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讓
城市的另一邊，程氏企業的辦公室裏喧鬧無比。
程然一早就被蜂擁而至的記者圍堵，不斷的問著他關於戀情的問題，他此刻正坐在辦公室裏，緊皺眉頭看著電腦桌麵上的新聞和照片。
在失聯四天以後，他終於在照片裏看到了玖月。照片裏的她看起來很狼狽，被喬文謙緊緊擁在懷裏，他們看起來像是在一個昏暗的過道上，來來往往有許多人。
喬家和程家是至交，交情是從爺爺輩就傳下來的，喬文謙和他的父母親密異常，平時多以“兄嫂”相稱，按照關係和輩分，他確實應該尊稱喬文謙一聲“小叔”，可他與他也隻是泛泛之交，甚至因為父母的關係，在生意場上他都刻意避開“淩雲”。
他從不知道玖月和喬文謙相識，更不知道他們相熟到了如此地步。
他的手拄著頭斜靠在椅背上，目光定定的看著眼前這些圖片。
他何止是不知道玖月和喬文謙相識，他是對現在的玖月一無所知。
他一直以為玖月還是那個活在他記憶裏的玖月，在心裏為他一個人鑄了座愛的空城，隻有雪莉這一個朋友。
他們中間隔了十二年，他全然沒有了解過這中間的她發生了什麽事，認識了什麽人。
到了此刻他才知道，他忽略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他看著屏幕發愣，說不清心裏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
生氣嗎？好像不是，縱然他對現在的玖月一無所知，他也不會相信她是新聞描寫裏那樣的人。
吃味嗎？好像也不是，他明明知道他們之間……
一個妖嬈的身影猝不及防的浮現在他腦海裏，帶來一陣疼痛，他努力的把目光鎖在眼前的照片上。
他清楚自己的心，他應該一點都不介意的，可為什麽……
介意，是因為在意，是因為在乎，是因為……愛。
他忽然想起來昨晚狂奔到玖月家裏卻遍尋不著她身影的自己，擔心得幾乎徹夜難眠……
他有些惱怒的用力合上筆記本電腦，發出一聲重重的聲響。
他不敢去細想心裏的答案，這讓他煩躁不堪。
敲門聲適時的響起，助理恭敬的走進來。
“程總，公司內部係統裏忽然收到一條信息，不知道給誰，也不知道是誰發的，我們看不懂內容，甚至查不到信息來源……”
助理把手機遞到程然麵前，那是一條隻有數字和符號的信息，落款人是“Jonas”。
Jonas……這個名字很耳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程然皺眉思索，“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嗎？”
“沒有。”
他仔細的看著一連串數字，2018.9.12，這是一個日期，AH1668，15:20-17:50……
他忽然一愣，在椅子裏坐直了身子，快速的打開電腦查詢，這是一個航班號的起飛和降落時間，從M市到A市！
Jonas……這是……喬文謙的英文名！他是在告訴他玖月的航班時間！
他著急的抬腕看了看手表，從旁邊的衣架上拿過外套，飛一般的跑出辦公室。
記者把電梯間堵得水泄不通，見程然火急火燎的出來一個個又都鬥誌昂揚起來，保安把他們隔開，在中間為程然讓出一條路。
“程總，請問您和您的女朋友已經分手了嗎？為何她會在M市與’淩雲’的喬總相擁呢？”
“程總，你女朋友是劈腿了嗎？她和喬總的事情您知道嗎？”
“程總……”
混亂的發問聲響起來，無數個照相機同時閃爍，照得電梯間一陣明滅，程然不快的皺眉，卻沒有製止他們。
電梯門打開，他快速的按下停車場的按鈕，記者們差點越過保安擠進了電梯，保安大聲製止。
程然擺了擺手，“他們要跟……就讓他們跟著吧。”
“程總……程總……”
電梯門合上，掐斷了此起彼伏的詢問聲，樓梯間的記者像奔騰的江河般流向樓梯間，三步並作兩步的與程然的電梯賽跑，電梯間裏霎時就空空如也。
程然看著電梯門裏反射出的自己發愣。
他曾聽聞喬文謙是個黑客，他侵入電腦告訴他玖月的航班，是在照顧玖月的感受，也是在照顧自己的感受。
他在向他解釋，他和玖月什麽也沒有，否則他不會那麽坦蕩。
一絲細微的喜悅從心底溢出，他吊了幾天的心終於落了地。
玖月在飛機上睡了一會兒，即便是在睡夢中眉頭也是緊皺著，喬文謙看著心疼，卻沒有抬手為她撫平眉間的憂愁。
他隻是她的朋友，沒有權利，更沒有資格。
他不時看看手機，也不知道程然究竟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飛機緩緩下行，他看著窗外越來越近的建築有一絲擔心。
希望程然不笨，看得懂他說的話。
玖月離開的腳步很急，等著拿行李的時候都急躁不安，她還沒想好該怎樣向程然解釋，她現在隻迫切的想見到他。
她垂著頭等行李，在喬文謙麵前走來走去，他笑著拉住她，“好啦，你能不能體恤一下我這個老人家，走來走去都把我晃暈了！”
她看著他一愣，“抱歉，我就是……就是……”
喬文謙嘴邊的笑意頓了頓，“我知道你很急，可該等的時間一定要等，越著急越難熬。”
玖月點點頭，目光空洞的看向行李傳送帶，旁邊走過兩個小女生，不時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那兩個人是不是就是今天新聞上那兩個啊，就是什麽程氏集團老總的出軌女朋友……”
“好像是，看起來好眼熟。”
“現在的人可真不要臉，女人出軌都出得坦坦蕩蕩了。”
玖月聽著她們的議論有些難堪的低下頭，從M市回到A市這一路，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經盡量遠離了人多的地方，可這樣的議論聲還是不絕於耳。
她覺得自己成了個有醜聞的明星，走到哪裏都被人唾棄，她很想挺直脊背告訴她們這不是事實，這是杜撰和誣陷，可她隻有一張嘴，哪裏堵得住悠悠之口。
“喂，抬起頭來。”喬文謙滿是磁性的聲音傳來，她抬起頭看他，他和煦的笑容掛在嘴邊，帶著讓人心安的魔力。
“又沒有做錯事，為什麽要低著頭？難道她們說你是什麽樣，你就是什麽樣了嗎？”
她看著他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了十三年前在山澗的那個夜晚，那個男孩也是這樣對自己說。
你懦弱，就會在那些流言蜚語裏迷失了自己。
她心裏驟然就難過起來，思念越發熾烈，她巴不得現在就飛到程然身邊，告訴他一切都是杜撰的，她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
喬文謙看著她落寞又期盼的眼，心中湧起沉悶。
希望他不會後悔，什麽爭取都沒做就把她拱手讓了人。
好不容易拿了行李，喬文謙跟在她身後，她匆匆的走向出口，今天機場的人好像尤其的多，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記者的身影。
她前進的腳步頓了頓，下意識繞開記者從邊上走去，卻在轉身的瞬間看見前麵出口站著一個人。
他身上的西裝一點也不規整，看起來有些淩亂，卻與他這個人極為相符。
記憶裏的他就是這個樣子，即便有無數規整的條條框框壓在他身上，他也能從那些喘不過氣的教條裏跳出來。
玖月的眼眶驟然就紅了，她想朝他狂奔過去，腳步卻怎麽都挪不動。
閃光燈在他們周圍亮起，機場裏的人群不由對他們側目，玖月都忙不得管，隻定定的站在原地看著他。
程然笑起來，對著她招招手，“來，過來。”
她定定的站在原地，像是沒聽到他的話，眼裏的神色很複雜。
有感動，有惶恐，有期待也有猶豫。
程然看著她一愣，在一片閃光燈裏笑著朝她走過去，一邊的保安似乎也是被記者的陣勢晃了眼，也沒阻止他。
他站定在玖月麵前，笑著把她擁進懷裏，親了親她的額頭，“傻瓜。”
熟悉的味道傳入玖月的鼻息，她感動得想哭，抬起手緊緊環著他的腰，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解釋，“我沒有……”
“我知道。”他把她擁在懷裏，輕聲打斷她的話，玖月隻覺得整顆心都被他填滿了。
抬著相機的記者一片嘩然，除了更頻繁的按快門似乎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喬文謙垂著眼把玖月的行李推到他身邊，程然抬眼與他對視，了然的神色都寫在二人眼底。
“小叔。”
程然輕聲喊道，喬文謙微微點頭，“下次警惕些，別再把人弄丟了。”他的目光看向玖月受傷的手，“她的手受了傷，好好照料。”
程然點頭，喬文謙準備繞過他們離開。
“小叔。”
錯身的時候程然忽然出聲，喬文謙的腳步一頓，記者們都以為二人是要正麵對壘，在圍欄後興奮得一直往前傾，錄音筆幾乎都要伸到二人身上。
“為什麽你會出現在M市？”
喬文謙瀟灑自如的笑起來，“碰巧路過。”
在程然懷裏的玖月一怔，回頭看向喬文謙的眼裏都是不解。
程然淡淡的笑，“謝謝小叔對玖月的照顧。”
喬文謙禮貌的頷首，深深的看了他懷裏的玖月一眼，提著行李箱轉身離開。
“走吧，我們回去。”程然接過玖月的行李，昂首挺胸的牽著她離開了機場。
機場裏的記者們失望不已，本以為會目睹一出搶妻大戲，沒想到竟然一片和諧。
“你們不覺得這件事前後矛盾嗎？”
“哪裏矛盾？”
“我跟M市的同行打聽過，喬文謙見到林玖月的時候是拿著旅行箱的，看起來就像剛下飛機。”
“所以呢？”
“……我總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一定要深挖下去！”
“……”
記者們互相聊著，也離開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