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退路
紅日從世界的盡頭升起，把無邊無際的黑暗撕開一道口，陽光灑在大地上，驅散了冰冷，帶來陣陣暖意。
喬文謙和玖月在醫院露台上看著太陽漸漸升起，這是玖月第一次看日出，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光景。
“接下來什麽打算？”喬文謙低聲問。
“店怕是巡不成了，安撫好傷者還要做公關，發生了這樣的事，又是臨近促銷季，我得想個法子把輿論穩住……商場裏發生這樣的事，總歸是晦氣的。”
說到工作，玖月臉上的表情認真又專業，喬文謙垂著眼想了想，嘴邊劃出一抹笑，“玖月。”
“嗯？”玖月回頭看他。
“‘淩雲’商超要落地了。”
“我知道啊。”
“可我還沒找到負責人。”他嘴邊的笑容似是別有他意，“我擅長的是投資，不是實業，我對做實業也沒有興趣。”他的語氣異常坦誠。
玖月不解的看向他，“所以呢？”
“我需要一個專業又負責的人來幫我管理。”他轉頭看她，目的都寫在眼裏。
玖月垂下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想都沒想的搖頭，“我是ZA的員工。”
喬文謙一點也不意外，他看向露台下的花園，“如果有一天你幹得不開心了，或者想換個工作環境，’淩雲’永遠都歡迎你。”
玖月不解的笑起來，“可我……”
“玖月，你隻要記住一件事。”他笑著打斷她的話，“‘淩雲’，永遠都是你退路。”
他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他在她眼裏看到了詫異和驚訝，驟然想起了她曾在鎮子上對著賣雞蛋老奶奶露出的真誠笑容。
是他太笨，以為那時的驀然心動隻是單純的讚賞，是他對自己太不負責，才會對莫名的關切拖拖拉拉。
以至於現在再想說什麽也無法說出口，連承諾也隻能默默放在心間。
我，也永遠都是你的退路。
玖月看著他認真的眼愣了一瞬，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退路”二字，對於身在職場的人來說是多夢寐以求的東西？
有了退路就意味著有了籌碼，就意味著有了可以對眼前的不滿說“不”的資格！
她看著他，感動，也不解，“喬總，你這是……為了什麽？”
喬文謙輕笑起來，“我樂意。樂意給你一方天地任你飛翔，樂意看見你在自由的海洋裏徜徉，不願意看見你被現實縛住了手腳。”
簡單的幾句話，卻直直的戳進了玖月心底，“唰”的一聲就撕破了她所有偽裝起來的麵具。
她哪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光鮮亮麗，這個中的苦澀，隻有她自己明白而已。
她的眼眶再一次熱起來，嘴邊卻努力帶著笑，她的目光刻意的在樓下花園裏逡巡，假裝自己很釋然的樣子。
她很想跟他說一句謝謝，可聲音卻哽在喉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傷者的手術很成功，所幸沒有刺到致命位置，隻需要長時間修養就能痊愈，玖月作為商場管理層代表陪了家屬一夜，直到安頓好病房才準備離開。
“阿姨，你別擔心了，高娜會沒事的，關於後續的所有治療費用商場都會承擔，養傷這段時間算做帶薪休假，等她傷好了就再回商場來上班，她的工作崗位也不會變。”
“好，謝謝你……小姑娘，謝謝……”
玖月握著高娜媽媽的手溫柔的說，病房門口安排了兩個保安堵住了記者，可商場的工作人員卻不斷站在門口對著她們拍照。
玖月垂下眼，心裏有些愧疚，可這些照片是公關必備的材料，縱然不得已，她也一定要這麽做。
高娜媽媽一心都在女兒身上，哭著不住的點頭，玖月看得心裏不忍，讓工作人員把住院物品和慰問物品都搬進來，“那阿姨，我就不打擾了，我會在病房門口安排人手不讓記者來打擾高娜，您也好好休息，有任何的要求都可以向我們提。”
她對著工作人員伸手，工作人員會意的把一張名片給她。
“阿姨，這是商場經理的電話，後續有任何的要求和需要，您都可以聯係她。”
玖月把李童的名片給她，她緊緊的握在手裏，玖月帶著工作人員離開了病房，踏上了回程的車。
從飛機落地到此刻，她幾乎已經36個小時沒合過眼了，她本想回酒店眯一會兒，商場裏又來了電話，她隻好又回到了商場。
她本以為辦公室的同事會疲憊不堪或垂頭喪氣，可他們似乎精神還不錯，跟她打招呼的時候也神采奕奕，她甚至覺得……
他們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對。
多了些赤裸，也多了些八卦。
“李童呢？還沒來上班嗎？”她對著李童的助理問。
“李經理搭今早的航班回總公司了，總監。”助理恭敬的答。
玖月一愣，微微皺眉，“啊？回總公司了？”
“嗯，是老板的指示，為了前天晚上的事回去述職。”
述職？玖月聽得一頭霧水，就算要述職，也應該是她去啊，為什麽會把李童單獨叫回去？
“李經理走的時候留下什麽話嗎？”
“沒有。”
玖月垂著眼思考了半天，“公關應急預案回頭我會讓小麗發給你，照著執行就行。”
“好的，總監。”
玖月剛要走，助理叫住了她，她疑惑的回頭，“還有什麽事嗎？”
“沒……沒有，隻是……”助理猶猶豫豫的拿出手機，“我覺得您需要看一下這個……”
玖月接過手機，是一條微博。
“不倫戀！程氏企業少東家女友林玖月劈腿程然小叔，公開戀情不足一周即告吹！”
玖月的眼睛倏然瞪大，圖片是她和喬文謙昨晚見麵時擁抱的畫麵，新聞裏添油加醋的描寫莫須有的事，還把喬文謙和程然的關係扒了個遍，喬家和程家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按照輩分來算，程然要喊喬文謙一聲“小叔”，說她是借著程然攀上了喬文謙！
“這……這是什麽新聞？！”她驚訝的問，手指無措的在屏幕上劃，上上下下都是在說這條新聞的，“這……根本就是沒有的事！”
“這條新聞都上了熱搜了……”助理小心翼翼的答，劃到了熱搜的界麵，十條熱搜占了五個，“林玖月”、“喬文謙林玖月”、“程氏企業”……
玖月看著熱搜急紅了眼，莫須有的事情新聞描寫得活靈活現，她都不敢想象程然看見新聞以後會是怎樣的感受！
程然……
從他們冷戰那天開始，沒有留信，沒有電話，沒有任何的聯係，可她和喬文謙在夜裏擁抱的照片卻忽然上了熱搜……
同樣的事若是發生在程然身上，她可能在看見新聞的那一秒就崩潰了！
她的心停跳了一拍，下意識伸手進包裏拿手機，翻了半天卻都遍尋不著，她看著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包呆了一秒，這才想起來手機前天就丟了！
“幫我訂最近的機票回總部，快！”她慌亂無措的對助理說，助理臉上現了難色，“總公司沒下指示……這……”
玖月看著她愣了愣，似是一瞬間沒反應過來，想了很久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她點點頭，“好，那你們工作。”
說完，她跌跌撞撞的離開了辦公室。
眾人對著她匆忙離開的背影指指點點。
“還以為是什麽潔身自好的人，戀愛才公開幾天就劈腿！”
“就是，還以為是一部行走的勵誌小說，沒想到隻是部娛樂小說嘛！”
“什麽娛樂小說，明明就是’外圍’小說！不就是那種頭削尖了往富人圈裏鑽的女人嗎！”
……
A市，ZA大廈。
“老板，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事發之後我第一時間做了應急預案，統一了對警方和對媒體的口徑，也第一時間準備好了新聞稿，今天一早就發出去了。醫院那邊我也安排了人在陪同，早些時候醫院傳來消息，高娜的手術很成功，已經脫離了危險期，慰問的照片我也安排人拍下來了。”
李童站在劉東麵前，恭敬的敘述著整件事情，劉東不住的點頭，眼裏都是讚許，“好，做的不錯，應急預案做得很及時，也很全麵。”
李童職業化的微笑，沒有接話。
劉東翻著麵前的Ipad，微博關於這條新聞下的評論在一夜之間就轉了風向，昨天還在埋冤那麽大個商場一個敢管的人都沒有，今天就一水的稱讚商場有人情味。
他嘴邊露出笑容，“新聞稿裏說為高娜保留崗位，帶薪治療，全程負責醫療費用，也是你做在應急預案裏的嗎？”
李童猶豫了一瞬，點頭，“是。”
“好，非常好！先這麽安撫著家屬，等高娜養好傷再回到公司，有什麽崗位就讓她去什麽崗位吧。”
李童微微的笑，不置可否。
劉東像是想起了什麽，“林總監呢？”
“林總監事發的時候在現場，被歹徒劃傷了手臂，之後都在醫院休息。”李童垂著眼，麵色沒有一絲變化。
劉東的臉色驟然就沉下來，手指在Ipad屏幕上點了返回，正好看見了熱搜界麵，他微微皺起眉。
“林玖月……喬文謙？”他點進了熱搜條目，漫天蓋地的花邊新聞跳了出來，他微微一愣，生氣的關掉Ipad，眉目間都是不快的神色。
李童一愣，拿出手機快速打開微博，看見熱搜也是怔了怔，她想了想，輕聲笑起來。
“你笑什麽？”劉東不快的問。
“老板，這是一條好新聞啊，您為什麽要生氣？”
“怎麽個好法？”
輿論定然是會因為這個熱搜再把關注點放在ZA商場的，對於巴不得輿論平息的他們來說，怎麽會是個好新聞？！
李童笑得鎮定，“老板，這個社會對花邊新聞的關注度最高，林總監這是在幫大眾忘記發生在商場的事呢……”
劉東皺著眉仔細一想，沒說話。
“再說了，隻要熱點跟ZA有關，還怕我們馬上到來的’促銷季’不大賣嗎？這條新聞我們不僅不避諱，還要三不五時的炒一炒，熱度起來了，銷售額就起來了。”
劉東眉間的結漸漸鬆開，讚許的目光看向李童，肯定的點了點頭。