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尊重
“李女士，請問您的欣悅工程是專門從事舞台展會搭建的公司嗎？貴公司是否擁有承接會展活動的合法證照？”
“李女士，請問這次看台坍塌是由於什麽緣故？是因為偷工減料所致嗎？”
“李女士……”
閃光燈把會議室照得亮如白晝，記者們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表姐的額上瞬間就沁出了冷汗，她怯懦的垂著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玖月垂著眼想了想，往前邁了一步，帶著得體的微笑擋在了表姐身前，“諸位請先安靜一下，你們所關心的問題我會代李女士來解答。”
錄音筆頓時就伸到了她臉上，她抬手別了別耳後的頭發。
“欣悅工程是一家傳統的建築工程公司，並不擁有承接會展活動的資格，李女士之所以能從程氏接到這次活動，是因為……李女士對程氏進行了隱瞞和欺騙。”
眾人一陣嘩然，程然皺起眉，表姐也抬頭看著玖月，目光裏都是難以置信。
她這是要把她逼上絕路啊！
玖月輕歎了口氣，抬起眼看著眾人，“李女士是我的表姐，鑒於程總與我的私人關係，程氏並未對欣悅工程的資質進行審核，所以……這件事我也會負責到底。”
玖月的話猶如在現場投下了一枚炸彈，記者們仿佛一瞬間就炸了鍋，爭前恐後的往前湧，擋在前排的保安大有攔不住的架勢。
“林總，你的意思是這次的事故是因為程氏徇私才造成的嗎？！”
程然往前邁了一步，玖月從身後死死拉住了他，她抬起頭看向問問題的記者，淡淡的笑，“不，不是程氏徇私，是欣悅工程……和我，蓄意欺瞞，程氏也是受害者，他們並不知情。”
“啊？！”
嘩然之聲四起，眾人麵麵相覷，閃光燈對著玖月閃個不停，玖月沒有一絲躲閃，記者們正打算繼續問的時候，玖月舉起了手中的文件，“既然責任人已經明確，我想，現在更重要的是事故後續的跟進和解決，還有各位的後續報道，不是嗎？”
眾人一愣，紛紛點頭，“是是是！”
轉移了記者們的注意力，玖月心裏鬆了口氣，她看了程然一眼，打開了手上的文件。
“關於傷者的處理，程總之前公布了一部分處理方案，除了治療款和賠償款之外，當日購買門票進場的觀眾全部予以退票處理，退票金額由欣悅工程來承擔，退票流程稍後會發布在程氏的官博上，觀眾們按流程退票即可。”
玖月垂著眼看文件，表姐在身後急急的拉她，她不著痕跡的拉下她的手，聲音依舊沉穩。
“除此之外，考慮到當日到場的觀眾均為喜愛電競的人士，程氏遊戲公司決定……當日未完成的電競比賽將在下周重新舉辦，一連兩場，除了完成比賽之外，另一場將以表演賽的形式進行，而這兩場比賽，均以記名不售票的方式對大眾開放，觀眾們隻需攜帶身份證即可入場，不用支付任何費用。”
她放下手稿，得體的笑，“這是程氏遊戲對此次不幸事故最終的交代，希望大家可以忘掉這段不幸的小插曲，不要忽略正在為電競作出努力的選手，也希望大家不要因為這場事故，而抹殺掉程氏為國內電競事業作出的努力。”
眾人臉上的探究和尖銳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意和肯定，玖月嘴邊帶著笑，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程然在這個項目上投的心血不會有人比更她知道，她知道他有多想在父母麵前證明自己。
她回頭看他，微微笑了笑，她看見他眼裏的感激和感動，她微微垂下了眼。
所幸，程然，我還能為你最後做一件事。
做一件你想要的事。
我們之間似乎也不是隻有留下遺憾，這個結果很好，不是嗎？
記者們沉寂了半晌，忽然一個聲音從人群裏冒出來，“林總，那您夥同欣悅工程欺瞞程氏的事又怎麽算？”
這句話仿佛又讓記者們回過神來，眾人的矛頭忽然又對準了玖月。
“林總，請問你和李女士是蓄意合謀欺瞞程氏的嗎？”
“林總，請問你和程總談戀愛，也是因為可以幫助自己身邊的人獲得便利嗎？請問你當初接近程總是有目的的嗎？”
問問題的人是個女記者，玖月定睛一看，竟然還是個熟人。
是Cindy，她此時正定定的看著她，目光裏都是怨毒。
眾人心裏訝異，現場頓時就鴉雀無聲，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燈都打在了玖月身上。
玖月定定的看著她，她的問題直直戳進了她心裏，正正戳在她的傷口上。
你接近程然是有目的的嗎？
她的眼前瞬間就氤氳起來，心裏疼得仿佛全身都沒了力氣，她一時腿發軟，往後退了一步，程然從身後扶住了她，把她攬進懷裏。
“給我把這個記者丟出去！”
眾人臉色一變，保安二話不說，上前就拽著Cindy往外拉，玖月皺著眉拉程然的衣服示意阻止，程然卻置若罔聞，臉上都是怒意。
Cindy拉住身邊人的衣服，不死心的對著玖月大吼，“你說啊，林玖月，你接近程總的目的昭然若揭，還有什麽是說不出口的！你欺騙他的事何止這一樁……”
Cindy的聲音越來越遠，眾人麵麵相覷，對答案的渴求都寫在臉上，卻沒有人敢問出口。
“還有人要問林總和我的感情問題嗎？”
他挑眉看著台下的眾人，眾人互相看了看，都沉默不語。
程然冷笑，“我和玖月的感情，也是你們這些人所能置喙的？！”
說完，他攬著她離開了會議室，表姐想了想，也溜出了會議室。
頂樓辦公室裏，玖月站在程然桌前，她喝著他杯子裏的熱水，他站在落地窗前。
“為什麽要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這件事跟你完全沒有關係！這是我的決策失誤……”
“如果不是我，你的決策就不會失誤。”
她抬眼看他，放下了他的杯子，“這是你費盡心血的項目，不能就這麽毀了。”
“那你呢？你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以後還怎麽在業內生存？！你那麽熱愛你的工作……”
他轉身看她，那雙清亮的眼無數次在那個決絕的夜之後出現。
他的聲音頓住，心裏湧上悲哀和感激，這件事也不是全無是處。
至少，他因此又見到她了。
玖月看著他的眼微微一愣，她在他眼裏看見了從未見過的關切和眷戀，她垂下眼，克製住不聽話的心跳。
“我……會從淩雲辭職，之後的事，再說吧。”
她笑得淡然，把目光挪向別處，像是在和一個不太熟的陌生人說話，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玖月……”
他往前走了一步，她往後退了一步。
手碰到了他放在桌麵上的相框，相框倒下來，他意氣風發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程然。”
她的手指拂過他照片上的笑臉，再抬眼看他已是紅了眼眶。
“請收起感動的情緒吧，我要的從來也不是感動，更不是同情和憐憫，在這份一開始就錯的感情裏，請稍稍給我一點尊重吧？”
她的話像一隻有力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她不舍的擺好照片，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程然就這麽看著她離開，消失在眼前。
像是走出了他的生命。
有些東西後知後覺的在心裏發酵，他在原地愣了幾秒，轉而拉開門衝了出去。
玖月來到地下停車場，表姐在她車前焦急的等候，她還未走到車前就見人影一閃，臉上結結實實的吃了一巴掌，打得她一陣頭暈目眩，臉上火辣辣的疼！
“林玖月！”
“玖月！”
一男一女兩聲叫聲同時響起，玖月還未回神之際就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木質的香味浸入她的鼻息，她微微愣了愣。
隻見她此時正被喬文謙護在懷裏，而打她的人，居然是媽媽。
她此時站在表姐身邊，正滿臉氣憤的看著她，仿佛跟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林玖月，你怎麽能在媒體麵前說那樣的話？！你把一切責任都攬到欣悅身上，她的公司怎麽辦？！”
媽媽氣憤的質問，喬文謙心疼的攬著她，她臉上浮起了五指紅印，他心疼的皺眉，“你沒事吧？”
“沒事。”玖月搖頭，“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看了新聞發布會，急著來找你，可現在看來……”他有意的看了玖月媽媽一眼，“似乎還是來晚了。”
玖月不在意的搖頭，從他懷裏離開，“媽，這是唯一的解決方法，我知道你生氣，可我已經……”
“你胡說！”媽媽打斷了她的話，“明明程氏可以負起這個責任的，他們那麽大的公司怎麽會在乎這一點點小事，你為什麽非要跟你姐姐這個小公司過不去？什麽事都要往身上攬！你真是……！”
媽媽抬手又想打她，喬文謙擋在她身前，麵色都是不悅，“阿姨，有什麽話找個安全的地方再說吧，你也不希望玖月剛從新聞上下來又因為家暴上了新聞，不是嗎？”
“家暴？家什麽暴？！我教育自己的女兒，跟家暴有什麽關係？！”
喬文謙頓感無語，玖月從身後拉了拉他，他從她身前讓開。
“媽，有什麽事回家說吧，記者隨時都會來，如果你還想讓表姐的公司有一絲生存的可能，就先上車吧。”
她轉身看向喬文謙，“回公司等我吧，我處理完就來找你。”
喬文謙隻得無奈的點頭，目送她的車離開停車場之後，他也上車離開。
他們的車一前一後出了停車場，沒有人注意到停車場電梯口站著一個身影。
程然的目光裏都是落寞，轉回身，他重新走進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