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不沾塵埃
回程的車上，程然依舊是一言不發，玖月不時偷偷看他，卻也無法窺得他的情緒。
她有些頹喪的垂下頭。
縱然他表現得對自己很信任，可是……遇到了這樣的事，有誰能真的毫無芥蒂呢？就算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它也會在他們之間種上一根刺，三不五時的提醒著彼此，它曾經發生過。
解釋的念頭在她心裏盤旋，她拉起了程然的手，“我和喬總……不是新聞裏說得那樣。”
程然一愣，反握住她的手回頭看著她笑起來，“我知道啊。”
“不，你不知道。”玖月仔細想了想，“喬文謙對我來說，算是為數不多的朋友。去出差之前，我和他吃了頓飯，他碰巧看了我的行程表，所以當他看到商場出事新聞的時候誤以為受傷的人是我，這才連夜飛到了M市，那些照片是在醫院急救室門口拍的，他一直以為我正在急救，我當時也驚魂未定，這才讓記者拍下了照片，可我們之間什麽也沒有！這隻是一個誤會當場解開的擁抱，什麽……也沒有！”
玖月一而再再二三的強調，目光裏都是坦誠的神色，程然看著她的認真微微愣了愣，他靠邊把車停下來，臉上的神色認真起來。
“玖月，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他的聲音微微頓了頓，“我不該那麽沒風度的把你丟在路上，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我保證，這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再也不會！”
他語氣裏的內疚深深的戳到了玖月的心，她傾身鑽進了他懷裏，輕輕搖頭，“對不起……以後你不愛聽的話，我再也不說了，我們再也不吵架和冷戰，好不好？”
程然的心忽然就被刺痛了，他忽然想到多年前玖月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地對他說，“我不會纏著你，讓我守著你就好……”
他的眼眶不可抑製的湧起感動的溫熱，此刻依偎在他懷裏這個女孩是真的愛著他，全心全意的愛著他，愛得卑微，也愛得小心翼翼。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這世上真正愛著自己的人，或許隻有懷裏的她，也許自始至終，都隻有她。
他深深的吻了吻她的額頭，目光看向窗外。
他要想想辦法，努力抹掉一直在心裏徘徊的那個人才行。
程然本來打算和玖月回家，可玖月卻堅持要回公司，她的手機丟了也無從知道公司的情況，她覺得還是先回去一趟比較好。
程然的車停在往日習慣的停車位上，玖月準備下車，他拉住了她的手。
“Harley的項目，你為什麽還沒把合作計劃書給我？”
玖月回頭看著他一愣，“啊？”
她滿眼都是不解，程然輕笑起來，“你們的促銷季不是馬上就要開始了嗎？現在還不把合作計劃書給我，怎麽來得及布置？”他笑著想了想，和玖月開了個玩笑，“JL的楊總可是早就把合同放在我桌子上了，你再不報過來，可就要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玖月這才聽明白他的話，她合上了本來已經推開的車門。
“計劃書我已經做好了，走之前我也交代助理去和程氏對接了，至於現在還沒到你的手上，大概……是流程問題吧。”
玖月的表現很職業，她刻意強調了“程氏”兩個字，程然微微一愣，笑容裏有些不解，“你直接拿給我不就好嗎，為什麽還要那麽麻煩？”
玖月定定的看著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他不明白她的顧慮，輕輕牽起她的手，“和Harley總公司談合作的時候我就想過了，這個項目我本來就是為你留的。”
玖月垂著眼眉頭微皺，“程然，我不想通過我們的私人關係拿到這個合作，就算是合作，我也希望是公對公的。ZA和程氏是公事，我們是我們。”
程然眼裏劃過不解，輕輕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隻是一個簡單的合作，哪有那麽麻煩，如果都像你這麽正規做生意，什麽時候才能發得了財？”
她拉下他的手握在手裏，“不是正規，也不是不走人情，我當然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人脈，今天要是換了任何一家別的公司接了這個項目我也會想辦法去攀關係，可程然，你不一樣。”
你是住在我心裏半世的人，你是我唯一的夢，你不一樣。
塵世或許喧囂又浮躁，可我還是固執的希望我們的愛能不沾塵埃。
沒有利益，沒有合作，沒有金錢的驅使和誘惑。
隻有我們，還有愛。
她清亮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那些說不出口的話都寫在了眼裏。
程然看著她微微一怔，她眼裏的固執和堅定落在了他的心裏，他妥協的笑著點頭，“好，那就照你的意思來，我回去問一下計劃書到哪裏了，如果要修改的話我……”
玖月看著他笑，他立時就改了口，“……我就告訴我的助理，讓他反饋給你的助理！”
他嫌棄的笑著皺眉，滿是寵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玖月滿意的點頭，“我先走了。”
“喂。”
玖月回過身看他。
“下班我來接你，我們……回家吧。”
家？
這個字驟然就讓玖月的心暖得化成一灘水，她的笑容像浸了蜜，對著他鄭重的點頭。
玖月邁著稍顯疲憊的步伐來到36樓，辦公室裏沒什麽人，隻有小麗認真的低頭辦公，玖月走到她桌前，敲了敲她的桌子。
“……總監？你怎麽回來了……”小麗看著她的表情驚訝又尷尬。
玖月笑起來，“看到我那麽驚訝嗎？”
小麗沒說話，下意識的看了看緊鎖的辦公室門。
玖月不解的也看了看門，沒覺得有什麽異常，“怎麽了嗎？”
“沒有沒有，我……我給你倒杯水吧總監！”小麗站起來拿著玖月慣用的水杯要去倒水，玖月喊住了她。
“你等等。”
小麗轉身看她。
“Harley項目的合作計劃書交給程氏的對接人了嗎？”
小麗臉上越發尷尬，她搖了搖頭。
玖月原本輕鬆的麵容驟然沉下來，“都幾號了，怎麽還沒報過去？！”
小麗有些猶豫，站在原地看起來無措得很，“不是我不報，是……是李經理說暫時不用報，這件事情她來處理。”
玖月皺眉，“李經理？哪個李經理？”
“就是……李童經理。”
“李童？！這是總部的事，跟李童有什麽關係？！”玖月聽得一頭霧水，“她今天進公司了嗎？”
小麗點頭。
“行，那我一會兒去找老板吧。”
小麗急忙轉身，逃一般的去幫她倒水。
玖月轉身推開門，原本空著的辦公室裏卻坐著一個人，她正低頭在她的辦公桌上工作，看見推門進來的人是玖月，她笑著站起來，“林總監，你怎麽回來了？”
玖月微微一愣，不快的目光看向自己辦公桌上的電腦。
她坐在她的辦公桌上，用她的私人電腦在辦公。
李童會意的笑起來，“老板說我在總部沒有安排座位，讓我暫時坐在你的辦公桌上辦公。”她看了看玖月仍吊在胸前的手臂，“你的手好些了嗎？醫生怎麽說？我以為醫生會安排你在醫院裏修養一段時間。”
玖月沒答她的話，習慣性的把包掛在衣架上，目光瞥了瞥桌上的電腦，“那是我的電腦。”
李童一愣，“我知道啊，老板說讓我先暫時用你的。”
玖月倚在桌邊看著她，“那老板有沒有說暫時讓你取代我的位置來當總監？”
“……”李童站起身來，臉上的笑容有些難看。
“電腦裏存著公司八年來所有的資料，如果你操作不當誤刪，誰來負責？！”
“不會的，電腦的基本操作我會，當然不會誤刪。”
玖月看著她微微挑眉，“好，那你現在打算解釋一下你為何不向我報備就直接回總部嗎？”
“商場出了事，老板急著了解情況，你又受了傷在住院，我就急著趕回來了，我以為你至少要在醫院裏修養幾天，就沒告訴你。”
“住院？誰告訴你我要住院？我住院了，誰去陪同安慰高娜的家屬？”
李童這才垂下眼沒說話。
玖月心裏憋著一股火，她就算是要急著回總部報告情況，至少也應該向自己報備一下，如今她匆匆忙忙的回來報告，把她置於何地了？
她有些惱怒的白了李童一眼，抬起一邊小麗剛倒進來的水喝了一口。
“Harley項目的合作計劃書聽說被你壓下來了？”
“嗯，我覺得這個計劃案還能再修改一下，我正在改，改好以後我發給你過目。”
李童的語氣裏帶著絲絲討好，玖月也不好太為難她，她拿過電腦瀏覽了一遍計劃書，在看到“合作條件”的時候眼微微一眯，“一年免租，三年繳租加扣點？！”
她訝異的看著李童，李童剛要開口她就忍不住的斥責，“你是哪裏不好了？Harley品牌你不知道嗎？這樣的條件就算給中端品牌人家也不一定答應！你改成這樣，怎麽跟JL商場做競爭？人家程氏憑什麽選我們？”
李童笑得誌得意滿，“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是老板的意思。”
“胡說！”
玖月重重的放下水杯合上電腦，“我從頂樓辦公室下來之前你別再改了！”
“好的。”
李童畢恭畢敬的答，玖月怒氣衝衝的轉身朝著頂樓辦公室走去。
她當然沒有看見身後的李童眼裏泛著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