她隨意的在他對麵坐下來，像個調皮的小女孩般坐在旋轉椅上旋轉，一絲凝重的神色都沒有。
喬文謙把辭職信丟回她麵前，“於理，我沒有理由接受一個優秀員工辭職，於情，你知道我素來不在乎輿論，這封信，我沒有接受的理由。”
“你不在乎，可這個社會在乎，公眾在乎！你也不希望’淩雲’之後的路走得坎坎坷坷吧？”
他不在意的癟嘴攤手，“那我隻能搬出’Gage’了！”
她看著他笑起來，“你可真是任性，Jonas少爺！”
他看著她微微一怔，她從未這樣稱呼過他，心裏一時說不上是什麽感受，“可以把’少爺’二字去掉嗎？”
她沒搭他的話，臉上掛著笑，坐在椅子上轉來轉去，像在思索著什麽，卻也遲遲未開口。
二人就這麽相對無言的坐著，氣氛卻沒有任何不融洽。
終於，玖月停止了座位的旋轉，定定的看著他，“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何當初隻是合作夥伴的我們，後來卻成了那麽要好的朋友？”
他看著她愣了愣，她目光裏多了些他從未見過的認真，他的心跳驟然就快起來。
他竟然有些緊張，笑容都變得不自然。
“要聽實話嗎？”
“自然。”
他的目光也認真起來，“因為你臉上掛著的真誠笑容，是我從未見過的美麗風景。”
他認真的眼仿佛看進了她心裏，是她早已熟悉的關切、擔憂，還有……真誠。
她微微一愣，垂下了眼，再抬眼看他已是平時的樣子，她把信封再次推到他麵前，“謝謝，你的答案，我很滿意，再見。”
說完，她站起來走向門口，他也忍不住站起了身。
她忽然停住腳步，轉過頭笑笑的看著他。
“或者……你法國的公司還缺人嗎？沒準你可以聘請一個身敗名裂又身無分文的人做你的員工……可我保證，她的能力一定對得起薪資……”
“求之不得！”
他打斷了她的話，長籲了口氣，麵色因為事情發展急轉直下而泛著紅，她笑得像隻狡黠的小狐狸。
“回見，Jonas！或許跟你一起離開，我會快樂一點。”
說完，她高興的拉開門，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他愣愣的插著腰看向她早已離開的門口，腦子裏的反應有些遲鈍，他忽然想起來那天夜裏……
他獨自在辦公室裏笑出聲來，像個傻子一樣。
這個深冬像無邊無盡一般綿長，可再綿長的日子，終究也有個盡頭。
程氏的遊戲公司成功的重新舉辦了比賽，活動現場對喜愛電競的觀眾免費開放，盛大的現場，別出心裁的互動，選手們高質量的比賽和表演，無一不把這個新公司從穀底重新帶回巔峰，一個星期的時間，“程氏遊戲”在微博熱搜榜上居高不下。
隻不過，一周前是地獄，現在是天堂。
塵埃落定之後，終於迎來了新年，人們臉上都掛著喜慶的笑容，唯有兩個家庭略有不同。
往年除夕玖月都會回家吃飯，爸爸以為今年她和程然終成眷屬可以了卻一樁心願，沒承想終成眷屬變作勞燕分飛，玖月也遠走他鄉，一家人圍在桌前，唯獨他身邊空了位置，舉杯同慶之時，免不了心裏落寞。
“姨，玖月今年怎麽沒回家過年？是工作太忙嗎？”
“玖月是要嫁入豪門的人，哪還需要工作！”
親戚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猜測著，媽媽沒說話，表姐臉上有了尷尬的表情。
“姐，玖月和那個程氏的大老板什麽時候結婚啊？”
媽媽的目光裏劃過一絲尷尬，嘴邊卻仍然帶著得意的微笑，“快了，快了，就算不跟程然結婚，也會跟另一個大老板結婚的。”
眾人一陣愕然，麵麵相覷，父親皺眉，放下筷子，起身離開了飯廳。
城市的另一端，一棟豪華別墅裏，程然站在花園裏獨自喝酒，這棟別墅已經很久都沒有像現在一樣有過人氣了，在他的記憶裏，這是他們一家三口二十年來吃的第一頓飯。
縱然他仍表現得不情不願，可他還是來了，來到這座他以為他再也不會回來的房子。
郭芷柔披著披肩從客廳裏走出來，用手裏的紅酒杯碰了碰他的，“叮”的一聲，他回頭看她，她自顧自的抬起酒杯喝酒。
“心情不好啊？”她笑著開口。
“跟你有什麽關……”
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隻得咽下沒說完的話，抬起酒杯喝酒。
郭芷柔笑得不在意，“我忘了告訴你，其實我之前背著你去找過玖月。”
程然一怔，定定的看著她。
“我原本打算用幾套房子和公司股份哄她嫁給你，可她拒絕了。她告訴我，除了’愛’以外，她沒有任何理由嫁給你。”
程然垂下眼，絲毫不意外。
他當然知道玖月要的是什麽，可他卻懦弱的錯過了說出口的機會。
“哎。”郭芷柔刻意的歎口氣，“我是不知道這’愛’究竟是什麽東西，可某人小時候為了某人還給過學校讚助費，為了某人還在校會上大放厥詞，後來還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喝悶酒，不惜得罪媒體，還一天天過得失魂落魄……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感情！”
郭芷柔仰頭喝酒，程然抬起眼看向她，滿眼都是不解，心裏卻像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她白他一眼，從懷裏拿出機票和護照，“Jonas搭了昨天淩晨的航班回巴黎，一行兩人……”
程然看著機票愣神，郭芷柔急急的拿起機票砸在他臉上，“還發呆！再不滾就趕不上飛機了！你自己護了一輩子的女人，下半輩子你要讓Jonas護嗎？！”
你護了一輩子的女人。
她是你護了一輩子的女人！
他接住掉下來的機票，感激的看向她，轉身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又折返回來抱她，“謝謝，媽！”
他胡亂的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朝門外狂奔而去。
“你兒子跑那麽快要去哪？”客廳裏的老程皺著眉問，郭芷柔優雅的笑，“去給你搶兒媳！”
“……”
程然的跑車如離弦之箭般在機場高速上疾馳，他腦海裏不斷播放著他們年少的時光，最後的畫麵停在十二年前分別的那一夜，他的眼眶驟然就紅了。
他不僅是個傻子，他還是個固執的瞎子！
十二年前的心疼明明就已經給了他答案，他卻還是固執的不願正視！
他用力捏著方向盤，仿佛要把它捏碎了一般，機場就在不遠的前方，他把油門踩到了底。
玖月，等等我，至少讓我把這句話告訴你。
我愛你，或許從十五年前見麵的那天，我就已經愛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