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狼籍
“你不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無人的通道裏，程然和玖月麵對麵站在兩側，他臉上掛著笑，可玖月看得出來，他生氣了。
“是我的安排你不喜歡，還是我說得不夠誠懇和明白？還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玖月？”
玖月沒說話，嘴邊的笑意淡得快要掛不住，他眼裏滿是焦躁不安，心裏的不滿都寫在了臉上，她當然知道他為什麽惹他生氣。
眾目睽睽之下，她就這樣搏了他的麵子，他當然應該生氣。
而且，她還當著喬文謙的麵。
可她相信，他總有一刻會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因為他是程然，最懂她的程然，最了解她的程然啊。
她走過去想拉起他的手，他往後退了一步，她撲了空，垂下頭，又回到原先站的地方。
“你說私下裏會給我答案，好，現在沒有別人，我在等你的答案。”
他定定的看著她，目光裏盛著怒意。
猜忌像一條吐著紅信的毒舌，探究著往他的心底鑽，他始終沒有辦法忽略在場的人究竟有誰。
他特意選了這一天，選了這樣的場合，除了他們心裏都明白的原因之外，他當然也有私心。
他要證明給所有人看，玖月是他的，玖月會嫁給他，“所有人”裏，自然也包括他在意的那個人。可玖月的拒絕卻像往他心裏的刺上澆了一劑催化劑，它正在瘋狂的滋長，以他無法控製的態勢。
玖月無奈的抬眼看他，當然明白他心裏所想，她的目光澄澈坦然，絲毫也不避諱，“我的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程然驟然就愣住了，他的目光與她交纏在一起，她清亮的眼像是看進了他的心裏，他的心忽然就顫了顫。
那個雪花飛揚的黑夜裏她曾告訴他，永不背叛，永不離棄。
可是，為何今天自己決定邁出這一步她卻又……
他急急的走到她麵前，“為什麽，玖月，告訴我，這難道不是我們都想要的嗎？這……”
“是，這是我想要的，是我一直以來都想要的。”她輕聲打斷了他，垂下了眼，“抱歉，是我太貪婪，想要的更多。”
更多？
程然的心底忽然湧上一絲慌亂，他往後退了一步，把目光挪向別處。
玖月淒然的笑了。
這是她想象裏的結果，即便她已經那麽努力了。
可她還有時間，他的名字早已寫進了她的生命裏，她可以等。
等自己心甘情願冠上他姓氏的那一天。
她伸手拉住他，他沒有再撥開她的手。
“程然，你知道我想要什麽，也知道我在等什麽，我們還有時間，我可以等。”
他垂下了眼，沒有再看她。
這一天的新聞幾乎以爆炸的方式在蔓延，所有的媒體都轉載了堪稱精彩絕倫的一場新聞發布會。先是有人鬧場被打了臉，之後又是浪漫的求婚，網上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這場發布會。
結局就是“淩雲商超”徹底紅了，這就是新時代的眼球經濟，玖月花了最少的錢，做了最成功的推廣。
她知道，這場成功的發布會程然功不可沒，若沒有他的求婚，這件事也不會熱成這樣，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特意選在這一天，是向她求婚，也是為她造勢。
她瀏覽著網頁上的新聞和評論，有不少聲音都對她不善，可她不在乎，她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她很堅持。
網頁上有很多現場的高清圖，她一張一張的看，忽然，她的鼠標在一張照片上定了格，那是一張場外的照片，鏡頭裏少見的沒有他們。
她半眯著眼仔細看屏幕，把照片下載下來放大又放大，放大到模糊的照片裏，她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人站在門外隔著玻璃向裏看，從其他人的反應來看，那應該是程然向她求婚的時候。
她看著屏幕一愣，心裏有些驚訝。
不會吧……應該是她認錯了，那麽忙的人，哪有時間打扮得像個特務一樣站在天寒地凍裏偷看求婚場景？就算要看，也應該站在他們麵前大大方方的看啊！
一定是她認錯了。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喬文謙笑著走進她的辦公室，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放開鼠標，放大的圖片又縮回了正常尺寸，那個身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點也不顯眼。
“為什麽吃飯？”
“因為祭五髒廟才是正事啊！”
她啞然失笑，“好好好，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老板這是要跟你聊正事，還不快拿了包好好跟上！”
“遵命！”
西餐廳裏飄著悠揚的音樂，這家西餐廳幾乎成了他們的據點，有事沒事就會來光臨。
“你回去收拾收拾行李，過兩天我們出趟差。”喬文謙隨口說道。
“去哪裏出差？我手上一堆事還沒做完，我出差了，誰幫我做？！”她切了一小塊牛排放進嘴裏。
他笑起來，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興味，“出完了這趟差，那些事都不用再做了。”
玖月的手一頓，“為什麽？我們要去哪裏出差？辦什麽事？”
“英國利亞商貿聽過嗎？”
“聽過啊，英國最大的商貿公司，幾乎代理了全球的中端開架品牌……”
她的聲音頓了頓，他嘴邊露出笑容，她臉上有了後知後覺的驚喜，“你聯係上了利亞商貿？！那我們的進口貨源豈不是解決有望了？！”
他淡淡的笑，不置可否。
“出差就是去拜訪他們嗎？！”
“算是吧，重要的是去把合同簽了。”
“真的？！”玖月驚喜的問，挑眉看著他，“喬文謙，你怎麽那麽厲害？！利亞商貿啊，那可是很難搭上線的公司啊！我之前給他們發了無數封郵件都沒有回複，你是怎麽做到的？！”
他無所謂的攤攤手，“打了幾通電話，聊得還算投緣。”
她笑著白他一眼，“看看你那醜陋的驕傲表情！”
他輕聲笑起來，“所以你趕快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我去拿簽證。”
“好！”
玖月高興的答應，頻頻點頭，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屏幕上寫著“爸爸”兩個字，她笑著接起來。
“爸。”
“玖月，你在哪裏……”
電話裏的聲音很雜亂，似乎有人在爭吵，不時還傳來砸壞東西的聲音，玖月倏然就變了臉。
“……玖月，你有沒有空回來一趟，家裏出了點事……”
父親蒼老的聲音猶豫又為難，玖月著急不已，“爸，發生什麽事了？你和媽媽注意安全，我現在就回來，等我！”
“好，好。”
玖月著急忙慌的掛掉電話，抓起包站起身就要走，喬文謙著急的拉住她，“怎麽了？”
“我……我家裏好像出了點事，抱歉，我先走了！”
她急急的離開，喬文謙也站起身，“別急，我送你回去！”
她抬頭看他，他關切的雙眸裏傳來堅定，頓時就安撫了她心裏的慌亂，她點點頭，“謝謝。”
喬文謙走了繞城高速，路途雖遠，卻繞開了城裏的擁堵，玖月一直緊緊的攥著手機，擔憂都寫在臉上，他開得很快，不多時便到了城西的老小區。
一堆人圍在單元走廊上，堵住了玖月的家門，吵吵嚷嚷的聲音不絕於耳，玖月仔細看了看，正在吵架的人像是媽媽多年未曾謀麵的老同事。
“阿靜，當初借錢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說好了三個月連本帶息還我們，現在利息看不見，難道本金也不還了嗎？！”
“就是！這錢我是留著兒媳生孩子用的，現在兒媳臨盆在即，你讓我們老兩口怎麽辦？！”
“還有我的錢，那是等著分了新房子來裝修的！現在鑰匙拿到手那麽久了，你不還我錢我拿什麽來裝修？！”
……
他們把媽媽圍在中間吵嚷不停，玖月好不容易才擠進人群，家裏已是狼藉一片，玖月忙不得驚訝，她急忙把媽媽拉到身後護著，“叔叔阿姨，有什麽事咱們慢慢說，怎麽還生上氣了？”
眾人一見玖月出現，此起彼伏的質問聲更是亂得聽不清是誰在說話，喬文謙微微隔開眾人和玖月的距離，笑得如三月裏和煦的春風，莫名就讓人心安下來，“各位，那麽重要的事，不如進門坐著說吧？”
他用眼神示意玖月，玖月會意的把他們讓進家門，把圍觀群眾擋在門外，嚴絲合縫的關上了大門。
不大的房間忽然多了幾個人，越發顯得局促起來，客廳地上滿是碎玻璃渣，看著就讓人膽戰心驚，滿頭白發的爸爸坐在客廳小沙發上一籌莫展，玖月心疼的拉住了爸爸的手，臉上有些不快。
見她臉色不善，來人越發生氣，說話都是厲聲厲氣，站在中間的中年婦女抬起手幾乎伸到了玖月的臉麵前，“廢話不要多說，你回來了也好，還錢！”
玖月一愣，不快的看了看麵前的手，“還什麽錢？阿姨，把話說清楚！”
“你媽半年前找我們借了錢說三個月還，現在半年都過去了，錢還沒影，今天拿不到錢我們就住在你家，直到你們還出錢來為止！”
玖月回頭看向媽媽，媽媽也不說話，隻是垂著眼看別處。
“借了多少？”喬文謙禮貌的問。
三人合計了幾秒，“一共70萬！”
“70萬？！”玖月驚訝的重複，看向媽媽的目光裏都是難以置信。
媽媽的眉頭，微微皺了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