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責任
“媽，這70萬你借去哪了？！”
玖月驚訝的質問，媽媽沒有回答，她仔細想了想，答案簡單得不用猜，她無奈的轉頭看向麵前三人，“這70萬……我會想辦法還你們，請你們……”
中年婦女麵色冷漠的對著她擺擺手，“別說想辦法的話！這樣的話說了不止一次了，今天拿不到錢我們是不會走的！”
她趾高氣昂的打斷玖月的話，身旁兩個男人附和的點頭，父親急得低垂著頭，玖月無奈的皺起眉。
局勢忽然就尷尬起來，站在中間的喬文謙有意的清了清嗓子，“這70萬，我先代玖月還給你們。”
三人看著喬文謙麵色一喜，玖月還沒來得及開口婦女就往前站了一步，“好好好，這樣最好！70萬是本金，月息是5%，每個月3.5萬，6個月一共21萬，算上本金一共91萬！拿來。”
婦女的手幾乎伸到了喬文謙臉上，喬文謙微微一愣，玖月走到去攔在他身前，“月息5%？！阿姨，你怕是記錯了！”
當他們是傻子還是冤大頭，月息5%？！
婦女一臉的貪婪相，手一抬指向玖月媽媽，“我記錯？！那你問你嗎啊！”
玖月果斷擺了擺手，“不用問了，阿姨，我都不想問你們是否擁有借貸協議，就算有協議，這也是違法行為！關於民間借貸國家有法律規定，年息不得高於36%，你這是半年息，最高不得高過18%！”
婦女一愣，玖月冷靜的看著她，“或者你要我把法律全文背誦給你聽嗎？”
喬文謙在身後看著她的側影，嘴邊微微帶了笑，婦女剛想發作身後的男人就把她拉回兩步。
“能拿到本金不錯了，本來利息我壓根都沒想要！”
“就是，隻要錢能回來就行了，別貪心！”
婦女一聽，也沒有再爭辯，“好，就按18%算，一共是……”
“82.6萬。”玖月輕聲開口，猶豫的想著包裏那張卡。
“好，拿來！”
婦女再次把手伸向她，她垂下了眼，喬文謙伸手把她扶到身邊，“好，告訴我你的賬號。”
“喬總……”
“不行！”
婦女厲聲打斷玖月的話，她看他們的眼神仿佛他們是騙子一般，“我借錢的時候給的是現金，現在我也要現金！別拿那些看不見錢的手段來糊弄我！”
“你……”簡直是無知無識又欺人太甚！
玖月惱怒的看了媽媽一眼，喬文謙的手頓了頓，他安撫的拍了拍玖月的肩，撥了個電話。
“小蓉，你幫我取83萬的現金送過來，我給你地址。”
“83萬？！老板……”
喬文謙掛了電話，始終保持著禮貌的微笑，“稍等一會兒。”
即便玖月再想拒絕此刻也沒有辦法，現在這個時間她不可能拿得到那麽多現金，她抱歉又感激的看了看喬文謙，喬文謙回了她一個微笑。
就像那天在醫院裏一樣讓人心安。
等待讓尷尬最大程度的蔓延，整個家裏都籠罩著愁雲慘霧，玖月很生氣，可她也不好當著外人的麵發火，她知道媽媽愛麵子，即便心裏的火要把整顆心都焚盡她也得忍著。
所幸小蓉的動作也不慢，一通電話過後，喬文謙提著兩個文件箱上來，當著眾人的麵把錢還給了三人，三人笑眯眯的分了錢，臨走時還不忘順走了他的文件箱。
門一關，玖月的火頓時就燃到極致，她生氣的坐在沙發裏，“說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究竟瞞著我給表姐借了多少錢？！”
媽媽難堪的看了喬文謙一眼，陪著笑，沒答玖月的話，“小喬啊，真是抱歉……這筆錢，我會慢慢還給你的……”
喬文謙一怔，不在意的笑起來，“不急，阿姨。”
玖月當然明白媽媽的用意，她是在提醒她，在喬文謙麵前給自己留麵子。
她心裏一萬個不情願，卻還是忍下了心裏的話，喬文謙會意的笑了笑，“我出去等你。”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一片狼藉的房間，出門前，他體貼的掩上了老舊的木門。
過道上的燈光很昏暗，他斜倚在牆上點了根煙，聲控燈不多時便暗下來，又被門裏傳出的爭執聲點亮，大路上汽車來往的呼嘯聲不時傳來，為這條昏暗的過道平添不少歲月感。
“媽，你怎麽那麽糊塗？幫忙也應該有個限度，你怎麽能瞞著我出去給表姐借錢？！”
玖月輕聲質問，她的心情焦躁不安，卻還是努力壓下心頭的怒火。
70萬，媽媽居然瞞著她在外麵借了70萬！以她現在的工資水平，不吃不喝也要一年半才掙得回這筆錢，媽媽怎麽敢在外麵借那麽大一筆錢！
媽媽沒有抬眼看她，臉上閃過一絲懊惱，更多的卻是倔強，“你不要來跟我吵架，這件事我不是沒有找過你，你不肯幫忙，我當然隻能自己想辦法！你表姐做點生意不容易，她不像你有人寵有人幫，我不幫她誰還能幫她？！我們是一家人，身上留著相同的血！”
“可你也不能傾家蕩產的……”
“你別說話！”
媽媽厲聲打斷了爸爸的話，爸爸生氣的垂下頭，玖月看著爸爸愣了愣，“傾家蕩產？爸，你的意思是……”
“唉！”父親重重的歎了口氣，玖月立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遲鈍的驚訝在心裏無限放大，她難以置信的看向媽媽，“媽，你怎麽能……那是你和爸爸的退休工資啊！你們年紀大了，萬一……”
“萬一什麽萬一？！你別咒我們！”
媽媽反唇相譏，目光裏透著的執拗和狠戾仿佛站在麵前的是敵人一般！
玖月的心倏的就涼下來，她回頭看向頭發花白的爸爸，他緊皺著的眉湧成了一個“川”字，深深的戳疼了她的心。
可她也束手無策。
她沉默的拿起沙發上的包，重重的歎了口氣，“媽，這筆錢，你也看見是誰拿出來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是誰拿的錢，你盡快通知她想辦法吧。”
她抬腳要走，媽媽伸手拉住她，眼裏閃過一絲哀求，語氣卻還是硬得讓人生疼，“你朋友的錢……你可不可以替我們先還？你表姐現在還周轉不過來……”
“對不起，媽，不可以！”
玖月拒絕得毫無餘地，媽媽臉上燃起怒氣，卻還是努力壓製著，“你不是買了一套房子？你先拿去銀行抵押……貸款利息我來還！再不然……你去求求程然，讓他再幫我們一回！”
玖月倏然瞪大了雙眸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心裏震驚得無法言說，以至於根本沒注意媽媽話裏的意思，無數畫麵在她眼前交疊在一起，記憶裏媽媽的麵容從年輕變得蒼老，可她竟然不知道媽媽是如何變成如今這幅陌生模樣的！
她氣得想笑，用力撥開媽媽拉住她的手，捏緊了手裏的包，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林玖月，你究竟還有沒有點人性？！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連幫你媽一個忙都不肯嗎？！我養你究竟有什麽用！？”
媽媽的咒罵聲在身後響起，她難過得無法言說，回頭深深的看了爸爸一眼，她離開了這個她熟悉又陌生的家。
喬文謙還等在過道裏，他抽了幾支煙，她低著頭從門裏出來，聲音低沉又沙啞，“走吧。”
他跟上了她的腳步。
回到車裏，她毫不猶豫的從包裏拿出卡綁在微信上，把這筆錢轉給了喬文謙，“謝謝，喬總，你真是個好老板。”
她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喬文謙的眼裏湧起心疼，卻也隻能默默心疼，他幾次開口想說點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覺得說什麽都不合時宜。
玖月的目光瞥向窗外，眼裏全是落寞和難堪。
他從後視鏡裏看了她很多次，始終都沒有再開口。
回到家的時候，玖月一臉的疲憊，程然拿著電腦坐在沙發上，回過頭看著她笑，“回來了，今天怎麽那麽晚？”
“嗯。”
玖月輕聲答，走過去窩進他身旁的沙發裏，他伸手，她鑽進了他懷裏。
他的擁抱很溫暖，她的心卻如浸了十二月的冰水般涼。
“對不起，我用了你卡上的錢。”
她的聲音從他懷裏傳來，他微微愣了愣，不在意的笑起來，“卡上的錢就是給你用的啊，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她輕輕的搖頭，“那是給’我們’用的，不是給我。”
他也不爭辯，“好，反正卡是給你準備的，你怎麽用都行。”
玖月抱著他，心裏很難過，“我表姐的公司出了問題，我媽在外麵借了好大一筆錢，今天人家鬧上了門，這筆錢我負擔不起，就隻能從卡裏先還給別人。”她在他懷裏坐直了身體，目光裏是誠懇和無奈，“對不起，過一段時間我會把這筆錢重新存進去，然後再也不會挪作他用。”
她很認真的道歉，他嘴邊的笑容頓了頓，把膝蓋上的電腦放在一邊，“表姐的公司，還沒周轉過來嗎？”
她看著他愣了愣，還沒周轉過來？
“這件事，你知道？”
“嗯。”程然不在意的點頭，“之前阿姨和表姐來找過我。”
“然後呢？”
“然後找我借了五十萬，還……”
“你借了？”
玖月皺著眉急急的打斷了他的話，他目光裏有些不解，“我沒有理由不借啊，更何況，也不是一個很大的數目。”
他不在意的攤攤手，玖月從他懷裏離開，挪到了沙發的邊上，他看著她臉上的薄怒一臉不解，“你為什麽那麽生氣？”
為什麽那麽生氣？
她當然不能告訴他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堅持，她希望他們的關係能單純一些，這是她的自尊，是她一直以來堅守的立場和陣地，她要的是一段完全平等的戀愛關係！
這樣的道理，他怎麽會不明白？
她定定的看著他，他伸手想拉過她，她卻擋開了他的手，他的手在半空中懸了很久才放下，笑意在他嘴邊淡下來。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那麽生氣，這是我對你應盡的責任，不是嗎？”
她看著他微微睜大雙眸，責任？
責任？！
她要的是他的愛，是一份純粹的愛情！在愛之前，誰要什麽見鬼的責任？！
“你對我，就隻有責任嗎？”
就隻是責任嗎？
程然怔怔的看著她，幾次話到了嘴邊卻又覺得說不出來，最終隻有相對無言。
她目光裏是顯而易見的失望，站起身離開了客廳。
程然看著她的背影，總覺得心裏某處有什麽東西正在鬆動。
和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